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大战

四爪鹰三十五六年纪，长得瘦高粗大，两眼如鹰隼视物一样锐利慑人，面上一颗鹰钩鼻，活脱脱就是一个猛鹰的利喙。他一身蛮力不及黑熊三，但是一身武艺功夫和勇猛之气与黑熊三难分上下，在以往十几年的山寇生涯里，他的一把朴刀施展起来，都是三五个回合之内就能使对手倒下。这时见周达雄二十二三年纪，体格矫健一身英气，但终究还是年轻后辈，因而并没有把周达雄太放在心上。因此一上阵，他就大大咧咧的喊道：

“久闻周家少爷英雄豪杰，今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等本来要上周家村去找你，没有想到在这里与你兄妹三人遭遇，这真是天赐我等良机。闲话休说，快放棍过来，先与我四爪鹰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因对方阵里无人应战退回到阵里的周达雄，对叫阵的四爪鹰骂一声“强盗猖狂”，即舞动木棍迎战。

周达雄平时以练刀为主，兼练棍术。这次从冈溪庄家里出来时没有想到会出什事，因而没有带刀，到这里骤然遇到寇情，就找了一杆棍作武器。他的棍术练的是少林与昆仑两家的套路，棍势威猛绵密。四爪鹰与他一交手，就感觉到他的棍势骤密八面生风，这才明白寨里众人所说他兄妹三人功夫了得之言不假，顿时使出浑身解数，不敢有丝毫怠慢。

黑熊三见四爪鹰抢先一步与周达雄战上，赶紧趾高气扬的向周蕊琼周蕊珠叫阵：

“周家的两个小美人长得真是可爱，黑爷爷我看着也动心。无奈我寨里老大早已经看上，要请你俩上山做押寨夫人，黑爷爷我因此不敢有非分之想。两个小美人如果有怜悯之心，乖乖过来跟黑爷爷到老大身边去，就可以使村里人免受灭顶之灾。”

黑熊三这番话把两个姑娘气得七窍生烟，都在大骂“黑贼可恶”的刹那间拔剑出招。

黑熊三的话，同时也早把在场的严秉多惹得怒火中烧，几乎与周家两姐妹同时挺枪冲向黑熊三。他一边前冲一边喊道：“姐姐珠妹退下，这黑厮可恶至极，由我来把他了结。”

黑熊三见严秉多抢先迎战，竟然放声大笑说：“这位小哥真是仗义，敢来黑爷爷面前救美。黑爷爷正愁对两个小美人下不了手，你来得正好。黑爷爷先把你了结，两个小美人就会学乖一些。”

黑熊三说话之间，手里的狼牙棒已施展得如大江巨浪似的一波紧接一波压向严秉多，直杀得严秉多招架不及连连纵身后退。两姐妹见状骂道：“黑贼可恶，定要将你血染当场”，两人的剑即成银蛇狂舞的攻势同时杀向黑熊三。

黑熊三四十不到年纪，长得如牛如熊的长大粗壮身材，一身蛮力峤阴寨里无人可比，为寇十多年从未逢着敌手。众山寇为着行劫灵活方便，都是使朴刀或板刀，唯有他自恃蛮力，使一杆沉重的狼牙棒。这时见三个年青对手一出手，便杀成枪锋剑势网笼罩过来。他即极尽全身之力，将狼牙棒施展得惊涛骇浪般杀势四射，三个年青对手的兵器立刻就被压得施展不开。

黑熊三自以为得计，只管将一杆狼牙棒频频施出狠招直取三对手，直逼得三对手都无力招架匆忙倒退。但是，与他交战的三个年青人都是名门嫡传功夫，虽然武力都远远不及黑熊三，而交战时身手的敏捷与兵器功夫的精熟，都不在他之下。几个回合之间，三个年青对手就已掌握了黑熊三狼牙棒的套路，识破了他的破绽所在。

黑熊三的狼牙棒长八尺，杀伤力在于远处，但是近身处反见得空虚。严秉多使的是红缨枪，本来能够以长对长拼杀，但是严秉多毕竟还年轻，在武力上吃了亏，两姐妹使的剑长才三尺六寸，威力难以及远，所以刚交战时，三人都被黑熊三力大无穷的攻势逼得只有招架退避而无力进攻。这时积破狼牙棒招数的门道，三人顿时就显得进退攻守相互配合有序。姐妹俩抓住黑熊三出招时近身空虚之际迅捷闪身逼至他的近处攻击他的左右两腋，严秉多则乘着黑熊三抽棒回救之时改使迅捷连绵的韩信点兵枪法频频剌向黑熊三的要害。黑熊三不得不紧急挥动狼牙棒迎住红缨枪，两姐妹则又乘机在他的左右近身处进招攻击。三个年青对手相互配合的攻势，立刻使黑熊三陷入顾远不及近，救近又失于远的远近两虞境地。黑熊三心里一急，把狼牙棒使得如急剧旋转的风车一般不留一丝孔隙。但是这样一来，他人虽然无法攻到他，他也伤不及他人。

