第一百六十二章 审问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审问

牢头擎着烛火走过,被火把映衬在墙上的巨大人影像一头蛰伏行进的怪兽。

明明暗暗的光线交错中,孙吉祥的脸若隐若现。

沈南玉的问话没有停。

孙吉祥赫然发现牢头立在了远处,甚至没有因时间过长而来催促,孙吉祥咽了咽口水,心头闪过一丝疑惑——陈元白的能耐这么大了吗?居然可以在李启的营牢中出入如无人之境,要知道他和葛喜之间互通有无可是废了好大一通功夫的。

他没有回答沈南玉的关于什么活命书的问题,转而说起了另外的话。

“东宫太蠢了,以为单凭几个寒门书生喊喊号子,就能让大誉这艘艨艟涉险境而行,结果弄得谁都不高兴……”

沈南玉凝视着他自得的面容,打断他的话:“所以你和陈元琮的联手构陷,一边造谣,一边指使洞蛮帮的铁赤将发往边陲的辎重偷换,假传是太子贪污,最后造成太子困足东宫……”

孙吉祥辩说:“这都是圣意使然……怪不得我们……”

沈南玉快速地说道:“可你们仍然不满足,必要赶尽杀绝,所以朝太子身边得力的人下手。”

“太子身边最重要的谋士被你们下毒,扔下了悬崖,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是沈固的出现破坏了你们的目的,但他贪污的银两并不够昭帝判其重罪,反而会让昭帝心生疑窦,立案彻查,所以你们必须让人永远闭嘴……”

孙吉祥呼吸急促:“没错,昭帝那种人,天生多疑,一个君王,朝令夕改,简直是可笑,所以我们只能杀更多的人,才能把这个弥天大谎圆上!”

沈南玉冷不丁地问:“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活命书?要让你们接二连三的夜闯沈固府,在昭帝判绝命令没有下达之前,就杀了沈固?”

孙吉祥错愕,不知道眼前人为何如此熟悉详情,又为何追着这案子不放。

他长久的静默。

沈南玉冷冷道:“公公,驿兵的快马脚蹄你应该是清楚的吧,想想看,这个时候,昭帝的处决昭令是不是正穿过城门,向着李将军的府邸而来?”

孙吉祥被逼得走投无路:“是账簿、账簿!沈固那个狗东西,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陈元琮和我与朝中大臣私相授受的账簿……所以他必须死!”

撕烂的伤口即便愈合了,但内里的肉依然留了伤疤。

沈南玉面容森冷:“所以,你们抢先杀了沈固,还欺骗昭帝,沈固自戗,让昭帝恼怒不已,给了一个杀一儆百又羞辱至极的死相,还流放了沈固一族,最后又将他的族人赶尽杀绝……”

“是又如何!“孙吉祥瞋目切齿:“这一切都是太子引起的!”

“他一个空有虚名的东宫,老老实实缩在那个位子上就行了,却还妄想改天换日,将内宦驱逐出朝政?我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告诉他,这东宫的位子若不是当年我等竭力拥戴昭帝上位,哪轮得到他坐?”

沈南玉的胸中漫起一股悲凉。

在费度的口中,她知道太子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怀瑾握瑜的人物,可是这样的美玉,却被污泥沾了身,更酿发了那样一场惨案。

即便有沈固这样的人愿意为太子躬身赴死,可是太子依然无法阻挡这污欲横流……

昏暗中,孙吉祥脑海中蓦地闪回了沈固死的那一天。

血从他的脖颈上流了出来,悲凉的眼神里只是愤怒,对突然而至的灾祸却没有半点意外。

孙吉祥贴在墙角,清楚地看到沈固临死前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自己藏身的地方,那一刻,孙吉祥如坠寒冰。

但沈固捂着脖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面前的另一个黑衣人垂下手中的利刃,血从剑尖滴落。

那个账簿成了孙吉祥和陈元琮两人暗中搜寻的猎物,谁先拿到,谁就可以将对方变成砧板上的一块鱼肉。

虽然当时两人表面上还觥筹交错,但谁都明白,阴谋深宫中的合作必须基于共同的利益和绝对的忌惮。

可惜的是,他没有找到那个账簿,看起来陈元琮也没有。

沈南玉的脑中却清晰地回忆起父亲死时靠着的那株海棠。

落英缤纷的花雨沾上了血迹,也挡住了那棵树上顽童们的秘密。

……

牢头等得都已困倦至极,直到一声清脆的响动惊醒他。

一抬头,面前桌子上被摆了一个金元宝。

他的酒醉瞬间醒了,连忙说道:“二公子,不行,这不能行,举手之劳,您若还认我这个兄弟,就绝不能拿这个来羞躁我……”

晏裴野将元宝拍在他手里,嬉笑道:“行了,二公子现在也困难,要不然还能拿出一个更大的,妙林斋有行酒卖了,悄悄地别声张……”

牢头惊喜交加:“真的?!”

他乐呵呵地颠着手里的元宝,这次倒不拒绝了,问道:“二公子,你究竟啥时候回铁骑迎来?镇西王可想你了。”

晏裴野问道:“你见到我爹了?”

牢头说道:“可不,孙吉祥这奸贼进城之前,是叫王爷先来渭州打头阵的,幸亏镇西王带了兵过来,却没有真的听他的,要不然这杀死皇子的黑锅,又要让王爷背了……”

晏裴野喉头有些发紧:“我爹还好吧?”

牢头说道:“白了,头发全白了!唉,想当年,王爷在渭州时,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听说世子养病不出了,二公子,你若再不撑着王爷一把,恐怕不行啊……”

沈南玉站在侧边,眼睁睁地望着晏裴野的眼尾红了一线,他胡乱地拍了拍肩上的灰,趁着这功夫抹了眼睛一下,再抬头时,眼神已恢复清明。

“等把这些碍人眼的阉贼彻底解决了,等着本公子回来跟你们斗牌九、打野猎!”

牢头兴奋极了:“好!二公子,到时你可要让着兄弟们点……”

晏裴野笑道:“好,看在你帮忙的面上,这回让你的底裤留着……”

牢头:“公子您这吹牛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还是原来的您!”

……

步出牢笼来,一轮闪着清晖的弯月挣脱了阴云的牵绊。

“如果能找到那个账簿,就能一击必中了。”

晏裴野伸了伸长胳膊,不动声色地揽住了沈南玉的肩。

沈南玉点点头:“我要尽快找个机会回沈宅……”

晏裴野:“东西真的还留在沈宅里,听说当年有亲人死在渭州一战中的百姓泄愤,将沈宅烧得一干二净,恐怕只剩下一片残砖断瓦了。”

沈南玉抿了抿唇,肯定至极的说:“一定会在的,那棵树是我父亲亲手栽下,里面的秘密只有我们父女知道……”

晏裴野轻柔地捏了捏她的后颈,手法娴熟,就像捏那只曾经养在花香楼的白瓷猫一样,沈南玉的眼角也像白瓷一样微微眯了起来,羽睫在狭长的眼尾线上轻颤。

晏裴野说:“今天收获不少,有了孙吉祥的亲口证词,能给你爹翻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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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落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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