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入幻
第二百七十章入幻
元景七年,阴阳交割之时,帝京突发地动,宫墙尽毁,塌房无数,其中,尤以西北一隅最甚。
圣女孤身立于神阁之顶,望向受阵法波及而被连片摧毁的宫殿,难掩激动之情。
“终于……”
她喃喃自语,化出了九尾,一举跃上屋脊,几个跳跃间便已消失无踪。
而她一走,神阁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一股夹带着死亡气息的黑雾自甦息教的圣殿中直窜而出,一路向皇宫奔袭而来,所过之处人畜皆亡,草木不生。
子辛站在三清殿前,遥望苍穹死气翻滚,雷劫将至,面色甚为凝重,拂尘一扬,念了句“无量天尊”,便也消失在了原地。
*
当年,父神于苍梧渊底布下封魔大阵,为保阵法稳固,特地寻了海之底、山之脉、陆之心这三处混沌之力最为纯粹与强盛的地方以及虚无一物的天之极落下了四道镇印柱石。
镇印柱石既是稳固封印大阵的锁链,同时也是突破封印大阵的口子。森夥被压在阵中的这八万年里,在不断的被阵法消耗,逼近死亡的同时,也狠了心将本体魂灵撕裂成了碎片,分别附着于每处镇印柱石之上,便是企图有朝一日能够撕开这个口子。
如今,玉洛的分身推倒了藏于人界皇宫地下的镇印柱石,被压在苍梧渊之底的魔神本体亦有所感,而剩余天之极与东海底的魂灵碎片自然也会更加的躁动。
可是,就如玉洛所言,森夥如今连副躯壳都没有,在魂灵碎片相互吞噬融合的时候,便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候。
而碎片与本体能量共享,同进同退,自然也是他最容易被消灭的时候。
镇印柱石上的封印乃是父神落下的,万年来皆由玉洛加固,不论诸怀有多大的本事,自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因此,也才会想到布设缚魔阵来困住玉洛,并将唯一的生门留在了镇印柱石之处的法子。
诸怀想要借力打力,玉洛和子熙又何尝不是要顺水推舟?
在分身推倒镇印柱石之际,他们二人已按约定各自守在了余下的两个柱石之旁。
*
天之极作为天地初开之时,父神造物不慎遗漏的空洞,当之无愧是天地间最为虚无的地方。
在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光亮,没有任何你能想象得到的东西,是真正意义上的混沌未开之时,五蕴皆空之象。
子熙一脚踏进天之极,冰骨聚魂扇的莹莹之光便瞬间被黑暗所吞噬,像被捂进了泥淖深处,一点亮色也透不出来了。
她试图在掌心燃气一从火焰,但努力多次皆是无果。
既无前路,也无来处,她只能凭借自身神力对镇印柱石的感知而前行。
在这样的虚无之处,五感六识都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也许是两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可能只有三个时辰。
她有些忘了自己是谁,从何而来?要到哪里去?
她只知道潜意识要求她往前走,但往前去做什么呢?她却是模糊了。
倏忽间,一道微光划破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她像是搁浅许久的鲸,终于等来了回归大海的希望,她开始奔跑,朝着那唯一的光源奔跑。
等到了近前,她才发现这原来是一道门,一道由几块木板钉成的门,方才看见的光,便是从木板的接缝处透出来的。
门的后面会是什么呢?
子熙不知。
但她恍惚有种“终于找到了”的感觉,恍惚间觉着,那门后面便是她找寻了许久的故乡。
随着门被推开时细长的“咯吱~”声响起,强烈到刺目的白光顿时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的抬手掩住了眼睛,待得适应些许之后,方才小心翼翼的去看。
那是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院子里有一株开得正盛的凤凰花,满树芳华,亭亭如盖。
花树下坐着一个女人,头发尽数盘了起来,并用一块绛紫色的布巾包裹住,而她也穿着同色的粗布衣服。
女人的膝盖上放着一只装满了豆子的簸箕,而她正在认真仔细的从中挑拣出已经坏掉的豆子。
在女人的脚畔,卧着一只圆滚滚的小黑狗,正伸着舌头酣睡,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子熙也能听见小狗愉快的打呼噜。
似是听见了开门声,那女人转头看了过来,在见到子熙之时,脸上瞬间就绽放出一个极致温柔的笑。
“睡醒啦?”她一面问着,一面放下了簸箕,拍了拍手上的灰,朝子熙走来。
子熙不曾回答,只定定的看着她,一面觉着陌生,一面又觉着无比熟悉。
很是奇怪的感觉。
“是睡懵了还是做噩梦了?”女人弯腰将她抱起,一只手承着她的重量,一只手刮了下她的鼻梁骨,笑问道:“怎么连娘亲都不认识啦?”
直到这时,子熙才发现自己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没,”她摇了摇头,“没做噩梦。”
声音也是奶奶的,很甜,很好听。
“那就是饿了。”女人又摸了摸她的小脸,温声问道:“娘亲去做饭,你在门口等爹爹回家好不好?”
“好。”子熙点了点头。
于是,女人将她抱至院中,放在了自己方才坐过的木凳子上。
凳子的高度刚刚好,子熙坐下时,脚刚好能够到地板。方才还在打呼噜的小狗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睁着两个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她。
“汪——”
小狗冲她吠了一声,紧接着,蹭的一下便窜上了她的膝头,前肢搭在了她小小的肩膀之上,短短的尾巴摇个不停,还够着头要来舔她的脸。
子熙顿时不知所措,只下意识的向后倾,浑身僵硬的盯着它看。
正在这时,一声低喝传来:“小黑,下来!”
听见这道略显粗犷的男声,那要舔她脸的小狗瞬间便怂了,夹着尾巴从她腿上跳了下去。
而子熙循声望去时,就见院门口站着一个扛着犁耙的男人,裤腿挽起,露出的小腿以及脚上穿的布鞋全是泥。
他也正看了过来,脸上是与女人如出一辙的宠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