连山虎原以为黑熊三和四爪鹰出手，很快就能取胜，却不料四爪鹰与周达雄只战了个平手，黑熊三被三个年青人战住，已陷入防不胜防的险境。心想指挥手下全都上阵混战，但见对方列阵的人数众多，一个个手握兵器神色淡定，因此又心生犹豫，决定先差手下去解了黑熊三的围要紧。

没有出阵的十一个山寇大王，除了连山虎和双角狼，其余的都还没有发觉眼前形势的严重性，这时听得老大要着人去助黑熊三，八鬣蛟和多指犀即奋勇出阵，分别挥刀向周蕊琼和周蕊珠出招。

姐妹俩见两个山寇来得凶狠，只好放下黑熊三分头转身迎战。

八鬣蛟和多指犀都在峤阳寺见过两姐妹与十个喽罗交战时的剑术，以为自己二人能够对付得了，又见她俩年轻美貌已被老大看得中意，因此一上阵就以言语轻薄招数猥琐。

周蕊珠和周蕊琼近几个月若练崆峒和少林二家的刀法，浑身功夫已经大变，虽然这次由于为了教几个小姐妹练剑而没有带刀，仍旧以剑作武器施展峨嵋剑术，但是威力已不是昔日的光景。这时见两山寇言语轻狂出招下流，姐妹俩怒骂一声“贼强盗该死”，一出手便是剑挟风雷势若排空巨浪一浪高过一浪，没有几招就杀得八鬣蛟和多指犀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二寇顿时不敢造次，赶紧提足精神使出浑身解数应战。

黑熊三没有了二女近攻之忧，施展的狼牙棒顿时重生威势。还没有上阵的严秉德赶紧挺枪来与严秉多同战黑熊三。兄弟俩两杆长枪与黑熊三一杆狼牙棒直战得如三龙闹海。但是双方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两兄弟的红缨枪是招架的多，出招攻击的少。

战场上的情景，直看得连山虎与双角狼心惊魄动。黑熊三的狼牙棒发起狠来，曾令历次到峤阴寨征剿的官军望风披靡闻风丧胆，今夜却屡屡被对方几个年青人战住不能取胜。八鬣蛟和多指犀虽然不是山寨里一等一的高手，但也是十三大王中的成员，一身功夫各有惊人之处，今夜在两个女娃娃面前已显出下风落败的迹象。四爪鹰虽在山寨里排位第四，但是一身功夫在十三大王中属于第一流，眼前与周达雄却只战个平手。细数观对方阵容，人数超出自己方好几倍，其中大多数那是神色淡定的对着交战双方说点交谈，年青的人则是人人更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对方这样的阵势，使连山虎与双角狼都产生了胜败难以预料的不祥之感。

眨眼间，交战的双方又是几个回合过去，战场上交战的情形已发生了变化。

严秉多和哥哥二人合力奋黑熊三，忽听得与周达雄交战的四爪鹰口出轻薄侮辱周蕊珠姐妹，顿时气往脑门冲，嘴里直骂“贼人可恶”，猛地向黑熊三狠施夺命枪，意在乘黑熊三闪避之机掉转枪头去战四爪鹰。黑熊三技高一截，急变套路将狼牙棒使得如铜墙铁壁似的密不透风避过兄弟俩的枪头，紧接着以一招移山填海之势将狼牙棒直向兄弟二人头上压下，继而紧追巨蟒緾树之势绕向匆忙避招的两兄弟，，兄弟俩顿时失去了招架之功急忙后退不止。两村阵里即有严思义举二齿钢叉赶来助战。黑熊三战得兴起，一杆狼牙棒在三个青年的兵器间似狂风般横扫，直战得三年青对手都是退避多攻招少。

连山虎见对方出阵助战的严思义年纪也是不大，但是功夫却也不弱，他心里一转念，派出功夫在十三大王之下、却高出其他众喽罗不少的两名喽罗头目上阵。严家周家二村人立刻就有周安虎、严思善二人出阵应战。

