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恐惧
27、恐惧
“后面的小姑娘头不要伸到窗外!”
司机的话她没听见,听见了也不知道是在说她,葛悾便把着她的肩膀扶正回座位上,学着司机的口气小声说:“小姑娘,头不要伸到窗外!”
“为什么?”
“危险!”
“哪里危险?怕我掉下去?”
“因为车行很快,有时候两辆车间距太小,有可能你的头‘咔嘣’一下!就不属于你了!”
“咔嘣?”
“咔嘣!”
“哦。”她认真的点点头,守规矩的在车窗内继续张望。
风吹动她的头发,在颈间发痒,她低头看看那过腰的长发,又看看车上其他的女孩和车外的路人。
“想剪头发?”他问她。
“你有剪刀吗?”
他笑了笑说:“我有剪刀也不能随便给你剪啊,等一会儿下了车找家美发店。”
“专门剪头发的地方?”
“嗯。那家就是,”葛悾指着一个招牌,又指着另一个:“还有那个。”
前座的两个女生回头看了看,略带嫌弃又无奈的偷笑着。可他们两个倒都是全不在乎的性格。反倒她们越笑,葛悾越真切的相信这不是梦。
“也有专门剪指甲的店?”
“专门剪指甲......也算有吧,美甲店。”
“剪头发就是剪头发,剪指甲就是剪指甲,为何都要加个‘美’字?若当真剪得好,为人增光增彩,那倒对得起这个‘美’字,若剪得不好岂不还要叫丑发店、丑甲店?而且人们对美本就各有各的看法,怎么能保证每个人去剪过都认可他这个‘美’?”
“嗯......商家立招牌是为了招揽顾客,无论结果美丑,总要让看到招牌的人觉得确实会变美才好,渐渐也就约定俗成了吧。”
......
公交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下了车剪了头发已经快十二点了,便直接去了餐厅。
就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先前执意要往下走的是他,走了半个时辰不到累了非要回去的也是他,于是我又听话的,真正听话的,自由随心的,跟着王子攀锁链上去了。
谷上小掌门已经洗了澡吃了药,虽然按行路的话说:“其实吃不吃药区别不大。”好在他是个好人,被害得拿了倒数也只是笑笑,又掏心掏肺的教小掌门使暗器去了。
此时的谷内可谓一派祥和,仿佛风雨尽过,一切都恢复如初了!当然事实却并非如此,有一个绝对的“不同”始终让我如坐针毡。我当时根本想不通,异堞既有这般厉害的摄魂术,在哪施展不是都一样?为何非要借下谷的名义避开小掌门?难道是有人数或其他限制?但这些我始终没有和任何人提起,所以根本不知道就算我问他本人,他也一定答不出。
毕竟,时间尚短。
何况那段时间他可算忙得不可开交,光是应对一波又一波的暗杀就已占据了他不少时间,又要追踪那时不时就会感受到的魔气,对我的怀疑也是强烈几天消散几天的来回反复。时间一长我也习惯了,虽然心虚照旧,但总觉得他固然知道些什么却也不免有几分疯癫,实在不该尽听尽信,也便不再紧张着他的一举一动了。外加上小掌门学的极快,眼看着回云平山的日子越来越近,我这颗心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原本我们根本没必要等到百鸣堂结束,但小掌门对自己倒数的成绩总有些耿耿于怀,非要看看第一花落谁家,到底会不会有人超过这个自吹自擂的随心!啊!说起他,我们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返回谷上住了几天了,是所有人中第一个上来的,可即便如此,后续上来的人里也没一个能超过他,尤其在得知了小掌门和行路的成绩之后,着实沾沾自喜起来,那模样别说小掌门了,我看着都够来气的。而且他为了躲避自家母亲大人的督促,更是乐得在外面多待几日,每天游手好闲到处惹人烦。因为捣乱被小掌门追着打了几次也不长个记性,在这点上,颇令我自省,真是同类也相厌啊!但也有例外,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怕异堞,总是有种本能似的回避,他虽不承认,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可即便相厌,到头来最闲的两个同类也还是会被排挤到一块,偶尔还会有第三位成员,就是下谷前用一顿饭换我带路的那位大小姐。她说自己姓王,让我们叫她王小姐,她不仅不是我的同门,更是是个连平云刀都提不动的闺阁小姐。不辞辛苦的到这来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一睹我家小掌门真颜!幸亏她家里管得严,不然让她入了我平云派,那还不得严重动摇我的地位!
