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事拨打一百一十九，或者一百一十也行
司硕沉默很久。
目光再次落在被程浅兮紧紧护在怀里的蓝色包装上，看她的样子，仿佛还在担心他会抢回来那般。
一时无言。
程浅兮默默将包装塞回去，继续解释，“这不是……有备无患嘛，万一哪次……嗯那个了，就能派上用场不是。”
司硕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怎么感觉，女朋友天天想着上他。
程浅兮的声音继续传来，“不过我才知道，这种东西原来有分尺寸的，也不知道我买的对不对。”
“……”
司硕盯着程浅兮。
程浅兮无辜眨眨眼。
紧接着飞速将盒子塞回到柜子的最隐蔽的地方藏好，护在身后。
“这东西还挺贵的，你不能扔掉。”
司硕无奈吐出一口气，“谁说我要扔了？”
“你不扔？”程浅兮眼睛一亮，“你也买了吗？还是说……你需要从我这拿几个放在你家？”
“……”
司硕欲言又止。
而程浅兮手上的动作已经重新在柜子中扒拉，“你别跟我客气，要多少尽管拿。”
司硕：？
她这是在批发？
“不用。”他拉住程浅兮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程浅兮倒也没再坚持，努努唇抬头对上他，略有些委屈，“为什么？”
虽然司硕说过她还太小了，但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小，回想他们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几乎是全寡的状态，就算见面的时候也素到不行。
亲亲嘴的次数都很少，伸个舌头的次数就更屈指可数了。
她也想要……有真正情侣的相处模式嘛。
但她没想到的是。
会听见司硕别扭的回答：
“……我那边也有。
”
程浅兮：？？？
眼睛一亮。
音量不自觉拔高，“你也买了？”
“……”
“小样，那你还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矜持一样。”程浅兮笑着，稍微用身体撞了撞司硕。
司硕没说话。
“干嘛？你买都买了，那不就说明了，你也有……那个打算的嘛？”
司硕蹭了蹭鼻尖，这才回答：“那还不是因为，担心那天在你这只机灵兔子上栽了，总需要备用。”
在购买之前他还看过保质期，两年时间。
或许在这段时间内能够派上用场。
“那现在不就能直接栽了？”程浅兮偷着乐，抱住司硕的手臂撒娇蹭了蹭。
“不能。”司硕的回答还是毫不犹豫。
“我觉得可以。”
“不行。”
“……”
“那你告诉我嘛，什么时候才可以。”程浅兮换个问法，“我等还不行嘛？”
“等你年纪再大一点。”
“我已经很大了！”程浅兮再三强调。
司硕盯着她，抬手在她的额头上点了点，“就你这兔子脑袋，能有多大？”
程浅兮哼哼两声，“大到能容纳下你就够了。”
两人在房间内忘我的腻歪中。
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意识到是程母回来了，程浅兮一惊，赶紧推开房间门将司硕推出去。
于是乎。
司硕上一秒还在享受程浅兮在自己面前嘻嘻哈哈，下一秒抬眸时便对上程母的眼睛。
并且很明显他就是从程浅兮的房间中出来的。
场面顿时僵住了。
但好在司硕反应很快，故作迷茫的在周围看了看，“抱歉，请问洗手间在哪？”
“……”
程浅兮紧张到手发抖，“这边。”
“谢谢。”
程母没有怀疑。
程浅兮也松了口气。
直到程母站在她的房间前，奇怪的打量了许久。
这种目光不太友好。
程浅兮下意识一惊，赶紧回头看向床头柜的方向。
还好，东西都塞进去了，没有其他异样。
直到程母的声音出现，“兮兮你房间什么时候这么干净了？”
“……刚收拾的。”程浅兮替自己捏了把冷汗，“这不……客人来了嘛，我担心太乱了会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虽然整理房间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客人’。
程母这才一笑，“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在房间里，那你赶紧收拾了出去吧，你学姐都在外面呢，只剩下你哥跟她在一起，怕他们没什么话聊。”
“……”
还需要担心他们两个人没话聊？
但程浅兮哪敢反驳，立刻点点
头。
这才重新回到客厅内。
……
四个人在程浅兮家简直练就了‘精分’技能。
每当程母在的时候每个人都表现的生疏矜持的样子，而当程母没在的时候立刻释放本性。
终于程时准受不了了。
悄悄询问程浅兮：“妈今天真的回不去啊？”
“估计是的。”程浅兮无奈的点头。
程时准叹气。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那我们下午应该找个机会溜出去，总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程时准提议。
