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B-EP2：辉煌高地（16）
OF1B-EP2：辉煌高地（16）
【过去的阿拉伯民族思想家，将我们面临的关键问题视为身份问题，而不是制度问题。也就是说，他们觉得问题是谁是阿拉伯人，而不是阿拉伯人如何建立共同的政治生活和有效的行政机构。很少有人认真考虑预计的阿拉伯国家将如何构成，如何定义其许多不同地区之间的关系，以及如何在政治体系中代表不同的社会群体。】——马哈茂德·阿卜杜勒-穆赫希，2003年。
……
“你让我很失望，吉尔斯爵士。”克鲁提欧居高临下地瞪着冷汗直冒的吉尔斯，似乎在等吉尔斯的自辩，“当时你保证能够扫清日本西部地区的敌军，但瞧瞧你给我送来了什么？由于你被击败，整支部队都失去了指挥……”
“阁下，这是有原因的。”吉尔斯现在还不能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去，他仍然无法确定克鲁提欧伯爵的真实立场。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这也太荒谬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火星军内部还会卷入惊天阴谋之中。“敌军在种子岛附近启动的……浮空战舰，并不像是敌军凭借着自己的技术能够建造出来的，它一定使用了Aldnoah引擎，而敌军无疑掌握了启动它的工具。在确定究竟是谁被敌军胁迫、为自保而不得不违心地赋予了敌人这种力量之前，我不能随意将其歼灭。”
这些话并非完全是推卸责任或奉承，吉尔斯自己也觉得地球联合军百分之百是绑架了某个火星贵族才能开动那艘浮空战舰。在确认为地球联合军启动了Aldnoah引擎者的真实身份之前，贸然对浮空战舰痛下杀手并不明智，也许沾沾自喜的火星贵族们马上就会发现自己误杀了远房亲戚甚至是挚爱亲朋。
“……那么，你确认了被绑架者的真实身份吗？”金发的青年贵族从愤怒中清醒了过来，回到指挥台上方，仍然以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审视着下方灰头土脸的吉尔斯，“如果只是个走运地获得了使用权的小贵族，一并杀了也无所谓。沃斯帝国不需要那种贪生怕死的叛徒。”
“但是……但是不能排除敌军绑架了……绑架了更高贵的贵族甚至是伯爵的可能性。”话说到这个地步，吉尔斯不相信克鲁提欧伯爵没有听出自己的弦外之意。斯雷因先前声称在新芦原市的战场上见到了生还的公主，而现在那支从新芦原市逃出的刺杀部队又撤退到了种子岛，再加上毫无预兆地从同一个地点出现的浮空战舰，那个看似不可能但最接近事实的猜想近在眼前。“另外，伯爵阁下，我想这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个机会。”
这是吉尔斯为自己找到的新生机。他据理力争地对克鲁提欧伯爵说，地球联合军先前已经在和火星军的交战中缴获了一部分Aldnoah装备，但至今未能成功启动其中的任何一部分。此番日本西部地区的地球联合军成功地启动Aldnoah引擎并将浮空战舰投入实战一事一定会得到地球联合军的重视，协助地球联合军启动Aldnoah装备的那名愿意合作的火星贵族更很有可能因此被护送前往囤积有更多Aldnoah装备的最高统帅部。如此一来，战争爆发后至今未被火星军发现的地球联合军最高统帅部也将暴露在火星军眼前。这对惯于使用斩首行动和利用不对称优势打击敌军的火星军而言，可谓是个天赐良机。
听了吉尔斯的话，克鲁提欧伯爵转怒为喜。本就不怎么在乎自行扩充领地以至于领地被其他两名火星伯爵（如果再算上私自打击新芦原市等地的扎兹巴姆伯爵，那就是三名）侵占部分后也不愿主动反击的他很快决定，一面让手下密切追踪那艘浮空战舰的动向，一面做好倾巢而出袭击地球联合军最高统帅部的准备、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吉尔斯又劝克鲁提欧伯爵和其他火星伯爵联手作战而不是各自分头行动。对战局变化有着敏锐感知力的吉尔斯以西西伯利亚地区的战斗结果为例，指出各自为战、互相争夺地盘的火星军在同一战场上给友军造成的妨碍有时可能还要胜过敌军带来的影响。话虽如此，想要改变火星军内部根深蒂固的观念、改变火星贵族们十几年来心心念念的梦想，又谈何容易。纵使克鲁提欧伯爵勉强同意了吉尔斯的想法，其他火星伯爵却不见得愿意配合。
