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牙婆上门
蔡婆子是隔壁村的牙婆,专做人口买卖。以前,这附近村里的人家日子过不下去了,便会主动上门找蔡婆子,蔡婆子路头广,给的银钱也多,要是长相好的,价那就更高了。余氏前一秒还恹恹的,听了阮氏的话顿时眼前一亮:“这一个人能卖多少钱?”阮氏想了想道:“看要怎么样的货色,以前村里像顾月娘这样的卖去山里当个‘共妻’约莫能得个五两银,要是木棉那样的黄花大姑娘卖去窑子,那得值个十两银,今儿个我瞧着木棉那个夫君长得很是俊俏,约莫更值钱呢。”余氏点点头,那郎君是真真好颜色,要是卖进那劳什子楼,铁定得头牌。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凤大林这时却道:“娘,把二弟妹他们卖了名声是不是不太好听啊?”他是童生,可不能毁了名声。余氏瞪了他一眼:“是顾月娘她不敬我这个婆母动手打得我,顾月娘这行为要是上公堂那得要受刑的,她理亏,我们有什么好怕的?”这么想着,余氏就和阮氏道:“这件事交由你去办,可得给我办好咯。”阮氏应下,由凤大川陪着连夜回了娘家。翌日一早,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妇人随着阮氏进了老凤家的院门,那中年妇人白白净净,细挑高个儿,脸上堆着笑,看着和蔼可亲,她后头还跟着个仆从模样的男了,瞧着可是气派。一大早的,左邻右舍还都在家,大家见此都出来看热闹。有那眼尖的把蔡婆子认了出来,啧啧两声:“蔡婆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牙婆,专挑美貌的姑娘小子去县城里卖。这老凤家平日看着也不像缺钱的啊,这是要卖了谁?”“呸!缺什么钱啊,缺德还差不多,如今虽然年岁不太平,也没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啊。”“........”邻居的话余氏可没听见,在听到顾月娘竟然可以卖十两银时,她喜笑颜开地带着蔡婆子去了木棉的房。彼时,木棉因前一晚失眠还在呼呼大睡,余氏给徐氏使了个眼色,徐氏点头就要上前揍人。一旁的蔡婆子连忙制止:“这姑娘的皮肉最是金贵的,可使不得。”蔡婆子缓缓道:“取盆凉水泼醒了就是。”“哗——”一声,深秋的早晨,这一瓢水泼下去,木棉被浇了个透心凉。她惊坐起身,就看见一群人围着自己,那前头的妇人更上下打量自己,然后那妇人对余氏道:“老夫人,您这闺女金贵,我与您二十两银的彩礼。”彩礼?难道余氏把她“二嫁”了?木棉一头雾水,但她知道今天铁定有硬仗要打,便拿手擦了脸上的水珠,从容淡定地穿好衣服下了床。蔡婆子见木棉通身这气派,又道:“我瞧您闺女合我眼缘,我给您三十两彩礼。”余氏听了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三十两,那都够一家子五六年嚼用了,换作大郎的束脩,那也能顶两三年。余氏连连点头:“成、成、成——”蔡婆子见此,便来拉木棉:“好闺女,跟蔡婆婆走吧。”木棉冷哼一声,甩开蔡婆子的手,自己往屋外走,直走到院中,看见顾月娘和两个小的,她站定。眼见院墙外已经聚满了人,木棉朗声道:“敢问这位蔡婆婆,你口中所说彩礼是何物?我昨日刚嫁作人妇,为何我奶要收你彩礼,还要我跟你走?”蔡婆子面色如常,来之前阮氏已经和她说过情况,她仍旧和气地笑:“好闺女,婆婆是带你去享福的,可不是害你,你不要怕,跟婆婆走就是。”木棉气笑了:“不过是个拐卖人口的,还当自己是尊佛哪?就你这样烂了心肝的,再好的话说出来都是一股子臭味。”蔡婆子却仍旧不恼,相反还生出些惊喜来,她这次是要挖到宝了呀?这小姑娘模样好,又聪颖,能说会道的,好生培养培养,将来送到京城也是使得的,不,哪怕送进宫当个贵人也是不成问题的呀。
