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审讯室里的王队
好吧,我红了,因为一个趔趄扑倒在我面前的水蛇哥。当然不是大红大紫,毕竟水蛇也不过是合联盛秃老高手下一个小头头,也就比马仔的级别高一点,搞死这么个人物还不至于让你在上位之心蠢蠢欲动的众兄弟中脱颖而出,不过我这一管子稍微有点特殊意义。无盟市北城区一共就那么四个可以说是鼎足而立的社团,之后我们再一一介绍。这里要说的重点是,几个社团平时小冲突虽然不断,但是出人命的对阵还真是很久不见,我这一下子抡下去的不是钢管,而是兴胜和合联盛这两个北城区最大社团之间的战争幕布。
一时间黑白两道都在找我,合联盛那边叫嚷着要我们交人赔钱,警方那边也得对这个案子有个交代,不过我们堂主肥龙的态度是交人免谈,赔钱或许可以坐到一张桌子上砍砍价扯扯皮。各位看到这里不要误会,认为肥龙是个讲义气护着手下小兄弟的一个大哥,他之所以保我,经过有着中专学历的我的缜密分析,大概有以下两方面:
第一,合联盛的秃老高主要业务是放高利贷的,说白了就是明抢。一般人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是不会去他那写条子借钱的,秃老高放贷的利息具体是多少我不太清楚,但是据传言有三十层楼那么高,只要欠债人逾期不还,立刻召集人马强占对方名下的房产、汽车之类的固定资产,欠债的本身就是欠钱不还,更何况普通人也得罪不起合联盛的一个堂主,基本上被霸占了东西也是敢怒不敢言,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自己再重新装一副假牙,所以秃老高的此项业务做得也算风生水起。大概两年前,有一个肥龙的远房亲戚,是个好赌之徒,输急眼了之后去找秃老高借钱,后果可想而知,借来的钱不仅没能让他在赌桌上翻本,人还被秃老高的手下们收拾得够呛,这孙子身为一个赌徒,具备了所有烂赌鬼的特质,其中之一就是家里车和房早就被变卖换成钱挥霍到赌桌上了,所以秃老高在他身上榨不到什么资产。秃老高当时的办法是没钱还就一直找个小黑屋关着你,每天派俩手下换着法折腾你,肥龙大哥的这个亲戚倒是没让人失望,坚持了一天半就扛不住了,哭着喊着说“我认识肥龙,肥龙是我舅舅!”作为秃老高必然是要钱为上策,一听这话立马就派人去联系肥龙,肥龙收到消息后就带人去找秃老高谈判,想着自己怎么也是个兴胜的堂主,只把本钱还了让对面放人就行了。谁知秃老高寸土不让,非得连本带利都叫肥龙把这钱出了,肥龙大哥当时也不是没有这点钱,但是自己亲自出马去跟对方诚意相谈,结果自己的面子被对方踩到地上反复摩擦,实在是有失一个堂主的风范。后来实在没招,眼看着那小子都快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而且肥龙老家的长辈都打来电话替这个烂赌鬼求情,肥龙只好带着一肚子火气把钱连本带利全还了,这个小插曲也算是肥龙和秃老高结下的一个梁子。
第二,我是替肥龙卖命看场子的,小弟为了维护自己场所的利益而惹出祸端,把小弟交出去平息事端不太合江湖规矩,说出去也不好听,尤其是干这一行的,道上风言风语一旦瞎传开,那对一个江湖人士的负面影响还是不可小觑的。那个年头出来行走江湖,多少会比较看重道义和规矩,所谓混亦有混,尤其是像肥龙这种做了堂主级别的大哥,更是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所以经过我一番精准而不失优雅的推理可以得出,肥龙是必须要保我的,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不愧是我,中专学霸。
肥龙给我找了个落脚点,让我先躲起来避避风头,所以暂时倒是不需要担心合联盛的人会找上门来,至于他跟合联盛那边怎么谈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要从偌大的城市找个人出来,江湖的人可能办不到,警察同志们可是从来没掉过链子。在我躲了三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我被带走了,被带到了市公安局的一间审讯室,在我坐在审讯椅上耐心等待了将近两个小时喝了三杯茶抽了半包烟之后,心里正盘算着这里边儿的人怎么对我这么客气的时候,进来一个人,后面还带着俩小干警,一起坐到了我对面的椅子上。其中一个小干警正要打开本子开始做问讯笔录,领头那位老警察一把按住了,说到:“不用记了,先随便聊聊。”
然后这个人对我开口了:“王往是吧?认识我么?”
我诚心答道:“眼熟,但是想不起来,还请警官不吝赐教给个提示。”
“你拽你妈文呢?我叫王建刚。”
此话一出我是属实有点发怵了。面前的这位叫王建刚的警官,是市刑侦支队的支队长,手里大案要案办过无数,尤其是在打击黑恶势力这块领域,可以说是远近驰名,黑白尽知。北城区所有的帮派分子,见到他没一个不头疼的,此人不光手腕硬,据说也十分精于算计,他想要抓的人,他是总有办法让你老老实实成为阶下囚,总之谁要是被他盯上,基本上就只能试试烧香拜佛这些靠信仰支撑的手段了。
我心下不敢怠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王队啊!久仰久仰。”
“别仰了,容易落枕。事情原委我们调查清楚了,水蛇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一头磕桌子角上了,算是意外身亡。”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当天事发以后我们这边故意拖了很久才报的警,肥龙赶到夜魅酒吧的时候大部分客人都还没走,肥龙当下就让手下兄弟们去跟客人们口口相传:今晚所有消费免单,但是那个头上开了个窟窿的家伙是自己摔倒磕死的,警察同志一会来了要是问话,麻烦贵宾们配合一下口供。那些少男少女们当然高兴,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全部答应了,并且每桌都给自己又多点了一些酒水和小吃,毕竟这么多人,警察不一定会问到自己头上,编个胡话能白吃白喝一晚上,总好过出去以后被兴胜的一个堂主秋后算账划算。安排完这些事情后肥龙又叫人把那根已经走上管生巅峰的钢管处理掉,让人带我从后门先行离开了。警察们来的时候整个大厅已经恢复正常秩序甚至又开始动次打次了,人们丝毫没有在意水蛇的尸体还在那里趴着,地上还有一大滩未干涸的血迹。警察同志们问询了一圈,得到的基本都是同样的回答,无外乎就是“没看清”“是他自己摔的”之类的敷衍之词,但是也确实没招,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到处都有监控摄像,我记得那会整个夜魅也就只有在门口有一个监控探头,三人成虎,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再加上死的是个社团混子,多方权衡之下,赶到现场的刑侦队员们接到了收队的命令。其实王建刚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其中猫腻,收队的命令是他下的,他自然有他自己的盘算,只是他具体要怎么盘算,外人无从知晓。
我听了王建刚的话,故作轻松道:“那王队,我这就算是没事可以走了吧?”
王建刚冲我走过来,那股子气势真真让人感到一股子压迫感扑面而来,我当时想,这种莫名的气势一般混子应该是承受不住的,我也只能低着头尽量不去看他,强装镇定。他走到我跟前,突然一个俯身弯下腰。搂着我的脖子说:“嗯,走是没问题,把你叫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会盯着你的呦。”说完他又对着那两个小干警甩了一句“放他走吧”就扭头出门而去。
我一边擦着冷汗,一边从审讯椅上站起来,还在回味着王建刚那句“我会盯着你呦”是怎么个意思,突然插在上衣口袋里的左手,好像在兜里摸到了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