逃过了克鲁提欧伯爵的责罚后，吉尔斯又提心吊胆地前去联络扎兹巴姆伯爵。他同样拍着胸脯向对方保证称一定能夺回其已故未婚妻的遗物，却到底是连自己都败给了目前已经快被称呼为【橙色恶魔】的那架KG-6甲胄骑士机甲的驾驶员。不过，倘若能够利用这个机会说服扎兹巴姆伯爵参战，此次的失败未尝不是一次改变火星军群龙无首局面的良机。
“阁下，鄙人无能，没能夺回Aldnoah引擎。”通讯刚建立，吉尔斯直言不讳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没有必要刻意隐瞒，对克鲁提欧伯爵这边的情况相当了解的扎兹巴姆伯爵不会不知道种子岛附近发生了什么。“敌军出动了一艘疑似使用Aldnoah引擎的浮空战舰，我为了确认启动者的身份而失手被敌人击败。”
“【坦塔罗斯】不要紧吧？”扎兹巴姆伯爵听了这个坏消息，没有对吉尔斯发火，也没有斥责让自己大失所望的爵士，“它已经受过一次大规模整修了，要是短时间内再被严重破坏，恐怕你就只能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当观众了。”
“运气暂时还站在我这边，感谢阁下的关心。”对方的良好态度给吉尔斯增添了一分信心，“阁下，请允许我冒昧地向您提议……借助此次机会给敌人的最高统帅部以致命打击。经过我方的初步估计，敌人很有可能将目前唯一的Aldnoah载具和Aldnoah引擎启动者护送到具体位置不知的最高统帅部，这是我们彻底歼灭敌军最高指挥机关的绝佳机会。然而，发生在莫桑比克、西西伯利亚、日本西部地区等地的战斗证明敌军并没那么容易对付，即便是克鲁提欧伯爵尽出麾下精锐也很有可能……无法按期重创敌军。”
“很有趣的提议，吉尔斯爵士。至于具体情况，我会和克鲁提欧伯爵进行深入讨论。”扎兹巴姆伯爵没有立即答应吉尔斯的请求，但他的态度无疑是个好的开端，“好好养伤，接下来的战斗还需要你。”
要是火星伯爵们再团结些，或者沃斯帝国和整个火星军的制度再成熟一些，这等大事就不必像他这样的小贵族费心了。导致火星军的优势逐渐消失的，除了地球联合军逐渐弄清了Aldnoah装备的特性等战术因素外，还包括火星军内部缺乏有效指挥系统等一系列更令人感到棘手的原因。这些内部的负面因素只有等到沃斯帝国赢得战争之后才有望得到彻底的纠正，在那之前吉尔斯希望先确保沃斯帝国的胜利。他又转而想到了以东亚地区为目标领地的凯特拉特塞伯爵，那个男人一定不会拒绝把西伯利亚中部地区也纳入囊中，只要参战的火星贵族们事后就如何划分领地达成一致就行。
巧合的是，他身边有一位最适合充当联络员的新朋友。以地球人的身份快速取得了火星军的信任并以日本为试点尝试着协助火星军稳定秩序的蒲甘·明对于火星军和许多有意为沃斯帝国效劳的地球人而言无疑是个值得效仿的榜样，而更加难能可贵的则是蒲甘·明并未因此自矜，反而更加卖力地做着手头的工作。用黑帮吸纳社会闲散人员、难民的办法建立效忠于火星军的半正规化本地管理团队，虽然听上去有些荒诞而且不大体面，终究是一种切实可行的办法。
占领区的秩序得到了恢复后，火星军收获的将不会是一片充满抵抗、间接分散部队精力的不稳定地区或是完全无法提供任何收益的焦土。解决了一切物资全部依赖登陆城内库存的难题后，火星军士兵们的士气逐渐变得高昂起来。贵族们承诺的未来似乎近在眼前，身为平民的他们完全可以在这颗生存空间不知比火星多出多少倍且条件优厚的星球上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或许世界各地还有其他合作者做出了不少贡献，但若要谈及工作成效最明显的楷模，蒲甘·明当之无愧。当建立了稳定视频通讯后的吉尔斯和对方谈到这一点时，蒲甘·明谦虚地说，自己也不过是利用了日本自第二次大战之后广泛地使用黑帮充当维持秩序的另一重要帮手的现状而已。
“……这种机密，应该告诉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听说吉尔斯在种子岛战役中战败的蒲甘·明没有料到对方这么快地就精神抖擞地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更没料到吉尔斯会给他带来这些重磅新闻，“也要注意军队的保密性，爵士。”
