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义子许丰
后来贺隐等人在江陵稳定住了局面,整个荆南渐渐恢复了往日生机,江陵方面还向赵武发出了亲密作合的邀请。
可是毕竟成汭已死,物似人非,荆南的政治格局必然重新洗牌,许多关系都要定位理顺。
以赵武所辖武泰军的实力,治下黔州、施州等地田瘠人稀,想要单独拉起一方势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赵武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只想再过几年平安日子。
赵武子嗣本就不多,更没有一个成大器的,也不想让他们经历腥风血雨,枉送了大好性命,因此家眷大多在江陵安稳度日。
不管周边局势如何变化,赵武也没有扯旗另立山头,或者公开背叛荆南的打算,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草率决定,给家人带来灾祸。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手下的人可不都和自己一样的心思。想到这里,赵武心里很是烦躁,忍不住一阵猛烈咳嗽。
旁边老仆赵忠忙送上一杯热茶,赵武连喝了几口,这下缓过劲儿来,这才问道:“江陵来的人马,现在走到哪里了?”
这赵忠是行武出身,因年岁渐高便留在府中差遣,一些军务上的事情,赵武也安排他料理。
听到家主问话,赵忠答道:“前边刚传来的消息,已经过施州,正往这里来了,估计再有三五日就应该到了。”
赵武略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赵忠忽然道:“家主这几日,可听到什么消息?”
赵武听他说话不似平日,顿觉有些诧异,转头反问道:“什么消息?”
赵忠见他如此说话,便晓得他毫不知情,有些犹豫道:“也没什么大事,一些闲话而已,也许是我听错了。”
赵武立刻睁大双眼,目光灼灼逼人,沉声道:“说!”
也许是被赵武平日的威势所慑,更多的是早有此意,顺坡下驴,赵忠答道:“就是最近有些风言风语,是关于丰公子的。”
见赵武示意他说下去,便继续道:“说丰公子最近和官员们来往密切,经常与一些武将聚会。以前虽也有此交往,却没有最近这么活动频繁。还有,牙兵帐下换了好几个厢、营指挥使。”
赵武神情一凛,惊道:“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赵忠摇头道:“其他的就没听说了,都是下面的人瞎传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后面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参与的。
点头示意赵忠退下后,赵武面沉似水、眉头紧皱,手指不时在案几上敲击着,思索着可能出现的情况。
这个赵忠跟随自己有数十年了,对他的脾气秉性非常了解,绝对不会对自己说假话,更不会没事乱嚼舌头。
为人非常耿介孤僻,对家主忠心不二,对其他人却不远不近,从不与人拉帮结派。
刚才提到的丰公子,本名叫许丰,乃是赵武的一个子侄辈远亲。从小就心思灵活、善解人意,早年被赵武收为义子,因此宅中下人称其为丰公子。
这些年跟在赵武身边四处征战,也立下了一些军功,现充任衙内都知兵马使,负责掌管黔州的亲卫部队。
随着许丰年龄渐长、历练渐多,经常行事无所顾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许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的看法和主见。
当初得到成汭兵败投湖的消息,远离江陵的黔州也是人心震动、众议纷纷。
许丰就曾经建议赵武占地为王、自立门户,但赵武认为武泰军治下的黔州、施州一带,从人口、物产、地利上看,都不足以与附近势力抗衡,因此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据说许丰事后也有过私下抱怨,说赵武当断不断,错失了发展做大的良机。其时许丰有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
赵武年世渐高,几个儿子都不是带兵打仗的料,手下诸将中深得赵武信任,又能担当大事的只有包括许丰在内的寥寥数人。
甚至有人揣测,许丰很有可能成为黔州势力的继承人。许丰也认为武泰军将来非自己莫属,暗中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
适逢荆南形势突变,成汭身死、江陵被袭,年轻气盛、自视甚高的许丰当然不愿久居人下,这才不遗余力地怂恿赵武另起炉灶、独立称王。
一些原本忠于赵武的人,见许丰逐渐势大,也开始频频示好、暗送秋波。
这些微妙变化,赵武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还没到老糊涂的程度。
赵武对这种情况并不排斥,如果许丰能够做得出色,武泰军将来交给许丰又有何妨。
只是许丰调换自己的亲兵,又没让自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武不认为许丰会背叛自己,但他在乱世中活了这么多年,对人性的恶早就有了深刻的认识,不得不仔细琢磨其中的原由。
正在沉思之际,忽听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随后有人高声道:“义父在上,孩儿许丰就见。”不待赵武回答,就径直走入屋内。
赵武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义子许丰,如今的黔州衙内都知兵马使。
赵武道:“你来得正好,江陵援军数日后就要到达,接应准备的事情都要提前安排。现在情况如何了?”
许丰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我的建议,义父不再仔细考虑一下吗?等卫长水带着江陵兵马来了,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赵武心中略有不快,道:“以武泰军的实力,与江陵对抗,或许能够暂时顶住一段时间。可是从长远看来,实在不具备维持长期割据的条件。此事我意已决,不要再行议论。当下要做的,乃是与江陵兵马汇合,联兵共抗王建蜀军。”
许丰闻言笑道:“有一事还需禀告义父,那卫长水可能来不了黔州了。”
赵武诧异道:“这话从何说起?”
许丰阴阴一笑道:“我已安排了人手,在江陵军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必定取那卫长水的性命。”
赵武大惊道:“混账!你这是公然谋反。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擅杀统兵大将?”
许丰道:“义父休要惊慌。那江陵军来路上遍布乌蛮土著,时常袭杀官军、掠夺粮草,如今死了甚么将领,也不算太过意外。我们只要推说不知情,咬定是乌蛮部落所为,江陵方面也不能奈何。”
赵武急道:“那些乌蛮土著,袭击小股斥候还行,怎么能够杀死有大军护卫的将领。你扯出这番鬼话,教别人如何能够相信。”
许丰不慌不忙道:“信不信都无所谓了。王建的蜀军进军荆南,沿江东下、步步紧逼,他们对付这个强敌都来不及,哪有精力再关注黔州。如果江陵前锋军群龙无首,分崩离析,我们还可以乘机收编一些离散军士,……”
赵武忍住心中怒气,打断许丰道:“那现在情况怎样了,卫长水是死是伤?”
许丰道:“还没传回来消息,估计差不多得手了。义父放心,我找了个江湖刺客,专擅潜伏、刺杀之术,并非我武泰军帐下之人,就算万一失手,也找不到我们头上。”
赵武道:“如此凶险之事,江湖中人怎么肯甘心为你卖命?”
许丰冷笑道:“我拿住了他的老娘,一个瞎眼老婆子,他怎敢不从。而且许他一笔重金,事成办妥之后,够他们母子二人舒坦过一辈子了。”
赵武摇头道:“这事情办得不够光明。现在立刻派人前去联系那个刺客,让他立刻停止。”
“你这个衙内都知兵马使,做得时间也不短了,换个差事干吧。暂且把腰牌、印信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