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实人
吴婆子掀开厚重的布帘子往外看了看，才回话：“已经快到中街了，咱们先回于家吗？”
于婉娘闻言深吸一口气：“先去点心铺子让大哥一起回去。”
前两年爹娘相继离世，不过大哥稳重大嫂温和，她回娘家还是以为那是自己的家。
现在却发现，自己已经是被泼出来的水。
她要当着大哥的面问清楚，要是大哥包庇枕边人，那自己以后就要另外再打算了。
说真的，要是只有她自己，按着她的性子，那肯定是闹个鱼死网破才罢休。
哪怕为此丢了性命，那也是痛快的为自己出了口气，不会觉得憋屈。
但是现在自己身边还有宝贝闺女在，为着她，自己也要仔细打算。
女儿也同意自己合离，还说以后要跟着自己，那她怎么也要把慕家的家财带上大半。
“等一下。”慕昭昭却看着娘，低声道：“娘，咱们先去衙门，我有几句话想问问爹。”
“行，让赵三先去衙门。”于婉娘也不去问女儿有什么话要和慕佑德说。
她这些年和慕佑德将就着过，就是看在他真心疼爱女儿的份上。
她就觉得，就算是慕佑德知道肖家姐妹想算计谋害自己，也不会让她们害女儿的。
骡车停到衙门边上的空地上，坐在车辕上的吴大贵很有眼色的跳下去，端着凳子摆好，扶着吴婆子下来后，自己就退后两步，看着吴婆子扶着大小姐下来。
都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银子别进来。
现在衙门虽然算是秉公办事，但是百姓们对于衙门的畏惧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宁愿绕着走，因此这边绝对不会出现人挤人的局面。
因此守在衙门口的衙役看见有骡车过来，就期待着是喊他们爷，‘孝敬’他们的人来了。
就算是再清正廉明，但是进衙门办事的，还是会给他们塞点碎银打听一下。
结果一看，失望了，是需要他们装孙子的慕家小姐。
尽管心里很失望，不过也还是陪着笑脸打招呼：“慕小姐，这大冷天的，您怎么过来了？令尊今儿不是有事回去了吗？”
慕昭昭脚步一顿：“多谢大哥，我在街上闲逛，倒是忘记这事了。”
不管怎么样，她也不想自家那点事被大家挂在嘴边，因此也没多问，转头走了几步，才对跟在自己后面的吴婆婆低声道：“妈妈，你先回慕家看看他在不在家，要是看到赵俊就盘问一下，要是没看见赵俊就去和赵三家的说说话。”
吴婆子听到这有点迟疑：“不用小的跟着去于家吗？”
慕昭昭看着她一脸忧心忡忡，像是她们母女要去龙潭虎穴一般，心情奇异的放松了很多：“吴妈妈你别担心，有贵叔跟着呢，再说家里那边也要紧，我娘房里你也多留点心。”
她也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娘一起离开了，她们也不是能吸风饮露的小仙女，那钱财这方面就要多留点心了。
她记得娘曾经和自己提起过，吴妈妈年轻时遇人不淑，嫁的男人好酒，喝了酒之后就对她非打即骂，在她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连着孩子也被男人打掉了。
她当时大出血，眼看是快不行了，男方家里也不愿多花银子救她，最终还是才十来岁的于婉娘路过，有了援手之恩。
之后吴妈妈就合离跟着于婉娘了。
而在上辈子，吴妈妈也是跟着于婉娘一起没了的。
慕家能让她们母女放心的就是吴妈妈了。
吴妈妈立马点头，一脸欣慰感动的看着她：“小姐是真的长大了，知道心疼太太了。”
不过虽然吴妈妈也觉得自家小姐的话很有道理，却还是上了骡车和于婉娘低声嘀咕了几句后，这才下了骡车，又瞪着吴大贵再三叮嘱要护着太太和小姐这才离开。
慕昭昭上了骡车，就听到自家娘开口：“你觉得你爹会在家吗？”
不等她回答，又继续道：“我总觉得，他现在应该是和肖秀珠在一起。”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准的可怕。
或许是对自己的男人彻底失望了，哪怕是知道他在外面鬼混，于婉娘也还是一脸平静。
慕昭昭咬了咬唇，却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靠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娘已经不需要安慰，只需要自己坚定的陪在她身边就好。
果然，于婉娘被女儿这依恋的小模样治愈了。
于松在自家点心铺子对面的茶楼喝茶听说书先生说书，被自家的小伙计找回来，掀开厚帘子，搓着手朗声笑：“妹子昭昭你们来了怎么不进去喝茶吃点心等我？”
他中等个子，虽然已是中年，眉眼依旧俊朗，嘴角还有两撇小胡子，还有点岁月沉淀后的气质，看着就很可靠，很和蔼可亲的样子。
此刻穿着浅蓝色黑边的圆领襕衫夹袄，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还挂着个碧青色的玉葫芦坠子，看着更是俊雅的如同书院夫子，而不像是商人。
于婉娘捧着手炉，神色淡淡的开口：“我有要紧事找你和大嫂，就过来请大哥回去一趟。”
于松听到这，干脆上了骡车进来坐下，笑着道：“那行，走吧。”
哪怕慕佑德现在算是有出息了，但是家里下人也不多，赵三一家子是前几年慕佑德买回来的，夫妻俩算是内外管事，他们的大儿子现在是慕佑德身边的长随，小儿子跟着慕家唯一的公子慕允安，绝对是忠于慕佑德的。
现在赵三还不清楚前因后果，还以为是自家太太和于太太拌嘴了，这才拖着于大爷回去评理，他还觉得自己有热闹可看，一边赶着骡车，一边冲吴大贵挤了挤眼，低声调侃：“依着我看，于大爷这回要落得里外不是人了。”
当奴才的也分三六九等，赵三觉得自己一家子都是主人家的心腹，和在地里刨食的吴大贵比起来，真的是天差地别，瞬间有了满满的优越感。
脸上已经染了点风霜的吴大贵一脸憨厚的附和：“赵大哥说的是。”
之前自家姑姑就是让他盯着赵三，不准他先去向慕大爷通风报信。
一脸老实憨厚的吴大贵心里在琢磨：要是等下他想去通风报信，我是打断他的一条腿还是两条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