“说来可笑，在指挥官和士兵都经常为了争夺地盘和物资而互相大打出手的军队里，怎么能奢谈保密呢？”吉尔斯自己也对火星军的现状感到无力，“这可能是个取胜的好机会。我们得有更多的友军才能增加胜算，如果凯特拉特塞伯爵能够参战，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不必担心。凭我对那位伯爵的了解，只要你们开出合适的价码……嗯，也许不必你们开条件，只要他自己认为有机可乘，他是不会犹豫的，哪怕手下兵力吃紧也一样。”蒲甘·明答应帮吉尔斯前去说服凯特拉特塞伯爵加入到行动中，他干脆利落的作风也加深了吉尔斯的信任，“能否和我多说说那艘浮空战舰？诱饵越多，伯爵就越可能采取行动。”
以火星贵族之间互相说闲话的集体作风，就算吉尔斯不说，那些情报也留不住多久。于是，吉尔斯将当时自己在战斗中观察到的一切告诉了蒲甘·明，但他也只看到了浮空战舰的外观，并不清楚内部构造。
“原来如此。”中年华人点了点头，向吉尔斯坦承，自己在整理缴获的档案时也有新发现，“我在整理日本地区的地球联合军留下的那些记录时，找到了一些关于Aldnoah研究的项目。这里的地球联合军，一直想要瞒着俄国人独自完成些什么。”
“……【丢卡利翁】？”
“那是那艘浮空战舰的名字吗？”
“不，是15年前因【天堂陨落】而葬身种子岛的扎兹巴姆伯爵之妻驾驶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的名字。”吉尔斯懒得提扎兹巴姆伯爵保持单身的原因，索性简化了双方的关系，“伯爵还委托我去打捞夫人的遗物呢……”
“15年过去了，【丢卡利翁】的残骸不大可能留在同一个地方。”蒲甘·明自言自语着，“扎兹巴姆伯爵为何会相信它没被地球联合军带走呢？”
这话一出口，最近本就有些胡思乱想的吉尔斯不可避免地开始发散自己的思维。坐在屏幕前思索了好一阵之后，全身上下缠着纱布和绷带的爵士才重新开口和蒲甘·明商量合作的事。战争长期化对火星军不利，早日把地球联合军打垮更有利于沃斯帝国接手一个能够快速重建的地球。那些已经投靠火星军的地球人，当然也不会希望火星军输掉这场战争。
军事上的问题，吉尔斯已经考虑了许多。集结足够多的火星军去追踪那艘浮空战舰，从而找到地球联合军最高统帅部，再发起斩首行动，一定能够彻底摧毁地球联合军的大脑。坏消息是处于通讯长期中断地区而且还坚持作战的地球联合军可能仍然还会负隅顽抗，不过在吉尔斯看来，先把统领地球联合军还借助这一便利条件长期强迫整个世界接受一套不合理体系的俄国佬打败，加上火星军的强硬作风有所缓和，同其他的国家协商并非是幻想。种子岛战役只是个意外，他只是为了确认启动Aldnoah引擎者的真实身份才会……
不，这恰恰是目前最不能忽视的问题。万一打下了地球联合军的最高统帅部并找到了那个【帮助敌军启动Aldnoah引擎的叛徒】，而且对方的身份确实出乎意料，届时又要怎样？惊觉自己可能又会莫名其妙地给别人当了凶器的吉尔斯不禁犯了难，他有些理解麦克尼尔在先前的冒险中的部分体会了。
“我以为克鲁提欧伯爵会奖励你的。”这天稍晚些时候，吉尔斯在晚饭期间又见到了鼻青脸肿的斯雷因。平心而论，前去攻打种子岛的火星军没有全军覆没，全要靠斯雷因拼死救出坠海的吉尔斯并用激光通讯告知战友停止电磁波干扰。然而，因吉尔斯的失败而恼怒又没法拿刚建言献策的吉尔斯出气的克鲁提欧伯爵毫无疑问地把怒火丢到了斯雷因头上。
纵使平日经常称呼斯雷因为地球人并同样对他拳打脚踢的那些火星军士兵们，因自己侥幸在斯雷因的临阵指挥下捡回了性命，那投向地球人少年的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同情。
“早适应了。”
“不太公平，改天我和他说说。”这已经不是吉尔斯第一次说类似的话了，“你不像我一样伤得这么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应该不会受影响。那艘浮空战舰估计是奔着敌军的最高统帅部去了，我已经建议克鲁提欧伯爵联合其他伯爵一同进攻敌人的最高统帅部，争取早日结束战争。”
“但——”
吉尔斯举起左手，警告有些激动的少年保持安静。
