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剑铸腾龙

(21)剑铸腾龙

手心的旧痕隐藏着过去的伤痛留在原处,当人们再次将它想起,用力捏紧自己的手掌,依旧会捏痛了那痕迹,从中渗出浑浊昏暗的血水,人们便退缩了,将那伤口再次地包扎起来,将它再次隐藏在黑暗…

但是青年并不打算要顺从这种惯性,就着那血水用力捏紧了自己的剑柄,用剑用力地劈向了暗沉的虚空,直到那裂隙、迸出一丝刺目的闪光。

王城宫中,东宫正殿,玳善披好衣服离了席,送出了那漆盒之后他像是放下了心中久压的一块巨石,往常沉重的心情似乎被解开了不少,因久病而变得苍白的面容也恢复了几分神色,他顺手抄起放在桌角的佩剑,想要将它抽出,但仅是出了一半,他便又后悔了,突然地停了手,又任由那剑慢慢地滑回了鞘中。他又在原地呆立了许久,方才重新走着,将剑重新置回了后边空置的剑架,而后进入了一条久无人踏的荒僻小径,来到了御花园中的一个清冷空寂的角落。

这里鲜有人行,玳善在这里可以难得地放松一下自己,他坐在大树荫蔽下的一张石凳,那石凳大概是久无人坐了,刺骨的冰凉感觉瞬时便传遍了他的全身,但这冰冷、也似乎是让他身体内里散发出的燥热稍稍缓解了些;偶也有些凉风抚过他的脖颈,他的魂魄却好似是在在这片空寂里出了窍,正沉醉于这一片荒僻又空阔的清静久久不能自拔。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他身周的环境全部都变得有些昏暗了,突然、一个熟悉的温柔声音忽地出现在他的身旁,并且正小心地敲打着他的耳膜,“公子已经许久...没有到此处来了啊..”玳善猛地被这声音给惊醒,回身寻着那声音的出处,那里却并没有什么人站着的痕迹,声音也正以极快的速度消逝着,玳善伸手去触,却也只有猛抓住了一把空气,“你为何、就算是念想,也不愿再与我见上一面?..”说着的时候,他也没有放松自己在之前就已经紧紧捏住的拳头,而就在此时,有一双纤纤玉手、正在轻轻地搭上他的肩头,他却一时晃了神,直到又一个声音重新成响,并很快笼罩了他,他这才回过了神,“殿下,何事让您这般出神?”但是也让他能够看清楚这个已经走到他近前的女子,却仍是顿了许久,方松开了自己紧握的拳头,对着那人说了话,“..玉琏,我还是有些害怕..”还没把话说完,他就先把那女子给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中,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来,结在脸上,成了一道极明显的泪渍,也让他的眼睛肿成了通红的模样。

“虽不知公子所讲是何事,但我想、那必定是一个让您鼓足了勇气才做出的决定。”这个被玳善唤作玉琏的女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挣脱玳善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而是下意识地先在他的耳侧轻声细语地说起了话。许久,玳善冷静了下来,渐渐也止住了流泪,将自己满溢出来的情绪给重新收敛起来,慢慢地将自己紧拥的怀抱给放松了下来,这才便有空闲定睛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前之人,立刻带着抱歉说道,“玉琏,是我冒犯了..我又把你、当作了她。”话音还未落,他便又像是要更咽了一般,玉琏却并没有多少生气,似乎是早已猜到了他所讲之意,“公子不必为此种小事如此拘谨,玉琏此行前来,也就不是为增加您的忧虑,是为了要排解您的忧虑而来的啊。”玉琏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是一个温柔的拥抱,轻轻地将玳善包裹,但是这却让玳善感觉愈发地愧疚了,但又对着玉琏说不出什么旁的话,只好就静静地凝望着她,用自己的视线轻柔地描绘着她轻柔而飘忽的轮廓。

玘英殿后堂,玳玺百无聊赖,亦如同他小时候一样,他的兄长替他挡下了大部分的重责和重担,让他可以几乎无虑地随自己的意志成长,但也有些坏处,越是成长了起来,他便越是觉得自己有些迷失了。尤其是最近,宫中日益沉重而凝滞起来的气氛,竟让他这个独一份的“闲人”也觉得自己似乎、格外地空虚了起来。理逸大约也察觉到了自己主上这种不同于寻常的空虚,在打点完自己日常的事务之后,便没有立刻回去自己的住处,而是守在了内殿的观察范围内,待在了自己百无聊赖的主上的视线可及之处,但也没有像平常那样搭几句腔。

