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方台、黑影、陌生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小山上回荡起这首东坡居士的《水调歌头》,凄婉、悲凉!
月,依旧明,且圆!
人亦孤独,形单影支!
独少二锅头!
简庸很羡慕苏子瞻,至少,他与苏子由尚处同一片青天之下,尚可观同一轮明月。
千里共婵娟!
而他,尚不如苏子瞻!
此刻,他也期盼仅仅只需要来个千里共婵娟。
足矣!
可是,上天很聪明,知道什么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知道什么叫做蹬鼻子上脸,所以,他不敢给与简庸太多。
干脆什么都不给他,不然,简庸就会冲他要更多,简庸丝毫不会客气。
那么,简庸就很可能要求作者我,把他再穿越回地球中国四川,那这故事无疑就展开不了了。
简庸穿越了。
深山,密林,小村!
村子不大,百十来家人,名曰明月,倒挺雅致!
清晨的余辉穿过树缝,犀利地射在布满枯叶的地上,唤醒沉睡的大地,村子,和人!
村子苏醒了过来!
却有例外。
村子最东口,小屋紧闭,人也未醒。
简庸尚未从昨晚的哀伤和思念之中清醒过来,岂止是昨晚,一直都不曾清醒!
他实在无法相信,他穿越了!
一个绝对陌生且看上去有些原始的国度!
从此,亲人、朋友永不能相见,连共婵娟都是一种奢望!
哀伤、思念、苦恼、悲愤、绝望不已!
睡觉,无疑是人逃避烦恼的最好办法,若是能够睡得着的话,一辈子不醒也挺好!
人生如梦,谁又分得清到底是梦,还是人生呢?“哐当”
本就不太强壮的竹篾小门,被强力蹂躏,承受不住倒下,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巨大的黑影,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就算不睁开眼睛,简庸也可以感觉到一股压力朝自己压了过来,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好似他已经被人压在身下,蹂躏!
简庸被拎了起来,如一只小鸡儿一样,被扔了出去,然后,醒了。
阳光刺眼。
又天亮了,他醒了,被迫的!
若是能不醒,那该多好啊!
那么,一辈子都不会有烦恼,有哀伤,有思念了。
谁还在乎是在大都市,还是在原始森林,是否共婵娟?一切都仅仅只是一个梦!
强壮的人走了。
如往常一样。
走之前,还不忘又将那扇并不强壮的竹篾门又强行的挂回了门框上,以等待明天继续来逞威!
这,是他每天的第一个工作:路过小屋,踢开屋门,拎出屋子里的人,扔出小屋,就好似放牲口一样!
把小门挂回去,只是附加的工作,因为,踢开小门也是附加的。
他就这么走了。
他不怕被他拎出来的‘懒猪’又爬回去继续睡觉。
因为,他知道他不会。
若是换做是他的话,他会!
简庸并没有爬回小屋。
阳光是那么的刺眼,周围的色彩是那么的艳丽,尤其是树木的绿,绿得那么浓,宛若会动,娇艳欲滴!
大地在翻新,鸟儿在歌唱,野兽在低吟,人们在忙碌……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简庸眼前的一切都不是一个梦,是真实存在的。
他穿越了!
简庸从地上坐起来,吐掉被摔个狗吃屎吃到的‘屎’,便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开始了他一天中的第二件事,思考!
这两个月来,他主要只做了这两件事,睡觉和思考!
是什么问题?竟然让从不会在一个问题上思考超过一分钟的简庸足足思考了两个月?穿越!
这个问题值得他思考这么久!
他思考的不仅仅只是他为什么会从地球上来到现在这个人连条内裤都没有,全身上下仅仅只有一张腥臭兽皮的村庄!
他思考的更多的是……他的人生!
以后的人生!
他今后要怎么活啊?他是回不去了,至少,现在是!
那要怎么办?怎么活?背着一把藤条弓漫山遍野的追野兔子?娶一个当地的山姑娘?生一群山孩子?让他的种子播散山头林间?……杀了我吧!
简庸说。
为什么不自杀?有人会问。
我晕血!
简庸会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靠!
有人会鄙视。
好死不如赖活着!
简庸会给他讲道理。
好死不如赖活着……简庸决定催眠自己!
他决定念一亿遍‘好死不如赖活着’,到时候,他就赖活着,可是,每每不过一万遍,他就忘了自己念了多少遍,然后,重新开始,又重新思考,重新催眠,重新念……整整两个月!
沙沙!
起风了。
清晨,森林的风带着股凉意,简庸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依旧没有动,一个指头都没有,风再凉,也不如他的心!
沙沙!
这是脚踩在枯叶上的声音,有人在靠近,阳光被遮挡住了,简庸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梦境,他是那么的渴望,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一个梦,梦醒,他还是在那张温暖的床上,妈妈用枕头唤醒他,大哥、二哥打趣他,父亲给他讲人生的哲理……叽里咕噜——幻想被打断!