“你觉得……如果公主殿下还活着而且不幸地落入敌军手中……她会怎么做？”同样是简单的烤鱼和炸薯片，对于吉尔斯和其他火星军而言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过不了多久，即便是能够忍受十几年如一日地以小球藻、磷虾等食物为生的火星军也会变得挑剔起来，但不是现在。“……可能会试图把自己生还的消息传播出去，以促成停战吧。目前仍然处于劣势的敌军应该是不会拒绝的，问题在于……”
“……交给我吧。”
“不，你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吉尔斯握紧了手中的刀叉，很绅士地撕扯着鱼肉。摆在他面前的道路有许多，他当然要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一条。“先别激动，我知道你忠于公主殿下，但正是因为我们自认为是忠臣，才更要为殿下的未来着想。沃斯帝国的情况，你和我都很清楚，这样的现状是不允许给和平思想留下生存空间的。没了外患，和平的世界才会到来。”
斯雷因瞪大了眼睛，他完全听懂了吉尔斯的话，并因此而感到震惊。除了当年被他的父亲特洛伊亚德博士所搭救的扎兹巴姆伯爵之外，吉尔斯似乎是唯一不怎么经常称呼他为地球人或是用类似的名头侮辱他的火星贵族——虽说只是个爵士。现在，这位看上去最愿意和地球人和平相处的火星贵族，却说出了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又熟悉的话。
“……相信我，如果你想让她活，就必须这么做。”见斯雷因好像有些犹豫，吉尔斯咽下口中的鱼肉，凑近少年，耳语了几句，“不要忘记，这场战争是在皇帝陛下下达任何旨意之前就已经爆发的。”
除了试图说服斯雷因按照他的想法行动之外，吉尔斯也在明里暗里试探克鲁提欧伯爵的真实态度。寄人篱下的他所能获得的一切都来自克鲁提欧伯爵，如果伯爵本人的最终立场对他不利，吉尔斯将很难得偿所愿。
但克鲁提欧伯爵的想法实在让人捉摸不透。这位贵族领袖时而声称他们要为已故的公主殿下报仇雪恨，时而又和同僚们堂而皇之地说要感谢公主的死为沃斯帝国创造了和地球方面开战的绝佳机会。眼看克鲁提欧伯爵等人越来越频繁地讨论胜利之后要如何划分各自在俄国地区的地盘，吉尔斯只得从其他方面旁敲侧击。他总是趁着克鲁提欧伯爵看上去心情不错时小心翼翼地询问，届时要如何处理已经落入地球联合军之手的塞东尼亚伯爵。
“他被敌人俘虏也就罢了，居然还为敌人招降我军……吉尔斯爵士，依你看，我们要如何对待这种人啊？”
自讨没趣的吉尔斯涨红了脸，低下头嘟哝了几声，迟疑地回答说：“这……我们并不能保证那些内容是真的，不是吗？塞东尼亚伯爵又没有真的出现在我军面前，敌人播放的那些东西很可能是造假产物。”
“也就是说，塞东尼亚伯爵很可能已经死了。敌人所掌握的，或许只是个冒牌货。”克鲁提欧伯爵面无表情地盯着吉尔斯，后者心虚地向后方退了几步，“……说说而已，吉尔斯爵士。我像是一个很残忍的人吗？假如我们把他活着救出来，诚如你所愿，我们会了解他在此期间的所作所为并给他公正的待遇。”
“如果真是这么回事就好极了。”吉尔斯听得脸都绿了，却还得千恩万谢地向克鲁提欧伯爵表示自己日后一定会鞍前马后地报答对方的知遇之恩，“阁下，在种子岛的失败是我近日最大的耻辱，倘若您不介意，我愿在攻打敌军最高统帅部的战斗中担任先锋。”
“就算你不这样说，我也有意让你去。”克鲁提欧伯爵的反应没有出乎吉尔斯的预料，“……以及，让那些不可靠的地球人先为你打头阵吧。反正敌军也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遵命。”
组织火星伯爵们的联军共同攻打地球联合军最高统帅部的想法在其他一些火星贵族那里不那么受欢迎，一些火星贵族坚持认为地球人根本不可能成功启动Aldnoah载具或装备并顽固地拒绝相信吉尔斯等人出示的证据。最终，只有克鲁提欧伯爵等5名火星伯爵参加此次联合行动，而且除了目前尚未把登陆城降落到地球的扎兹巴姆伯爵之外，其他4人根本不愿移动自己的大本营。经过了又一番讨价还价，扎兹巴姆伯爵勉为其难地同意以自己的登陆城为核心组织攻势，为计划的筹备阶段画上了句号。雄心勃勃地想要把西伯利亚中部地区全部拿下的凯特拉特塞伯爵为此而感到苦恼，而其他伯爵们也或多或少地对其中的某些条款不满。尽管如此，他们终究在此次事实上不受火星的沃斯帝国控制的军事行动中首度筹划了协同作战。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