这日,我在编写《灿华谷纪实》准备回去的路上沿途售卖。感觉已经有几日没看到随心了,他却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
“诶!小跟班,你猜......剩下这五个人里,会不会有个第二?”
“我赌一定会有人让你成为第二。”
“切!不可能!剩下这五个人里只有鹰喙轻功最好,可与我相比,那还差得远呢。”
“嗯,以我对某人的了解,她不可能让你带着这个‘第一’离开灿华谷。”
“谁?空沙?论实力,她倒确实是个可能创造奇迹的人。”
“哼哼,只有这次我是真心希望她创造这个奇迹。”
然话虽是这么说,希望归希望,我却不敢把宝压在空沙身上,鹰喙也正如随心所说,差距明显差了一截,若到最后真没人超过他,怕是小掌门会顺着锁链再下去一次,我看这几天她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啊!听说你们杀了一条巨蟒?”
“不是我们,是我家小掌门。”
“什么?巨蟒?有多大?怎么杀的?”
虽然我是无望赢过发面儿了,但我觉得王小姐有这个潜力!我真是惊讶于她一个没有任何功夫傍身的大小姐是如何在听到“小掌门”这三个字之后立即现身的!
“用刀杀的。”
“用刀怎么杀的?”
“详见《灿华谷纪实》(阶段版),二两一册。”
“写的详细吗?”
“一看便知。”
打发走了王小姐,我又问随心:“要不你也来一本?”
“不用买我也知道,你们是不是打了两场?”
“你偷看了?”
“我用得着偷看吗!当时我正挂在锁链上吃饭呢,就看见一条恶心的东西从我面前唰一下路过,我差点没吐出来。刚调整好,哇!双倍恶心!吓我一哆嗦,这要是冲我来,我肯定就拿不到这个第一了,好在是去吃你们的。”
我侧目仔细瞧了瞧他:“我今天才发现,你和空沙也有很多相似之处啊!讨人厌方面。”
“那你这是过誉了,过誉了过誉了。”
“何必过谦!不必不必。”
“哎?你有没有听说过塞逐的选妃习俗?”
“塞逐好战,女子也是武力强者更受倾慕,选妃亦如此。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觉得你家主子可能要做塞逐王妃了。”
“什么!?”王......妃?
“你这眼睛不能光盯着我!你看,顺着我这个视线看我们这位塞逐王子,是不是呆住了?你再顺着他的这个视线往那边——去!谁?”
“镖。”
“啧!谁拿着镖?”
“行路啊。”
“刚刚,刚刚!”
“......”
“我也知道,让你突然接受自家主子要远嫁的事实不容易,但你也要往好处想,说不定你能陪嫁过去呢!是不是?”
“看看而已,他估计是想偷师学两招。”
“那能是一种眼神吗?你是不是傻?”
可是......“之前明明没有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这样看着她?
“其实也不难理解,他之前傻,自然不会想这些,结果你家主子带着他下了趟谷,不仅把傻治好了!啊,这也算大恩了吧?然后又看到了她杀蟒的英勇表现,‘英勇’?嗯,对他们来说这太是女子的优势了!然后就一见钟情了!可能之前还有些不确定,但又经过了这两月的观察,发现她越来越合适,爱慕之心愈加强烈。但你也不用太意外,也就是这几天,面由心生,才显露出来,只有观察力如我这般细致入微之人才会发现这些蛛丝马迹......”
因为他所说的魔气、我爹之类的话,印象中他提防的一直是我,从什么时候他不再盯着我了?是我放松警惕之后?还是之前?他此时的表现又代表什么?当真是爱慕吗?小掌门呢?她察觉到了吗?又作何想法?王妃......不会,她不会答应的。我了解她,只要她不想做,没人能逼她。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恐惧感,远强烈于谷底时要突然面对的死亡,也不同于那莫名出现的邪恶而强大的力量所带来的后怕,是更久远的,更深入骨髓的,恐惧。
又一次,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想要躲开这一切。我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小掌门,她依旧明朗如花开满树星落碧海。
“吃饭吗?”她察觉到我的视线。
“嗯?哦!我去准备。”
生而为人,有些一生无畏无惧,有些始终担惊受怕。我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童年中何时可以被称为无忧无虑了。但只要跟在她身边,无论何时我都有底气告诉自己:不必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