直到玳玺找回了精神,才注意到了自己身边的理逸,先说了话,理逸也只是简单地做了回应,但很快就缄了口。玳玺见理逸这幅反应,不禁失笑道,“理逸,连你也觉得、我这皇子,是可有可无的吗?”理逸见状忙释着意,“小人从不敢有此想法。小人便只希望主上平安无事。”说罢,理逸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正了正身子,继续侍立在玳玺的身侧。

玳玺顾自叹了口气,“唉,是我近来太敏感了些,你说的倒是没错的...在这深宫之中,能够平安无事、百岁无忧,真的是一件最奢侈的事了。我居然还要对这情形有些微词,着实是有些过分了。”他不禁失笑,似乎是在宽慰理逸,但大概、更多的是在宽慰他自己。理逸眼见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便就先行告退到进殿当中休息去了,玘英殿中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清闲暇适的氛围。与其同时,东宫偏侧的荒园里,像是正在发生着什么细微到难以察觉的剧变。

玳善和玉琏依然是在荒园里静静地待着,却好像隐约间触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凌乱思绪,使他的额头突然间开始出现了一阵阵的发涨,慢慢地终于疼痛增加到了他难以忍受的程度,他便开始用劲捏紧了拳头,指缝间似乎有鲜血渗透出来,又开始助长了他心底的苦痛,使他一时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猛地一下跌坐在了荒园的一块废弃的大青石上。

“公子!你没事吧!”玉琏立刻飞扑到了玳善的身侧近旁,但玳善的头疼依旧没有半点好转,反而连同视线也开始变得有些晕眩了起来,耳朵里感觉鼓鼓囊囊的,暂时也变作了嗡嗡一片,听不见其他细碎的声响,就连玉琏贴在他耳边说的话语此刻也只剩下了一声声尖刺而单调的噪音猛刺着现时他已然变得异常敏感和脆弱的耳膜。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只见得自己的身边早已浸透了一片漆黑,一阵凉意慢慢地袭卷了两个单薄且隔膜的身影,这时玳善才稍稍地找回了一点自己的精神,看着这一切,玉琏这才将自己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点,一时放松,她又因为这夜晚透骨的寒意而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玉琏,是我在这睡得太久了些,你等得累了吧?”说着,玳善顺手解下自己披在身上的外套披到了玉琏的身上,虽然在这一片漆黑并看不太清她的面貌和身形,但他仍然能够感受到她身上所发散出来的强烈的气息,“这、都是我的错,连你也要被我的犹豫所牵累,对不起...”说着话,他似乎仍觉得不够,便又将她一把紧紧地搂入自己怀中,霎那间像是有许多的细小光点自他的眼角飞过,又极迅速地飞向了某个不知名的远处,零星地描摹着这座寂静深宫沉重而血腥的轮廓,但最终那光点、依旧只是被那庞大的黑暗给整个地吞没...黑暗之中,两人的气息一点点靠近,又飞速地远离开来,直到无法感受到彼此才逐渐放慢了脚步,玳善望了望已掌了灯的东宫内殿,心里好像一下子放下了什么,感觉到了有那么一丝的疲惫,接着感觉自己的身躯正在被这疲惫渐次吞没,一时间昏然倒地也不曾知晓,便就这样子倒在冰冷的地上沉沉地睡去了。

玉琏眼见玳善就这样忽然地倒地不起后,才缓缓地俯下身去,伸出手去抚摸着他粗硬的面部轮廓,那肌肤与轮廓不同,是如此的细腻而柔软,如细绸般轻轻地划过了她的指缝,话语便不自主地自嘴角吐露出来,“公子,若我是那个要将你推入无尽深渊的人,你还会像方才那样将我紧拥吗?”玳善像是持续昏睡着,并没有理会玉琏轻声的自语,她一语作罢也只是轻叹了一口气,踏过那荒园中一地的荒芜重新消隐在了幽深晦暗的虚影之中,只留下玳善一人仍然躺在地上,但他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紧盯着四周笼罩过来的暗色,像是仍在回味着之前的氛围,许久,方才顾自说出话来,“玉琏,我本就已经身处于深渊之底,又何惧你这一推呢?最糟糕也不过是消失无踪罢了,不足为惧..”虽是这样说着,但他的语气却隐约地有些颤抖了,夜晚冰凉的地气以极缓慢的速度侵夺着他身上仅存的温度,那寒冷顺带着也剥夺走了他手脚可活动的气力,令他连最后一点逃跑的力气也渐渐地不具备了,只能就这样子继续地躺着,直到失去意识,直到黎明到来,他也依旧沉睡着,呼吸虚浮得就如同是死去了一般,但他还仍然活着。等到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身衣装躺在寝堂温暖的卧榻上了,身边候着的是、他近日以来难得一见的大阵仗,这些人眼见他已然苏醒了过来,都似乎是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玳善四下转动视线寻找着自己熟悉的身影,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正侍立着的祺云,就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招呼祺云过来,但大概是他的力气太不足够了,口中的话语并没有说出口,只好用尽全力伸直了手掌,祺云没有得到主上直接的指示,他虽已注意到了主上迫切的呼唤,但是碍于还有他人的在场,所以并没有选择立刻来到玳善的身边,只是先由着太医们进行着繁复的诊断,而他则把自己先退到了进殿之内,等候着那些大人们的必要时的招唤。