是一阵他听不懂的声音,他也没打算去听,但是,他还是感觉出来了,这是救他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他并不感谢他,他没有觉得他救了他的命,他觉得,他已经死了。
他被拉了起来,被动的跟着那人走了——古井。
神秘、幽深、寒噤……一垄老远都能够感受到寒意的寒气从井中升腾而起,宛若烟囱中冒出来的炊烟一样,缓缓的升到三米来高的空中。
寒气并不如炊烟那样消失,它们凝聚成了一片寒意十足的雾气,久久不散!
全村的人都聚集在了古井周围,男女老少,老弱妇孺,他们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颅,他们恭敬,他们虔诚,他们是最虔诚的信仰者,古井之于他们就宛若神之于他的子民。
井,在这一刻就是神!
或者说,井中有神!
祭祀?祈祷?愚蠢的人!
迷信的人!
这个世界上真有神吗?别傻了!
简庸在心中嘀咕道。
他又准备做梦了,他希望梦醒之后,他已经回到了他应该回到的地方!
叽里咕噜——又是一阵听不懂的兽言鸟语,但是,简庸却听出来了,这和他前几次听到的那些,很是相似,这说明,这个地方已经有语言诞生,这说明,这个地方并不是他所说的原始部落,那种连语言都不存在的原始部落!
可那样怎么样?这对于他重要吗?有丝毫意义吗?没有!
就算这里是现代化的国度,对于他而言,也不重要。
因为,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要回家!
不,也许重要!
若是,可以送他回家的话!
话语很长,很恭敬,很虔诚,纵使简庸根本就听不懂话语的意思,但是,他还是能够听出来。
这可能与话语像一首歌有关系吧。
音乐,不分国度!
慢慢地,简庸竟然被‘歌声’吸引了,这是两个月来的第一次,他除了睡觉和思考所做的事。
‘歌声’中透着一股暖意,温暖呵护着他那颗孤独的心,让他暂时的忘记了哀伤、思念、烦恼……忘记了他身在异乡,忘记了他的遭遇,忘记了一切!
只有那首歌!
他沉浸在歌声中!
叽里咕噜——话锋陡然一转,急促异常,打破了原有的节奏,也打破了简庸的心境,让他感觉好像从云端掉了下来,顷刻间,哀伤、思念、烦恼……又如潮水席卷他的心间,更加的肆无忌惮,更加的肆意妄为。
他有些抓狂!
他敢确定,此刻,他已经可以克服晕血的生理疾病了,也就是说,给他一把刀,他敢往心窝里插,那么,一切也都结束了——没有人递刀给简庸。
简庸忘了要,也顾不上找,他被其他东西吸引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这个世界的人。
若是他有时间去回忆,他会惊奇的发现,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人的记忆,仅仅只是一道道没有面目没有色彩的灰影,若是再用墨汁将这些灰影涂抹得更黑一些的话,那就是一只只影子!
这是一个穿戴如帝国时代中酋长打扮的老头子,也可以说,就是一名活生生的酋长。
顶着顶不知道用什么羽毛编织的帽子,裹着一张似狼皮的兽皮,赤着脚,很原始!
就差没有将脸涂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没有足蹈,手舞翻飞!
话锋再转,更快更急。
如吐着火蛇的冲锋枪!
原来,一个人说话可以这么快,去表演相声倒也是一绝!
简庸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就仿若被一根线牵扯着一样。
他看见了什么?是魔术吗?若是。
那绝对是最神奇的魔术,都运用上3D技术了。
他在做梦吗?可周围的一切明明是那么真实。
指甲刺入皮肤带来的钻心的痛,顺着指甲留下来的腥红的血都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简庸看见——在话语声停滞的一瞬间,‘酋长’那半睁的眼睛陡然瞪了起来,炯炯有神,伸手一抓,竟从半空中的寒气云雾中抓出了两朵寒气云雾,左手一朵,右手一朵,寒气在他的手中,宛若两团棉花糖,却又绝对不是棉花糖,棉花糖不会流动!
好似,三米高的寒气云雾就在不到一米八的‘酋长’的面前一样,他一伸手就够得着,但事实是,就算‘酋长’踮着脚也够不着寒气云雾的,更何况,简庸可以确定,‘酋长’是弯着腰的,双腿张开着!
他是怎么抓到寒气的?简庸看见了,却又没有看见!
这是在做梦吗?他问。
不是!