程浅兮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很快四人也一起过去厨房帮忙，程时准迅速做了个蛋糕，送进烤箱的过程恰好开饭，五人围在一起，倒是很热闹。
可惜座位也只能分开，不过程浅兮顺势坐在司硕对面，在整个吃饭过程中两人的手不断在底下相绕。
互相牵着，不肯松开，时而落在掌心把玩，又捏捏指尖。
“兮兮这几天挺经常去你们消防厅内给小准送东西的，会不会太影响你们？”程母又找了个话题同司硕聊起来。
司硕故作生分回应，“不会，这是厅内允许的。”
“那就行。”程母这才一笑，“我就担心会为你们造成困扰，而且我家兮兮脸皮薄，可能不太敢与其他人交流什么的，如果有冒犯到你们的地方希望你们可以担待一下。”
“……”
脸皮薄？
司硕想起一开始程浅兮时常主动去找他倔强着不放弃的画面。
“是挺……薄的。”他轻轻一笑回应。
“……”程浅兮不满。
他表情看起来为什么这么不服气？
咬咬牙，桌子底下的那双手顺势在他的手背用力一拍，以示警告。
于是乎。
清脆响亮的拍手声便环绕在空间内。
而罪魁祸首只是轻轻一笑，故作惊讶解释，“不好意思司队长，我还以为底下有蚊子呢，没想到拍到了你的手。”
司硕无辜收回手：“……没事。”
紧接着想再去牵程浅兮的手却都被她无情收回。
手背瞬间更疼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程母的声音继续传来，紧接着又看向司硕赔个不是，“抱歉啊，我们兮兮有时候毛毛躁躁的，容易丢了分寸，你别跟她计较。”
“……”
程浅兮瞪着司硕。
偏偏司硕占着程母在，反倒蹬鼻子上脸了。
他回答：“没事，小姑娘，我不会介意的。”
“……”
这一刻，程浅兮萌生起了一脚将他踹倒的想法。
程时准在旁边也在幸灾乐祸，只有程浅兮愤愤，闷头吃饭。
她的手再也不给司硕牵了。
一顿饭吃完后程时准的蛋糕胚也烤好了，他将东西从烤箱中拿出来后又打了点奶油涂抹装扮，几人都在旁边替他打下手，这个生日过得出奇‘难忘’。
整个过程中，司硕都在找机会接近程浅兮。
但是程浅兮不领情，不给他任何机会，反而在他企图想起牵她的手的时候大喊一句：“妈！”
吓得司硕一秒老实。
下午，四个年轻人本打算从家里溜出去自由自在，却没想到程母还是那么热情，提出开车送他们去市中心。
于是到了那边后又是五个人的活动，整个过程尴尬又不自在。
开心的只有程母一个人。
直到晚上，他们先将余诗忻送回学校，在分别前程母甚至还提议让她跟司硕加个微信，有机会的话能好好聊。
程浅兮：……
程时准：……
余诗忻轻咳两声，只能回应：“我已经有他的联系方式了。”
程母一听，唇边的笑容加深，仿佛打心里觉得他们两个人会有可能。
剩下几人无言。
送完余诗忻之后程时准果断提出回队内，司硕自然也往消防厅回去，瞬间只剩下程浅兮与程母。
程浅兮明显不太开心。
偏偏程母还在身边出声：“看我说什么，小司跟小忻是真的般配。”
“妈。”程浅兮不满嘀咕一句。
“怎么了？看他们相处得还不错，又互相有联系方式，说明他们私底下接触过的，我可没有乱拉郎配。”
程浅兮别过头看向窗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但程母还是发现了她的不开心，“我发现你今天的状态一直怪怪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程浅兮并不想跟程母多说。
“你不会对小准他们队长有心思吧？”程母蹙眉，将车停在路边，一脸严肃声音不容拒绝。
“我……”程浅兮深吸一口气。
但话没说完便被程母打断，“我就说你今天怎么那么爱去找他，原来真的心里有鬼，我告诉你，人家大你那么多，你可别气死我。”
“……”程浅兮突然有点委屈。
“那他也比余诗忻大，你怎么还胡乱牵绳啊？”
“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你说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也知道是别人，但是你是我女儿，我连这点条件都不能要求你了？”
“……”
真可笑。
又是熟悉的控制欲，永远逼迫到让她窒息。
“总之，我告诉你，别对不该有的人起心思，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你要跟小肆打好关系的，他才是能帮助到你的人，其他乱七八糟的人都别接触，知道不？”
“……”
乱七八糟的人？
程浅兮拧着眉，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颤抖着的。
她只能道，“许景肆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们两个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发展不到一起的。”