“祺、祺云...”玳善仍在锲而不舍地呼唤着,但由于气力实在是太过于微弱,他这声音就无奈地变作了一阵混乱的嘟哝,医官们更是将这声响当作了他重病之时虚弱的噫语,一致认为这位少君因为旧疾以及经夜的风寒已经病入膏肓了。但玳善大概是真的执意要寻到祺云,久唤不至后他便挣扎着靠坐在了床榻上,转过头去继续寻找着自己近侍的身影。恰在此时,祺云也正好重新踏入了内殿之中,远远便望见了床榻之上正挣扎着坐稳的少主,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少主的急切心情和实在虚弱的身体。医官们见玳善已经没有大恙,就又替他把了脉开了方子便请命离开了;祺云眼见着他们走开远了,这才恢复了平日里的迅疾,快步走到少主的身边,一把稳住了玳善因虚弱而略微摇晃的身体。“祺云,在我昏睡之时,是否有什么人来寻过我?或者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异之事?”玳善问祺云的第一句问话,便是与他现时的虚弱毫无关联的部分,但也就是这些部分,似乎隐藏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因由。

祺云转了转自己的眼睛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些平常的事而已。”语气间,像是隐藏了什么极重要的内容,似乎是可以改变玳善生死进路的事由。但玳善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仅仅是轻声地答应了下来,一面又靠坐在了床榻的边沿上。祺云眼见少主没了大碍,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像之前那般虚弱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少主,那您先歇息罢,小的就不打扰您了。药与饮食过会儿准备妥当后我会亲自送过来。”玳善闻言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抬手扬了扬,祺云便飞快地先退出去了。

东宫后殿,废殿之中的黑暗深处绽出一道刺目的闪光,随后从这闪光的裂隙中挤出一个声音,“少主昏倒,这是个什么情况!?”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浸透了寒冷和悲戚的意味,只是正在与他对话的,也是一个听来十分熟悉的充满迷蒙气息的声音,“没什么大碍的,只是去问了问那位少主现时的本意,还算是有点收获的...”“哦?有点收获?少主总算要有所行动了吗?”黑暗里的声音虽还仍是平静,但明显多了那么隐约一丝的兴奋。“我们大概、可以更进一步了...”进行到这里,两人的对话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了,抑或是声音全都轻得听不清了,让这废殿重又进入了一片冷清的黑暗,但也与之前有了些许的不同,那微茫的光亮似乎有了什么延续,出现了几分虚无的形状渐渐地刻印在了这片久未临世的黑暗之中,令人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可自拔了。

王城近郊密林深处,林中废宅一隅,望锦特意避开了其他的人众,寻到了这么一个僻静之处让自己能发些不着边际的想;也确实是与他到此处的目的全无关系,他却仍是想着出了神,连身边冷风悄悄吹袭也没有察觉,然后温暖也就这样慢慢地从他的身侧溜走了。这时他才发觉了一丝凉意、正一点点爬上他的鼻尖,不由地他就猛然打了一个喷嚏,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个小小的响动,就立刻为他自己独寻的清静地得到了一个同样独特的关注。

“少侠为何独自于此?今日阁主不是...”那是言落的轻柔声音,望锦猛一回神,转过身来,却一下快要撞上言落靠近过来的孱弱的身体,他下意识地一侧身,又一不小心碰上了言落投射过来的灼热目光。“姑娘,你怎么会独自寻到此处?我、我有些事情需要自己一个人想想,所以...”望锦的话也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地颤抖了。言落却突然掩面一笑,“不用担心,我不是来寻你回去那边的。相反,我也是想来找个地方避避静。”“哦,是这样吗?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望锦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同时照顾着身边言落的情绪,言落好像也因此愈发地放松了下来,往望锦的身边又靠近了几分,“见着少侠,如此小谈几句,也算是放松了。公子、据说不日便会赶来这宅中与大伙见上一面了。”她的语气因为喜悦与轻松似乎变得更加的飞扬了起来。

