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夜里,顾四爷
车开上主干道,顾敖平视前方,一直没说话。
后座的小娃娃身子被儿童座椅上的安全带固定着,动弹不得:“老顾。”
“说。”很不走心。
“你跟我奶……姐姐说什么悄悄话了?”
顾敖车开得很慢,没什么表情:“你奶姐姐?”
小娃娃改口:“我纪姐姐。”
前方是红灯,他停车:“跟你有什么关系?”
车厢里戴着口罩很闷,顾岩小胖手一扯,拉掉了口罩,吐字清晰了些:“我看到纪姐姐亲你了。”
姑娘得逞的表情立马浮现在脑海。
“是你自己靠过来的,我以为你在暗示我主动亲你。”
“怎么?难道我理解错了?”
“那要不这样,公平起见,你也亲我一下,这样就谁都不欠谁的了?”
“或者我给你算个利息,亲改成吻?”
无赖。
思绪被软乎乎的童音拉了回来。
“老顾。”
“又怎么?”
“我想喝AD钙奶。”
“吃外卖。”
小娃娃可怜巴巴:“爷爷都会给我买AD钙奶,我爷爷最好了,我要爷爷,呜呜呜,爷爷……”
顾敖:……
明天下午就去精神科挂号。
……
夜里十点。
顾敖抱着刚洗完澡的顾岩进了卧室。
小娃娃还没穿衣服,他被白色的浴巾抱住,软乎乎的像个大白馒头。
顾敖给他买了几套小孩儿衣服,不会搭,随便拿。
绿色上衣配了条红裤子。
吹干了头发的小娃娃坐在床边晃着腿,他看到顾敖在换衣服,不是睡衣,是一件黑色衬衫:“老顾,你要去哪儿?”
刚被水打湿的家居服被丢到了地上。
他音色很淡:“睡你的觉。”
小娃娃问:“老顾,你回来时能给我买AD钙奶吗?”
顾敖走到床边,蹲下。
他穿着整齐,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领口两颗扣子没扣,露出了脖子上戴着的红绳。
那红绳并不长,末端悬挂着一块白玉雕成的佛像。
“伱乖乖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喝AD钙奶。”
“好。”
小娃娃倒在床上,扯着毯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房间里开着空调。
老顾说了,要注意,别感冒。
夜里十点三十分,顾敖出门。
清冷的月亮挂在天边,在这燥热的夜晚,有漫天繁星作陪,倒也不觉得孤单。
离南湾市最近的五号码头处有人在等,为首的是个年轻人,身后还有三个男人,中间的那個被押着,跪在地上。
一辆大众车停在了码头边。
车门打开,年轻人上前,恭恭敬敬的:“四少爷。”
他叫林琛,二十二岁。
来人抬了头,他戴着黑色口罩,遮去了精致的容颜,唯有那双眼,暴露在夜色之中。
被押着的男人始终低着头,说话结结巴巴的:“顾,顾四爷,您……您找我?”
顾敖迈着缓慢的步子上前,优哉游哉的,像散步:“赵叔,消息很灵通啊,知道我在南湾市。”
他抬起脚,踩在男人跪着的大腿上,身子往前弯了些许,脖颈上的白玉佛垂了下来。
被唤作“赵叔”的男人摇着头:“路过,真的是路过。”
“既然是路过,那说明有缘,”顾敖语调慢悠悠的,“说说吧,你主子在哪儿?”
赵叔一颗心即刻悬到了嗓子眼儿:“顾四爷,我真的不知道,我求您放过我,我现在也就是个小摊贩儿,每天出个摊,混口饭吃,您饶了我,您大发善心,放过我,佛祖菩萨会保佑您的。”
“佛祖菩萨会不会保佑,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你要不说实话,我就送你去见佛祖和菩萨。”
如他所说,他的确不是君子,更不是个好人。
在那谦谦君子的皮囊之下跳动的是一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心。
即便达到目的的方式要见一点血。
很好啊。
血色鲜红,更艳丽。
赵叔不说话。
顾敖站直了身子:“林琛。”
林琛上前。
他眉眼低垂,很淡的扫了赵叔一眼:“赵叔不肯说,那就动作利索点,别让他的血脏了你的手。”
“是,四少爷。”
赵叔抬起头,哆哆嗦嗦的求饶:“四爷,我主子早就死了,那年在公海上,很多人都瞧见的,他跌进海里,那么深一片海,断没有存活的可能性啊。”
不容易啊。
肯开口了。
顾敖淡了眉宇间的阴冷:“可事发当时我就派了人去打捞,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赵叔急得整个人都在发抖:“那也不代表他还活着啊,万一,万一给鱼吃了呢!”
“那你为什么要逃呢?”事发后第二天,这位赵叔就不见了踪影。
他低下头:“我……我……”
顾敖轻轻笑了声:“林琛,把他送回赵家,跟姓赵的老头子说,当年出卖他的,就是他最信任的这位赵叔。”
“明白。”
吩咐完,他转身,走往车边。
林琛跟上。
身后是赵叔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顾敖微皱眉:“让他安静点。”
林琛点头,抬起手挥了挥。
“咚”的一声,赵叔被打晕在地。
顾敖音色低沉,夜里有风,撩起他额前的发:“我暂时会在南湾市待一段时间,回到京城,在我二哥面前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提我……”
话停住了。
隔了几秒,他说:“姓赵的下落继续查,就算他死了,尸体也得给我挖出来。”
“是。”
……
翌日早上八点四十五分,纪芹搬了张椅子坐在麻将馆门口。
隔壁烟酒店的老板探出脑袋打趣儿:“哟,阿纪,你那打麻将的精髓还没研究出来呢?”
她视线盯着对面的健康服务中心,心不在焉道:“国粹,哪儿是那么容易就参透的。”
降龙十八掌还得练几个月才练成呢不是?
这天有蚊子,老板拿了瓶花露水过来喷了两下。
麻将馆里的卫生打扫完了,东子出来:“阿纪,要吃早饭吗?我去买。”
说话时,他打了两个哈欠。
实在不明白,大早上的麻将馆没生意,为什么她要跑过来当门神。
“东子,”纪芹摸着下巴,“你有没有觉得对面那家健康服务中心今天进出的人特别多?”
大多数都是女的。
有年轻的,有中年的,还有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