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石碑
齐穹靠近了一些,总算看清了石碑。
在纯白的雪地中,近乎黑色的石头十分显眼。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只有半米高,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上面写着几行字,看得出来是用小刀一笔一划刻出来的,相当用力,但也相当匆忙。
“这是下山的必经之路,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到这条留言。
至于为什么刻在石头上,因为它不会轻易随岁月流逝而湮灭。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来到此地,但你一定会来,齐小兄弟。”
齐穹的左眼皮疯狂地跳了起来。
“我被时间所愚弄,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我为你精心准备了一场残局。
和我对弈吧,齐小兄弟,你应该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烦不烦!留个言也要当话唠加谜语人是不是,你以前的朋友应该很可怜吧,一天估计能收到不下几百条短信轰炸。
齐穹头都要炸了,下意识地想把石碑抬起来扔得远远的,没想到石碑下半截深深陷在泥土中,根本纹丝不动。
他一咬牙,干脆抽出刀,把石碑劈成了两半。石块轰然倒塌,露出身后的满地风雪。
又往前走了几步,他们终于看见了村镇的影子。
虽然建筑顶部上留有大量的积雪,但仍能看得出有人时时清理。再仔细望去,甚至连过道的雪都扫得十分干净,明明是有人居住的气息。
此时并没有下雪,视野很好,齐穹很快瞧见村口似乎有个人影,在做出夸张的动作。
那是个老大爷,华发苍苍,因衣物穿得很厚,四肢都不协调,却依旧很倔强地一招一式地打着拳。他的对手是一个永得很旧的木人桩,呆呆地立着,接受来自大爷的劲劲拳风。
场景很令人有亲切感。齐穹记得自己以前路过公园,也总有老大爷和老奶奶会在里头晨练,拿剑的拿毛笔的……不一而足。
老大爷呼呼打完一套,汗流浃背。一回头,就瞧见不远处正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看他看得津津有味,一个眼睛似乎出了问题,手里还攥着一根狐狸尾巴。
他眨了眨眼,突然仰起头来,像打鸣的公鸡似的呐喊:“有人来了——!”
刹那间,原本安静的村庄活了。
窗户噼里啪啦打开了一片,炯炯的目光落在了一行人身上。
最先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的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她吸着鼻涕,眼睛又大又黑,透露着好奇的情绪,滴溜滴溜滴转。
随后,不知从什么角落里,从各扇门里跑出一群中年妇女来。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齐穹和展宏,开始七嘴八舌地发出询问。
“哎呀!小伙子们从哪里来的?”
展宏看不见画面,只能听见声音,只感觉自己一下子被响亮的女高音围绕,脑子里嗡嗡作响,怯怯道:“刚从s市来……”
“怎么年纪轻轻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展宏吓得一愣。
齐穹忍不住解释道:“是雪盲症,之后还能看见的。”
又一个大婶自来熟地拍了拍齐穹的肩膀:“这么两个大小伙,怎么搞得这么邋遢?”
说起来也是。他们一路上根本没有什么余地去整理自己的仪容。虽说齐穹顺了把不填地方的刮胡刀,但一次都没用过。
所以他们俩人现在都是下巴一圈青茬,看起来的确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他们两人左右为难的档口,
小狐狸也没好过。那个鼻涕虫小女孩蹲下身,一下一下摸着小狐狸的脑袋,把它的眼睛都摸得吊了起来。
“我们这儿好久没来新面孔了!”此时,人群中挤进一个嗓门儿最大的中年女人,她膀大腰圆,看着蛮有威严,但面上却很是和善,“来得正好,今天是年三十,你们就和我们一起过吧!”
一行人稀里糊涂地被领着进了村。齐穹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对展宏道:“不对劲。”
展宏傻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啊?”
“你想想,血雨是5月16日落下的,到今天最多6月底,为什么会突然跳到年三十?”
齐穹摸着下巴,仔细思索。突然增加的点数,几小时就酿造完成的酒液,踪迹消失的树木。
那么,他有充分理由怀疑隧道连接的两个空间存在时间差。
问题就在于:这个时间究竟有多久?
按照最符合理性的角度揣测,7-9个月。
但如果更长……也不是没有可能。
齐穹想了一会儿,抬头问领队的中年女人道:“我想问一下,现在是几几年几月?”
然而,没有人应答他。
怎么会这样?齐穹惊讶地再次询问,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所有人仿佛都无视了他的存在,自顾自地往前走。
齐穹深吸了口气,又换了种说法:“你好,请问你怎么称呼?”
中年女人如梦初醒般地回头,慈爱地看着齐穹,笑眯眯地回答:“叫我林婶就行,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的媳妇。你们晚上住接待中心吧,我家老头正在摆宴呢,一会儿来吃哈。”
“这么早吗?”齐穹问,“不是吃年夜饭吗?”
林婶摇摇头:“晚上不能出门,一般从九点开始刮暴风雪。暴风雪里会出现……奇怪的东西,只要晚上出去的人,一定会被抓走。”
“明白了。”齐穹点点头,“这么冷的天气,作物还能活吗?你们都吃些什么?”
林婶叹了口气:“有些蔬菜在零下的天气还能活,就是长得慢。就是稻子养不了,种小麦也死了一茬又一茬,只能去趁白天捞点鱼。大家都吃不饱,但是年还是要过嘛!”
齐穹环顾四周,每家每户都贴了对联和福字,看起来很老旧,估计也都是很多年前的产物。虽说如此,在一片白雪之中,有了那么些红灿灿的年味儿,也是很暖心的事。
他继续张望着。突然,他发现这一片祥和中极度违和的东西。
所有人的门扉上,一左一右,贴的不是镇邪的门神,而是一个女人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