胳膊上指甲留下的伤口在回答。
不知道什么时候,‘酋长’的面前已经整整齐齐的站着一排少年了。
第一个少年在‘酋长’抓下寒气云朵之后,走了上来。
他低着头,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一脸的虔诚,虔诚之下,是一张紧张而又略显激动的表情。
他背对着‘酋长’。
叽里咕噜……又是一阵急促的话语,然后,‘酋长’双掌轻轻地拍在了少年的背上,而手掌中的寒气云朵,消失在了少年的身体里,其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仿若,少年的身体是虚无的一样,或者,寒气是虚无的。
‘酋长’的双手紧贴在少年的背上移动,好似推拿师父正在推拿。
可若是看最后的结果,会发现,更像是搓澡师傅在搓洗污垢!
少年的背部慢慢的亮了起来,随着‘酋长’的不断搓洗。
就仿若,一块被慢慢擦亮的玻璃,露出了玻璃另一边的景象。
这是一副很模糊的景象,模糊得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想象。
简庸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那些虔诚的人已经抬起了头,正看着‘酋长’,看着少年,看着少年的背部,看着背部上那副显现出来的却不知道是什么的景象。
‘酋长’的动作更快,少年的背也的确在他的辛勤劳作之下,又清晰了一些,但,还是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模糊得就像一团浆糊!
‘酋长’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脸上尽是失望之色,摇头连连,显然,对于这样一个模糊的结果,他并不满意!
不满意的又何止是他,还有几百双翘首企盼的眼睛。
而最失望的,莫过于那少年了,一张脸阴沉到了极点,甚至,刚刚还挺直的腰杆,仿若被什么重物压断了一样,再也直不起来。
至于吗?好似人生都失去了色彩一样!
简庸嘀咕。
当然至于,简庸什么都不了解!
他忽然感觉那个少年有些熟悉,可他绝对没有见过,他可以肯定。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少年有些似曾相识了。
那不就是他这两个月来的缩影吗?他有些害怕,因为,那个样子和死了没有什么差别。
而他,之前不就是那样吗?那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不知道!
他有些害怕,就好似人死了变成了鬼。
他认为,人变成了鬼是会害怕自己的,如他现在一样,害怕自己!
‘酋长’又伸手从半空中的寒气云雾中抓下来了两朵寒气。
简庸依旧没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队伍中的第二个孩子走到了‘酋长’的面前,然后,和之前如出一辙的一幕发生了。
‘酋长’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变化,如同样一个搓澡工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就提升了技艺一样。
周围的人,更是如此。
他们根本就没有动!
但在简庸的眼中,他们和之前是多么的不同。
什么不同?是脸是表情。
他们已经从之前的失望和遗憾中恢复了过来。
唯独那少年,还是那样,沮丧、绝望!
简庸似明白了什么,他模糊的感觉这应该蕴含了一个哲理——简庸的眼眸中渐渐有了神采,睿智而聪灵的神采!
第二个少年和第一个少年的结局是一样的。
紧接着,第三个少年也步了哥两的后尘,再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队伍越来越短——看着‘酋长’和周围人群的表情,简庸再次感觉有些熟悉,曾几何时,也见过有人在希望和失望之间来回踱步,紧张而激动,期望又瞬间绝望,然后,是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期望,越来越绝望!
“呀”
简庸第一次听见尖叫声也能如此统一,只因为所有人都太专注了。
简庸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惊叫声了,是因为一成不变的事态发展,有了变化!
终于,眼下‘酋长’掌下的少年的背上出现了一副较为清晰的画,虽仍然模糊,却不知道比之前那些少年的清晰了多少倍,已经能够隐隐地看见有一座方台!
‘酋长’的动作很快,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画面越加的清晰。
果然有一座方台。
神秘而沧桑而古朴的方台,没有一丝色彩!
简庸完全被方台吸引住了,仿若,方台有某种魔力一样。
除了方台之外呢?好像还有一片海,看不太真切!
而方台上空呢?更是一点都看不清!
就这样!
这就是最终的结果,最后的样子!
欢呼。
这个时候才开始——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包括那些失败了的孩子,那成功的少年最盛!
良久良久!
队伍越来越短——门。
一个强壮得如门一般的少年,是的,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来,那是一个少年的脸,青涩未脱,憨厚。
可是,他却比成年人更加的强壮,很难想象,那是一个少年该有的身材。
他永远都是一张笑脸,咧着嘴,好似在他身上不知道愁是什么滋味?简庸很熟悉,熟悉的是这副身材!
“呀”
又是一阵齐整整的尖叫。
因为,又是一副较为清晰的画。
方台已经出现。
然后,是海。
清晰可见的海,海水在怒吼、狂啸。
还有——“啊”
是一阵尖叫,是从身旁传来,简庸看见了一张震惊的脸,激动的脸,难以置信的脸。
背上,画面中,方台上,耸立着一道黑乎乎的身影,看不清是什么,就像一道影子,一道强壮的身影,如真实的人一样强壮,倒很相配!
欢呼,久久不息的欢呼!
结束了,‘门’已经是队伍中的最后一个了。
半空中,那团寒气云雾已经所剩无几。
‘酋长’准备收工。
面前却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熟悉的人,和一个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