严思善使一把板刀，周安虎使一杆二齿钢叉。他俩虽然没有象严秉德兄弟、周达雄兄妹那样的名门嫡传武功，但是都已把周、严两族祖宗传下的武功练得精熟到家，近几个月来又各自得到严秉德兄弟、周达雄兄弟的指点，一身功夫已不是纯练祖传武功的同龄青年可比，加上二人都是血气方刚、第一次上阵与强盗作你死我活的战斗，一上阵就猛施狠招。两名喽罗小头目虽然久历战阵厮杀功夫娴熟，却因为没有预防对手一交锋便施狠招，因此还没有出招就被对方的凌厉攻势制住施展不开。武功行里的话说，一招被动，招招受制，两个喽罗顿时处在下风情势危急。

这一情况使连山虎与双角狼相信，对方阵里，确是人人能征惯战，放眼战场各人，黑熊三与四爪鹰虽然略占上风，但是并不能取胜，而八鬣蛟与多指犀则已处于完全被动的下风。连山虎这才感觉到，比起那一次在峤阳寺里的有惊无险，今夜的形势才是真正的凶恶。但是，容不得他俩多想，八鬣蛟和多指犀这时都已处于两姑娘的剑势拢罩之下失去了招架之功。眼见得八鬣蛟就要中剑倒下，双角狼情急之中向周蕊琼射去一枚飞镖救八鬣蛟。

两村阵里人的眼睛也都紧盯在交战诸人身上。见山寇阵里有人向周蕊琼放暗器，周嗣庥紧跟着放出飞镖迎面射去。说时迟，那时快，正要剑取八鬣蛟性命的周蕊琼听到暗器声响时，身体已成白鹤冲天式腾空一跃飞起五六尺高，两枚飞镖正好这时“啪”的一声相撞，然后各向左右迸飞。八鬣蛟已经战得手忙脚乱昏了头脑，没有顾及横生的变故，竟被碰撞得横飞的暗器击中左胸。不过这时的暗器已是强弩之末，并没有伤着他的骨肉，但是他受的惊吓着实不小。

几乎是就要束手待毙的八鬣蛟因此缓过一口气。他自知不是周蕊琼的对手，借着周蕊琼身在空中之际急忙向外一跃准备逃出战阵。谁知凌空的周蕊琼却在这时剑锋直指他脑门俯冲过来。

八鬣蛟这一下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匆忙俯身纵步再避。然而不待他两脚站稳，身在空中突袭未成的周蕊琼已回至至地上重新挥剑向他攻来。八鬣蛟退身不及只得举刀再战。

与周蕊珠交战的多指犀，早已被周蕊珠如漫天滾雪似的剑势杀得没有喘息回转的余地，眼见得只能无力挣扎招架等待被周蕊珠打倒。而在这时，山寇阵里放出一枚暗器射向周蕊珠。

双角狼刚才发出的飞镖虽然没有伤着周蕊琼，但是解救了八鬣蛟当时的险境，山寇阵里其余的大王，就有瘟鬼五紧跟着向周蕊珠发出一镖救多指犀，同时，十眼豹见黑熊三久战三个后生不下，也向严秉多射出一镖。

战场上，周蕊珠战多指犀的阵势，与严秉多几人战黑熊三的阵势很接近，两村观战的人看着，几乎是混杂在一起，这时见山贼发飞镖偷袭，两村的暗器高手都怕会误伤着自己方人，因此都只是在心里干着急，而不敢放飞镖相撞。

周蕊珠全力与多指犀交战，同时也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猛听得有飞镖之声，她的两脚自然一收，身体以燕子出窼式纵身斜飞。避过飞镖的周蕊珠正要回身再次剑指多指犀之际，又猛见得一镖飞向严秉多，在情不由己的急喊“严郎小心”之际，手中剑同时以飞燕啄泥式如电光一击，那射向严秉多的飞镖立刻应声落地。

严秉多和哥哥及严思义三人与黑熊三战得方狠，猛然间感知有飞镖偷袭，即纵身向旁边跃出。却好周蕊珠在这时喊得一声“严郎小心”，同时一剑破了那飞镖，二人不禁四目相对一瞥。但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间不容发。不容他二人多看一眼，缓过气来的多指犀已乘机挥刀以拦腰斩虎势横扫周蕊珠背部。刚刚回至地面还未站稳的周蕊珠感知背后刀风来势急疾，急以猛虎回头式倏地转身剑迎多指犀。而在此同时，面向多指犀的严秉多口喊“珠妹小心”，手里的枪已经以乌蛇出洞之势直剌多指犀心窝，多指犀连忙横纵一步避开，继而一个旋风式闪至周蕊珠身侧又斜劈一刀。