程母一愣，“小肆已经有女朋友了？”
程浅兮没说话，她发现自己好像无意之中说出了别人的秘密，但是她没有办法，现在只被满腔的讽刺填满。
“你看看我说什么，优秀的人总是有很多人争着抢着的，我早让你抓紧机会了，你干什么去了？”程母的语气中略有埋怨。
程浅兮掐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
“他女朋友是什么人？”程母接着打听。
“不知道。”
“这么突然的事情，估计也走不长远，你继续跟他打好关系，没准还有机会。”
“……”程浅兮突然很想骂脏口。
但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将这些全都吞下去。
“人家感情好好的，你诅咒他们干嘛？”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件事你任阿姨都不知道，她那个人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估计能被她看上的人不多，我只是从现实的角度分析。”
程浅兮声音疲惫，“人家也有可能看不上我。”
“不会的。”程母声音笃定，“你现在可是比小肆
更优秀，各方面都很讨人喜欢，你的未来上限肯定比他儿子更大，他们巴不得你们能相互帮助。”
程浅兮没说话。
她想说的是，就算她真的能优秀到让人巴不得立刻上门提亲，但她也有弱势。
她的弱势就是，她的母亲。
设想谁会想跟一个时常贬低自己又贬低任何人的母亲当亲家？
程浅兮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还是选择不说话。
她知道说不通的，永远都说不通的。
曾经吵过，骂过，离家出走过，但都无济于事。
“总之，你记住我的话，不要乱交朋友，知道不？你相信妈妈，妈妈是最希望你能好好的人，妈妈肯定是不会害你的。”
“……”
回家后，程浅兮立刻躲进房间内，连晚饭都没了胃口。
她只想大哭一场，为自己生在这个家庭，有这样的母亲而觉得可悲。
而她觉得更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有那么一些希望母亲能够想开，放松对她的控制。
现在她才知道，不会的。
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晚上，司硕在厅内训练，程浅兮躲在房间中跟余诗忻倾诉了很多。
余诗忻也心疼她，问她：“你母亲有过妥协的时候吗？”
程浅兮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没有。
唇边的苦涩更浓，程浅兮摇摇头，“在家里，我爸也说不过她，什么都听她的。”
不过想来，程母也有吃瘪的时候，那就是在外婆的面前。
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估计外婆也拿她没有办法，或许程母压根就不会给她有去找外婆撑腰的机会。
余诗忻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既然如此，那你的态度就比她更强硬，让她看见你的决心吧。”
翌日的班车总算能正常运行，程浅兮红肿着双眼再次送程母过去车站，过程母女俩仍不太愉快，没怎么说过话。
直到程母看不下去，又唠叨几句，“我跟你说，趁早断了心思知道不，你不应该跟小准他们队长走得近，对你没有益处，知道不？”
程浅兮没说话。
程母皱眉拉了拉她的手，再次出声，“知道不？”
程浅兮仍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看向窗外，“妈，到了。”
“你这孩子，越来越叛逆了。”程母无奈盯着她，只能拉着行李箱下车，但仍然喋喋不休，“反正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你再这样继续下去的，回去后我跟小准说一声，以后别让你们见面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听话又不听话，还像是一个学生的样子吗？怎么上个大学把你变成这样了。”
程浅兮眼眶再次红了，咬着唇努力将这些话跑到脑后。
直到送程母进了站，一道栏杆将两人隔绝。
程母还想说什么，“更不能影响了学习，期末好好考，知道不？一定要把第一的宝座守住了。”
“……”
程浅兮声音沙哑，努力喊出一句：“妈。”
程母的动作顿了顿。
“我有话跟你说。”程浅兮补充道。
“这孩子，刚才一路都不说话，现在我都进站了你才出声。你想说什么？”
程浅兮盯着程母，多年前闹过的所有不愉快都在眼前。
好像跟程母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没有轻松过，从小到大，她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她都管得特别严，打着所谓为了她好的名号，剥夺了她本应该自由潇洒的童年，也剥夺了她追求自己热爱的权利。