她和风细雨地道:“闺女何必说那么难听?别人可都求着婆婆上门呢,你呆在这家里能有什么好?跟着婆婆走,将来那就是当贵人的命。”“真是人不要脸,百事可做!”木棉看向余氏等人,目光如刀,“奶,你今天这是要卖了我还有我娘?”余氏是个聪明的,坐到地上嚎起来:“乡亲们哪,我这二儿媳妇不是个人哪,昨儿个老婆子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动手揍我啊,你们看哪,我这一身的伤,还有我大儿媳妇,都被她们母女俩打得不成人样啊——真不是我狠心要卖他们,是她们母女不顾孝道,出手伤人哪——”众人伸长脖子一看,果然,余氏两颊红肿,徐氏伸出来的胳膊上也都是乌青。木棉冷冷道:“奶,你也好意思说我娘打你?这村里谁不知道我娘脾气好,天天任你们欺凌?各位叔叔婶婶,爷爷伯伯,你们看看我娘,这脸上哪有一处是好的?再看看我两个弟妹,头上身上都是伤。”顾月娘身上的伤不好展示,木棉就揭了凤君宝的衣服给众人看。凤君宝皮肤白,薄薄的皮肤上全是红痕乌青,再见五岁的小人儿饿得皮包骨头,在场的人看了都倒抽口气。凤君仪本就害怕,当下哇地哭了起来,瘪着小嘴喊:“你们打我吧,你们骂我吧,我不哭我也不喊——你们不要卖我娘——不要卖我娘——”一旁的凤君宝有样学样,也哇哇哭起来。顾月娘也扑到两娃娃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那心善的眼眶见到这样的情景,顿时眼眶就红了,有人带头骂起来:“丧良心的呀,也不怕天打雷劈,都把人都欺负成什么样了?那皮包骨头的,真真是可怜啊——”众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多是骂余氏的,倒省了木棉的口舌。木棉放心了,余氏就急了,她跳脚大骂:“李家的,你说什么屁话,那是孩子自己摔跤摔的,可不是我们打的!”那带头骂的,原来叫李家的,李家的听余氏这么说大声道:“呸!当谁不知道你余秋霜啊,我们左邻右舍看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山媳妇和几个娃过得什么样我们住旁边屋的能不知道?”余氏啐了一口:“我卖我家儿媳妇与你们外人何干,都给老娘滚远点,吃饱了撑着管别人家闲事。老娘养他们这么多年,今天就是他们报恩的时候!”这时,人群外忽地响起嘈杂的说话声,不一会儿,人群自动散开,凤大山被两个村民用木板抬着走了过来。到了余氏跟前,凤大山挣扎着坐起:“娘,我求求您了,您不要卖了月娘她们,儿子救您了——”凤大山似乎脚受了伤,上半身匍匐在地,咚、咚、咚——忍着泪连磕几个响头,血珠一下就渗了出来,那场面实在可怜。那些本还强忍着泪意的人也都控制不住的别过了头,最苦的是凤大山这个孝顺儿啊!余氏却是铁石心肠,她疾言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凤大山抬眸,傻傻地以为母亲这是在关心他,他双眸亮了亮道:“我担心月娘他们,下山时急了些,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来,娘您放心,我人没事,就是右腿受了伤,可能折了。”“啪——”余氏的巴掌扇到了凤大山脸上:“我打死你个废物东西!我打死你个废物东西!”山包一样高大威猛的男人眼眸暗了下去,他红着眼眶继续恳求:“娘,求你不要卖了月娘她们,我一定多多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孝敬您,求您了,不要卖了她们。”“都断了腿了以后还怎么赚钱?我凤家可没钱给你治病!废物东西,你要气死我!”余氏说着,竟又举起了手向他扇了过去。忽地,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余氏的手腕。“啪——”又是一个巴掌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