“哦?这又是什么好消息?”望锦闻言,不自觉地便一把把言落轻轻揽入了自己的怀中,言落亦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抱着,等到半晌过后,他才慢慢地将她给松了开来,将话头继续说了下去,“林雾叔叔和龙隐他们、还在庭中吗?”望锦此刻的话语像是无处不透露着溢于言表的喜悦。“现在、许是已经回房休息了吧..”言落犹豫了一下才出言,望锦却先一步跨过了她的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声音还停留在她的耳畔,“姑娘,那在下就先走一步了,你也且早些回屋,夜里风凉,莫要着凉了!”匆忙告别的话语结尾,却是一句对着她言说的嘱托。

望锦的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却早已化作了一道黑夜中卷袭尘土的风,这股凉透了的风猛地刮过言落孱弱的身体,这个角落似乎又重新进入了一片致命寂静的空当。“其实、我是想要来寻你的..便只想要来寻你一人..”言落的话语说得极轻,很快便就听不见了,被裹挟着进了一股不知为何就越来越强劲起来的暴风。望锦此刻也愣了一下,不知是否是因为听到了这隐约的轻声话语,又或者是听到了什么旁的声响,他立在原地,口中喃喃地说道,“..我知道...”说罢方才重新迈开了脚步,往林雾房间的方向走去了,“但是我大概还是、不够勇敢吧..”他小声地说着,像是自语,顾自叹了一口气,还是仍旧用力地踏出脚步。

密林深夜里的暗色愈发地深邃起来,那其中穿透而过的月光就如同是一柄利剑,直直地插进了望锦的心底,也许是疼痛的模样最便于被隐藏,他的脸上很快就看不见苦色,只留下一丝隐约的笑意于眉间闪烁,与他腰间悬着的一柄短匕,正交相辉映着黯然却锐利的光。

王城深宫,玳善喝下药剂之后人似乎舒服了不少,披上衣袍便慢慢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但像是对处理事务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便只是站了起来,在厅中缓慢地来回踱着步,脸上还稍微有些苍白的颜色,其间只掺杂了一点点零星的绯红,让人一看就感觉他此刻是如此的孱弱,也许当真是风一吹、他的身体就便要栽倒。但他也仍然倔强,倔强地咬紧了嘴唇,咬到唇缝里开始往外渗着血,他略微地感觉有些疼痛,才些许放松了其中的劲道。

他缓慢地走向剑架的近侧,伸手将长剑捏在自己手中,但并没有再继续做些什么,只是就这样擎着,似乎是在进行着什么极深刻的思考;一瞬,他稍一使劲,拔剑、挥剑、收剑,一意贯之,一气呵成,忽然,于不远处一支短镖轻声落地,镖身尖端上还残留着一丝湿润的光采,做这些动作他像是耗费了许多气力,突然感觉自己有十足的乏力,便单手撑在桌旁大口地喘着粗气。

“少主,您的身手、似乎并不很受影响啊。”这说话人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有许多的阿谀。玳善转神却无意要接下他抛过来的玩笑话,脸色也变得愈发地苍白了起来,话头里也隐约多加了几分愠怒的情绪,“你们、都非得要把我逼迫到如此境地吗?”说着,他的额头又传来了一阵猛烈又隐匿的疼痛,疼痛之余,那份愤怒的情绪好像已减退了大半。“少主这话,倒是让我听不明白了。”那人似乎更加放松了些,甚至是笑着继续说了下去,“何为逼迫?这、只不过是必要的程度罢了。”玳善虽想要立刻反驳过去,又感觉这人说的话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便缄了口,转头又开始去抚弄着自己方才置下的长剑。

