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对峙

侵犯严家村里的，正是盘踞在峤阴县峤阴山峤阴寨的连山虎一伙山寇。

他们二月十九日在峤阳寺得的满肚皮窝囊气，都在望风岭杀人劫生丝之战时发泄出去，但是都没有忘记“富甲一方”的严家和周家，也记得那两个挠手的女娃娃。过了一些日子，打探冈溪周家村的喽罗滕风徐七回来说：峤溪严家和冈溪周家两村相隔只有两三里。径直去冈溪周家村，路很难走，如果由经过峤溪严家村的路前往，反倒好走，也近了许多。

连山虎一伙盘踞峤阴县的峤阴山里，对相邻的望峤县的情况并不熟悉。他们只听说“峤溪严家、冈溪周家，富甲一方”，不知道有冈溪周家庄和冈溪周家村、峤溪严家庄和峤溪严家村的区别，只以为坐落于冈溪之滨的周家村便是富甲一方的冈溪周家，那三个曾在峤阳寺里遭遇的“冈溪周家”男女就是那里人。听了两个奉命打探的喽罗说了两村的道路情况，连山虎说：

“两村都是富甲一方，那就将两村一起端了。”

连山虎命手下作一夜之间抢两个村的准备，等待定下好日子起动全寨人马去动手。这时候连山虎才注意到，几天前派去悦来镇上买东西的郝歪刀矮脚豺还没有回来。他又派了两名喽罗下山，一则买东西，二来打听郝歪刀矮脚豺二人的下落。这两名喽罗当天下午就买了东西回到寨里，汇报说悦来镇上人近来都没有看到过郝歪刀和矮脚豺的踪迹。连山虎和手下十二个大王都想不出他俩会去哪里。连山虎骂道：

“两个混小子，想是拿着那一点银子骑着马溜走了。若是抓回来，先砍断他俩的脚，看他还跑不跑。”

连山虎口头在骂，心里则有些疑虑。又过了些时日，连山虎想起了小山雉和瘟苦猪。他说：“如何他二人去打探这许多时日，还不见回来？”

有几个手下大王说：“往常里也有探子半月一月没有回来的事。那批生丝做得利落，外人决不会发觉，想是他二人没有探到什么风声，因此在外头玩着，过几天再没有要紧的消息，一定会回来。”

连山虎想想也是，但是由此把准备去打劫冈溪周家的话暂时放下，心想再等一段时间，看那几个喽罗会不会回来，或者出什么事。正当连山虎心有疑虑，还没有最后定下去周家严家两村抢劫的时间时，却有远峰寨二十多个喽罗结队前来投奔。连山虎问得明白，将这二十多个远峰寨喽罗全都收留了。

远峰寨距峤阴寨三百多里。连山虎早年还没有形成气候遭官军征剿时，曾多次与手下逃至远峰寨避风头，远峰寨大王龚山豹都是热情接纳款待，双方因此结下了深厚的黑道交情。上个月，龚山豹在官军征剿时被击毙，他手下左右副大王祝禁詹久二人不知下落，死里逃生的二十多个喽罗群龙无首走投无路，由两个小头目领着结队前来投奔。连山虎一伙听得龚山豹已死的消息，不免都生出兔死狐悲之感。这二十多个来投奔的喽罗，连山虎和手下众大王都认识，一则念在旧情，二来也是这批喽罗都有多年的寇盗经历，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对于他们来说是轻车熟路。不过，他们刚刚从官军的围剿中死里逃生，要让他们先休息一阵安下心来，与自己寨里原来的喽罗融合成一体，才能派上用场。连山虎因此把去打严家周家二村的时间一再往后推。

眼见得五月已经过去，六月紧挨着到来。这一段时间里，既不见郝歪刀等四个喽罗回来，也没有得到他们下落以及其他有关的风声。连山虎与手下众大王都以为那四个喽罗贪了交与他们办事的那几两银子逃走了，就不再说他们。同时，从远峰寨前来投奔的喽罗与本寨的的喽罗已经相处得没有隔阂，连山虎感觉时机已经完全成熟，终于定下六月初八黄道吉日的夜里去打严家、周家二村。

新增加了远峰山来的二十多个喽罗，连山虎手下的喽罗已接近五十个，加上十三大王，总人数已超过六十，比起原来十三大王二十三喽罗的阵容，更见得兵强马壮。六月初八日午后出发之时，十三大王个个摩拳擦掌，众喽罗人人振奋踊跃。连山虎说：

“那两村是富甲一方的财主地，须要多去人。寨里留五个喽罗看守，准备得胜回来时的酒菜，其余的全部出发。众喽罗须要心狠手辣，抢了财物回来，每人赏个金元宝。”

八鬣蛟说：“老大还记不记得那两只女娃娃？攻进冈溪周家村，先把她俩抢过来。”

多指犀说：“我等几个合力去抢她俩，抢银子的事，有众喽罗。”

连山虎与手下双角狼黑熊三四爪鹰几人定下的计划，天黑时赶到严家村，乘他村里没有防备之际猛然突袭放火杀人，抢了金银财宝即前往隔溪的周家村突袭。却不料他们还没有到达严家村口，就听得从村里传出急骤不停的鼓声，村口已有大群人高举火把手执武器严阵以待，同时，还有手执武器的人连续不断地从村巷里涌出来列阵呐喊。

连山虎与手下十二个大王不禁面面相觑，似乎是在互相询问对方是如何预先得到风声的？但是，令众山寇更觉意外的，严家村的阵容里除了青壮男子，还有不少老年、妇女以及儿童，全都手执武器指指点点，仿佛是在观看什么喜事闹剧一样精神振奋。连山虎满怀狐疑不敢贸然冒进，只好命众手下停住脚步列阵高声呐喊虚张声势。站在连山虎左侧的二大王双角狼说：

“老大，不如趁这时对方阵脚还虚全力杀进村里，命喽罗所到之处随意放火，乱他人心，即可取胜。”

右侧的三大王黑熊三接着说：“老大，老二所说有理。对方人此时都在吵吵嚷嚷，一定还不知我等来路底细，趁这时攻入村里，他们肯定抵挡不住。”

连山虎说：“我难道不知乘虚而入攻其不备的道理？但是现今对方已有准备，我等已无虚可乘。你俩没有看见，这村里的人不像其他地方人那样，听得我等杀到即惊慌失措四处逃命，而是个个手执兵器前来迎战，全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其中还有许多婆娘孩童也和男子汉一样手拿武器，足见这村里人人会打仗。我们若不知他们村里虚实冒然进攻，只怕杀进村里之后，村巷狭小兵力首尾分散无法照应而遭对方的袭击。为今之计，只有以手面上的功夫与其对决，方可取胜。谅他一个山村，会有人能够敌得住你我十三个大王。”

连山虎稍一停顿就接着说：

“三弟，四弟，你俩上前打第一阵。出手时要狠、猛，使他对方措手不及。”

就在黑熊三和四爪鹰正要应命出战之际，他们手下喽罗葛山驼骆别头两人，一边举手向着对方阵里打招呼，一边出阵向前走。这情况让连山虎深感意外，正要上阵的黑熊三四爪鹰不觉都停步，其他众寇也都不自禁地停止了示威呐喊。而严家村列阵众人，也都同时吃了一惊，就要上阵迎战的严清风严荣武，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已迈出向前冲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