在程母面前，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更像是一具傀儡，她就是程母的思想产物。
偏偏她又是不愿意服从的人，于是便被套上叛逆的标签，又打又闹，将她形容成一个一无所成的孩子。
真的很讽刺。
程浅兮唇边挂着轻笑，认真的看着程母。
她一字一句宣布一个重要的消息——
“妈，我告诉你，其实我跟司硕早就在一起了，不止我单方面喜欢他，我们是双向的，我们是情侣。”
她几乎咬着牙，忍着泪，却又无比坚定。
瞳孔中倒映着的程母的眼神从惊讶到生气，她抬起手几乎想要打程浅兮。
程浅兮并没有躲，但旁边的安保人员及时拉住程母并出言警告。
现场有点混乱。
程浅兮只能听见程母源源不断的声音。
“反了你了，我跟你说不能做的事情你偏要做是不？”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把我气到死了你才愿意是不？”
“我告诉你，你别因为跟我一时赌气而做出这种事情，这样做你是对不起你自己！”
“我不是一时赌气。”程浅兮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往下落，心情难受到不行，“我是真心的。”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真心？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在自毁前程！”
积攒许久的情绪瞬间在此刻爆发，程浅兮也顾不上身边有多少人正等着看笑话，她都不管了，只想将自己多年来的委屈发泄出来。
“您真的觉得您是在为了我好吗？让我选择我不喜欢的专业，不让我接触最爱的事业，您真的是为了我好吗？”
“您说学医很好对吧，那您怎么不去学？您口口声声为了我好，但是学医的过程中有多艰难，我碰到了多少的难题，这些您管过我吗？”
“您只看得见您想看见的，实际上那些痛苦跟压力全都要我一个人来承担，我一点也不快乐，我压抑着我自己，这样您真的是为了我好吗？”八壹中文网
“还有，最可笑的，您连我爱人的权利都要剥夺，您说让我跟谁谁接触因为他能在事业上帮到我，但您想过这样的话我会快乐吗？难道您的目标是把我变成一个只会工作没有情绪的机器吗？”
眼泪控制不住往下落，程浅兮只觉得又讽刺又委屈。
但她也知道，这些跟程母都说不通的。
她只会觉得她心智不成熟只会觉得她现在还是太小了等长大一点就能懂她的用心良苦了，她只回一味的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抬手抹了把眼泪，程浅兮双眸盯着程母。
“抱歉，妈，我不会听您的。您不知道的是，就算您在我初高中的时候扔掉了我所有画具但实际上我还是会偷偷画画，你不知道的是，现在我还在坚持我最喜欢的画画，并且我的画已经出版了。”
“还有，对于医学的热爱，我是逼迫自己去接受也逼迫自己去学习才会有兴趣的，我一开始是全班倒数，被教授批评过，也想过转专业。”
“后来我亲眼看见了一个生命在我面前消逝，我做了
好几天的噩梦，我压力大到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我才慢慢的热爱上这份伟大的职业。”
“并不是因为您所谓正确的选择。但不能否认的是，是因为您所以我才会选择医学，您是我的母亲，我尊重您，但也请您别忘了，我是一个独立的人。”
车站广播声在周围响起，环绕着让旅客上车的提醒。
程浅兮知道程母出不来，所以她才敢这么尽情的发泄，此刻的心情还是那么糟糕，她只后退一步。
“妈，您回去吧，我不会动摇我的决定，我之前一直很听您的话，但这一次，我想为了我自己而活。”
在人群的注视中，程浅兮转身离开，身后程母的表情，她还在说着什么，这些她都不关心。
她甚至连程母听说了这些话之后会怎么想都不知道，连她到底有没有回家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以后再见面会是怎样的状态。
她只知道，她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知道自己现在难受到不行。
她也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热爱，不管是人还是事业。
踏出车站外的阳光仍然是灿烂的，落在她身上却一点暖意都没有，她还在流着泪，旁边偶尔有人路过都难免会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但她全都视若无睹，只是自嘲一声。
她怕是要将‘叛逆’两个字践行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