黑熊三被严秉德严秉多严思义三人两杆红缨枪一杆钢叉逼住多时不能取胜，心气已觉烦躁，又眼见得旁边八鬣蛟和多指犀双双不敌两个女娃娃，他更是急得浑身血往脑门冲，这时乘严秉多避镖的间隙，猛施几招杀手棒逼向严秉德和严思义。却在这时，严思义听得山寇队里有一镖射来紧急纵身闪避，而严秉德见黑熊三这一招来得凶恶，几乎与严思义同时闪身避招。黑熊三由此得空急转身纵箭步向周蕊珠使出劈头盖脸式狠招，而多指犀的刀也在这时从周蕊珠背后斜劈过来。严秉多见周蕊珠腹背受敌，自己上前相救已经来不及，再次急喊“珠妹小心”。

谁知这时的周蕊珠并不躲避从头上打下的狼牙棒，也不理会背后砍到的钢刀，在千钧一发间倏忽一个春风拂柳式身体轻盈一摆即已进至黑熊三身侧，手中剑以黄莺穿林式剌向他的右腋。

大吃一惊的黑熊三赶紧收棒转身避过剑锋，心想这个女娃娃又来緾上。但此时容不得他多想，他还在纵步避剑时，旁边严秉多的枪又已剌到。黑熊三急以狼牙棒去撞严秉多的枪头，周蕊珠即乘机向他空虚的左腋劈出一剑，黑熊三又急着移步转棒回身横扫。周蕊珠就这样转换了交战的对手，和严秉多联手大战黑熊三。

自从两个女娃娃被引开，黑熊三转战严秉德严秉多兄弟。三人都是使长兵器，以长对长，任他两兄弟频频施出夺命枪杀来，黑熊三凭着一身气力把狼牙棒使得威力无穷，几乎使对手无隙可击。即使后来增加了严思义，黑熊三以一敌三，仍然是进招出招都占主动。这时战况突变去了严秉德和严思义二人，换来个小精灵一样的周蕊珠，黑熊三竟因此招招被动受制。周蕊珠一把剑如影随形地逼在他的近身时不时击向他的要害，严秉多一杆枪又象蛟龙行云一般出没无常向他远攻。虽然这时对手只有周蕊珠与严秉多两人，黑熊三却感到比之前两兄弟加严思义的三人还难对付，重现了顾此失彼远近两虞的困境。不过他凭着一身过人的气力，狼牙棒势仍然显得威猛凶狠，虽然被动，却还不致于落败。

避镖跳开的严思义，正要再上前合战黑熊三，山寇队里的九尾狐又向他发了一镖。严思义顿时怒气上冲，避开飞镖之后即举叉上前向九尾狐挑战。多指犀乘虚偷袭周蕊珠未成，想要向周蕊珠背后再施杀招时，避开黑熊三的严秉德的红缨枪已经杀到他面前，他俩顿时战成一团。

双角狼原以为自己放出的飞镖必能伤着周蕊琼，却不料不仅被周蕊琼轻松避过，而对方阵里竟有暗器飞来撞击自己的飞镖，又见自己方后边跟着发出的飞镖都是被避过被击破，他已感觉到今晚真正是陷入了凶多吉少的处境。

刚刚发生的情景同样使连山虎吃惊：对面的敌人，不但人数占着压倒多数的优势，武功也是深不可测。但是，刚才的几枚飞镖虽然没有伤着对方，却提醒了连山虎。他和身边几个大王低声说了了几句，几个未上阵的大王即同时向对方阵里乱放飞镖。

山寇骤然间飞镖乱发，场上双方交战之人又是位置倏忽万变，两村阵里众高手不敢发飞镖去破飞镖，山寇的飞镖因此有不少直飞到两村阵前。两村列阵的人群因为闪避飞镖出现阵容骚动。连山虎见这一招果然见效，赶紧朴刀一挥，手下还未上阵的大王和四十多个喽罗同时如狼如虎地一阵呐喊猛冲至对方阵中乱砍乱杀。

严家周家两村人世代遵循祖训练武成风，又经常会聚对练厮杀，因而人人都怀有临危不惧处惊若安的素质。这时虽然是初次遭遇大敌，却是个个都胸有杀敌的成竹，人人争做擒虎的英雄。见山寇发起全面攻击，即各自认准迎战的目标，战场上顿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激烈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