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打斗声,陈元白脸色一变,刚披上衣衫,门便被猛地踹开。
只见晏裴野半臂是血,如同地狱修罗一般地迈了进来。
力竭的沈南玉猛地见到他,强撑的力量顿时失去,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袭中了她,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晏裴野紧走几步,一把抱住了她,不知碰到了哪里,举起来一看,只见掌心的一抹血丝,他的手顿时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
来不及顾及陈元白,他回头朝门外嘶吼道:“军医!军医!”
阿瑟执着剑奔了进来:“公子,军医被杀了……”
晏裴野的声音发着抖:“去城中请郎中,快!”
阿瑟看着晏裴野手上的血,情知不好,顾不得看陈元白的神色,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晏裴野紧紧地将瘦弱的沈南玉搂在胸前,痛苦得发不出声来。
夜风吹进屋里,拂在人脸上手上,起了轻微的鸡皮疙瘩,晏裴野脱下大裘将沈南玉包裹在怀里,她那么瘦,脸皱成了小小的一团,像是一个被人欺负后满腹委屈的孩子。
屋里的气氛如同凝滞了一般,陈元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幽微烛火将他微微佝偻的身影倒映在墙上,被门口的风一扑,烛光明明灭灭,一时之间,陈元白只觉得晏裴野身上的杀气都要溢了出来。
外面却是刀剑之声渐歇,陈元白知道自己的那几个暗卫此刻一定不会露面,他僵硬地微微挪动着双腿,向门口靠去。
蓦地,晏裴野冷冷发声:
“怎么,陛下这是急着要去哪里?”
陈元白讪笑道:“此地事情既已告一段落,朕得……归京了。”
晏裴野微仰着头,眉目沉寂,身影落在墙上,活像一个欲要吃人的狮虎猛兽在做撕人前的准备,陈元白的喉咙微不可绝的咽动了一下。
晏裴野的声音诡异得平静:“既然如此,就不送陛下了。”
陈元白一愣,连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眼神闪烁,在犹疑,像看待一头猎物一般地在观察。
晏裴野突然声音高亢了起来:“怎么,陛下又不急着走了?要不,今晚上将月支拿来冲阵的牛羊杀了款待陛下?不过那些牛羊都用了药,只怕疯牛的肉不够鲜美了。”
陈元白向晏裴野迈出的脚步猛地一收,愤愤地一甩宽大的袖袍,便匆匆而去。
望着他有些仓惶的背影,晏裴野的拳头狠狠攥紧,连青筋都暴了出来,下一瞬,他便整个人脱力的跌坐在地。
那软筋散威力甚猛,他如果不是扎了自己的肩膀一刀,恐怕撑不到现在。
月支的人个个都精通医术,可饶是如此,也着了道,唯有赤那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用一点辛艾草弄醒了他。
是谁要在这边陲之地将一池水搅得浑浊不堪?晏裴野望着陈元白消失的方向,忍不住疲惫至极又心冷至极的桀桀冷笑出声。
……
城中的郎中几乎是被阿瑟提溜了进来,望着床榻上一左一右的两个人,为难地说道:“这……该看哪个啊?”
阿瑟说道:“都看!”
“啊……”望着阿瑟要吃人的样子,郎中只好爬上床榻,膝行几步,分别把住床榻上两人的脉相。
末了,脸上一喜一忧的下得塌来:“还好还好,没死没死,不过一个半死不活……”
阿瑟瘫坐在地上,下颌支着刀,疲惫至极却不肯闭眼,说道:“你看,看好了,大大有赏!”
……
晏裴野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明,他一转头,便看到身边的沈南玉,她素白的小脸静静地躺着,两人的发丝纠结在一起。
晏裴野轻轻的侧过身子,几乎不敢大声呼吸,他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去,覆在沈南玉的腹部。
那温热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心里一酸——这孩子终究是没有保住罢。
他觉得脸颊微烫,抬起手来一抹,才发现竟是掉下了泪水。
“药来了,灌药灌药!”
一声粗浑的声音闯了进来。
晏裴野蓦地转身,那郎中本来是佝偻着腰托着个药罐碎步前进的,猛地看到人醒来,吓了一跳,手中一松,药罐子都差点给摔了。
晏裴野顺手扯过一样布巾,向前一掷,轻轻松松的便将郎中的手跟罐子稳稳地缠绕着托住了。
郎中张大着嘴,呆愣愣的,猛地惊醒过来,嘴里哈气,边蹦边解:“烫、烫烫……”
晏裴野微微蹙眉,望着这行事风格颇有点费度附身的老头,郎中连忙朝旁边弩了一眼,这才发现阿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睡了过去。
望着晏裴野的眼神,郎中止不住腿软,嘴里的话蹦豆子一般跑出来:“啊,……孩子暂时是保住了,不过嘛,太弱了,这保不齐……老朽这手艺只能吊着这点仙气,真要恢复过来,只怕得请南边更高明的……唉,你别激动,别激动,她得这么躺着,躺足三个月……”
“活着……”晏裴野的喉咙里溢出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欣喜至极的捏住沈南玉的手,说道:“你听到了吗?孩子还在,还在……”
郎中连忙阻住他:“她伤了底子,让她睡着好睡着好……”
晏裴野一把拉住郎中,面色有些凶狠地问道:“我躺了几天了?”
“两天……两天!“
“好!”晏裴野猛地站起,眼中充满了嗜血的疯狂:“陈元白,两天的时间,看看你能跑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