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第一次被轰炸

第六章(1)第一次被轰炸

强华仍然平淡,不置可否。吴顶牛想变卦:“俺得出去……人有三急,急起来要人命。俺得出去。”吴顶牛溜了出去,边溜边想:“俺这婚不结也罢。俺可不想跟别人共妻!”

吴顶牛出来,在小镇上转了几圈磨磨,想了想,拿定了主意,溜回来,借口去赶大集,拉着父母就走。强华的父亲想让吴顶牛和强华一起赶集,想让他俩提前尝尝小两口的幸福滋味。没想到,强华温和地拒绝了,吴顶牛也不坚持。

老吴家三口人溜溜达达来到大集上。正在赶大集的人们还不知道天就要塌了。吴顶牛抬着头,茫然地看着天:“爸,天上好像有音儿,像打雷一样。”吴顶牛的父亲头也不抬:“谁知道啊。这年月,地上的事儿还理不清呢,哪有闲心管天上。”忽然,迎面跑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带着哭音,跌跌撞撞扑过来。扑过来,就一把扯住吴顶牛的袖子,接着就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吴顶牛惊呆了:“强中,你身上有血……你咋的啦?”强中哭声更大了,已经化为嚎啕。老吴家三口人连忙安稳强中。强中哭了多时,用袖子擦擦泪,止住悲声:“顶牛,鬼子进咱们村子了。我是侥幸不死啊。顶牛,我是侥幸不死。可他们,他们都……”吴顶牛大惊:“村子让鬼子占了?沧州呢?沧州城呢?”强中说:“鬼子进村就杀人,是男人就杀,是女人就……姚官屯沦陷了,沧州城沦陷了,捷地镇沦陷了!”

不远处,一个卖肉的大叔,手搭凉棚:“天上来了个怪家伙,像鸟一样,不过是铁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行子玩艺儿?”买菜的大娘猜疑地说:“这兴许就叫飞机。”卖肉的大叔说:“也许就是飞机。也不知道是咱们国家的,还是小日本子的。”卖菜的大娘说:“谁知道啊。也没人教过咱们!你想问,政府的老爷们哪有工夫理你!”

飞机开始投弹,炸弹带来的腥风血雨,很快就让和平民众领略了死亡的恐怖。人们如梦方醒,乱作一团,东边的往西跑,西边的往东跑。无数百姓被炸死,更多的百姓是被自己人挤到后,踩到脚下,踩死的。

吴顶牛一家拉着强中,躲到了畦坝儿后面。您瞧,那时候的人多傻啊,他们第一次经历从天而降的轰炸,他们躲到畦坝儿后面!卖肉的大叔朝着吴顶牛他们喊:“你们躲到畦坝儿后面。畦坝儿才多高,能挡得住炮弹?上麦秸垛后面来!上麦秸垛后面来!”卖肉的大叔也傻啊,麦秸垛能当掩体吗?他们不懂啊。政府没教他们怎么自保啊。

吴顶牛当过民夫,知道掩体……可他的知识没有用武之地!这是平原旷野,一马平川,上哪去找掩体?

卖肉的大叔,对着吴顶牛他们大喊:“过来!快过来!”吴顶牛的父亲吓傻了:“脚动不了,爬也爬不动了。俺……俺……过不去啊。”

日本飞机一个俯冲,炸弹带着野狼的尖啸,破空而来。炸弹爆炸,巨响声中,麦秸垛被炸得麦秸纷飞。

漫天飘舞的都是麦秸。麦秸轻飘飘地飘落,上面都凝着血。很显然,麦秸垛后面躲着的那些人,无一幸免,全死了。

吴顶牛和强中躲在树后,看着眼前的惨景,心中涌起强烈的悲愤。他们没有流泪。流泪有用吗?流泪能报仇吗?

吴顶牛望着还在飘落的麦秸,心中忽然涌起一片豪情。

当兵,杀敌。吴顶牛想,我要拿起武器,我要杀敌。

农民,从骨子里浸透了卑微顺从的农民,在平时作威作福的官军如鸟兽散之后,傲然站起,重整河山的,是这些从来都被看轻的农民。

农民,从心眼里厌恶兵匪的农民,在大厦将倾的时刻,他们拿起了他们以前从没想过要拿起的武器。

以前认为天塌了自有大人老爷们顶着,现在天塌了,大人老爷们都溜了。没关系,俺们来顶!

第二天,一群农民在七里泊的土围子伏击日军,他们打响了农民自发抗日的第一枪。

七里泊抵抗的消息,很快在四里八乡传遍了。但是,七里泊抵抗的真实细节,却因为七里泊参加者的集体沉寂而变得扑朔迷离。

七里泊参加者的集体沉寂,是因为他们被日军“全灭”了。

七里泊战斗结束后的第三天,强家村的一干百姓,被狐假虎威的伪军圈在村边的荒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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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教导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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