沉默中,说话之人渐渐显露出了自己的身形,那是一个身形瘦削精干的青年,脸庞上是有异于他年纪的成熟、和精致到异于常人的五官。“我的决意...你也已然知晓了吗?”玳善没有转头,继续背对着来人,只能感受到有一股极强烈的气息正一点点地向他迫近。那人抬手轻轻撩了撩自己额前的碎发,眼神中放射出犀利而锐利的目光,玳善稍稍感觉到了一丁点儿的不自在,不自然的感觉令他后背一阵发痒,便伸手捋了捋略微褶皱的衣襟,用余光打量着自己身后的压迫,此时就听到那人缓缓到来的发言,“少主此般思虑,倒确是令我等生出些别的心思了。玉琏私下决断,给殿下添了这许多烦恼,在下在此先替她道了歉了。”话音落下,那人并没有站在原地等待玳善的答话,玳善本想着转过头去面向着那人,但却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然只剩下了一股空荡清冷的空气,他忽然有些怅然若失,一时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半晌过后,也只是轻靠在桌子边沿,淡淡地叹了一口长气,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就在这时,祺云恰好步入了内殿之中,一脚便踏碎了那似乎是在瞬时之间便凝固起来了的空气,“殿下,殿外元明大人有事求见。是否要请他进来?”他一语作罢,仍然维持着自己平常恭顺的模样立在原地。“他来做甚?”玳善的问话略微地透露出了一些不耐烦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叹了口气说道,“...且先让他进来罢。”说着,玳善的脚步又立刻踱向了别处,一抬手就示意祺云先退下去了,随后自己又将桌台上的东西重新收敛了一番才彻底放下了一点心。但他前脚刚刚松了口气。后脚的功夫元明就已经进到内殿中来了,“玳善殿下,陛下有旨,从即日起,您这东宫的守备就要交替给属下的禁卫军来接管了。今日,属下便是先行来与您打个招呼。”元明说罢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陛下似乎是于您在殿后昏倒的那件事颇为不满,当日便责罚了近卫军的统领。”元明这样说着的时候,听起来倒像是有那么几分的恻隐的。玳善听闻,心头虽是猛地腾起了一阵无名火,但是仍然拼命地压制住自己的火气,“您只是、要与我来说这些话的吗?龙吉他、现在何处?”他用劲捏紧了拳头,又转过脸去凝视着在自己座下立着的元明,便一下又放松了紧握的双拳,但他心里也并没有期望着要得到怎样的回答,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其中大概也有要借机警告他的因由。元明看起来要比玳善放松了许多,只是照常回答着,“殿下,近卫军众人已调去宫门守备了。”玳善用力压抑住自己即将喷薄出来的愤怒,尽力用着自己极尽平缓的语气继续说着话,“好,我知道了,那你先退下吧。”元明闻言,先一个作揖,便立刻退出内殿去了;而玳善则在确认元明已经走远了之后方才将自己的脸上摆上了一丝焦虑的神情,疾步冲出殿外,往宫门营房的方向飞快地疾跑过去,只扬起了一阵回荡在漆黑宫墙内的疾风。

宫门营房,玳善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冲进了这个地方,营房门口当值的小侍卫哪里见过宫中主子的这副样子,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喘,只得毕恭毕敬地让出一条路来,很快便将飞奔的玳善引进了内堂之中。直到这时才有个人走上前来,开口问起来玳善的来由,“殿下此番急迫,深夜到访此处,不知是所为何事呢?”

玳善闻声,一下站定,喘了一口气,定睛看向面前之人,才缓缓地开了口,“永绪,也只有你敢这样同我讲话。那我也便不循那些规矩了,龙吉他、现在何处?”他与这人倒像是十分熟悉的,话语间也自然地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客套。“殿下无须为此忧心,幼弟此刻正在房中休息,伤、已经命人妥善处理过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人还有几分虚弱罢了。”

“我能见他一面吗?”玳善这时又突然变得谨慎小心了起来,永绪也随之变作了同样拘礼的样子,“如果您执意要见,我等是无权阻拦您的。只是您这行动做出之后,可能会对您自己产生些不好的影响,这便是得不偿失的了。”玳善听闻,退了两步,忽然蹙起了眉头,又不甘心地往房中望了望,终是没有再往前,转而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物件用力地交到了永绪的手中,“永绪,若是龙吉他好些了,你就且先将这物什交予他保管...”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地重新进入到那弥漫的黑暗之中去了。

他真的没有再回头,眼角强忍住了即将奔涌出来的泪水,只能在嘴边喃喃地自语道,“纵是孤身一人,又被说是离经叛道,我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但为何每次、每次都一定要让我被歉意给充满呢?”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他的脚步却忽然越走越快,突然与一人影迎头撞上,一缕馨香掠过他的鼻翼,那人影却又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了。玳善本就觉得那气味于他来说极熟悉,想要看看那人的样貌,但是他在黑暗之中遍寻未见也便放弃了,因是马上也就自己的殿中了,他也便被迫不再去想那人影了,先紧赶几步进了东宫的前院,那里、祺云正站在门内焦急地等待着他的返回,见他进到院中,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本无意要去涉及那慑人的血光,但现在、我大概是非要牵涉进去不可了。原是我被迫拿起锋锐自卫,却变作我要先将锋锐刺入友人的胸膛,看着那鲜血迸出、看着那生命消逝,即使痛苦,我也只能继续前进。因为我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题外话------

没有鸽,只是我比较拖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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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之行龙为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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