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城市,我回来了

第三章 城市,我回来了

家家户户的烟囱已经冒出了淡淡的白烟,此起彼伏的鸡鸣伴着偶尔豪迈的狗吠,农家晨起早,天还没亮,田地里已经有劳作的身影了。

准备了两天,梁满仓就要出发了。老梁已经把马车赶到大门口,他要亲自把梁满仓送到乡里去坐车。

梁满仓整理着那已经洗得发白的军挎,那把圆木把的杀猪刀早就撇得老远了。那个老梁极其重视的绿本本被包了一块绸布放在军挎的最底层,这户口本可是梁家在这小山村最可炫耀的资本。老妈把三十块钱也用手绢包好和户口本放在一起,再三嘱咐,要注意啊要注意。

梁满仓把县里发的奖状卷好立着插在包里,这东西是必须带着的,这可是最有力的证明啊,县政府那又圆又红的大印记可不是吹来的。

还有一样,梁满仓颇为得意的东西,被他和奖状卷在一起。为了办这个东西,梁满仓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那是一张证明信,梁满仓知道自己这初中毕业证虽然本本挺红,但是不吓唬人。他脑袋一转就想到了一条偷梁换柱的计策——

梁满仓学习不咋地,但是字写得却不一般。他到村长家要来一张稿纸,回到家放上桌子,把抹布洗了三遍,使劲擦干净桌子,斟酌许久写下了:

证明

梁满仓同学是云山县政府授予的“新时代好青年”是我校优秀学生。因为管理不善他的——毕业证丢失,现正在积极办理中。

特此证明!

湖东乡中学

1988年7月18日

写好这封证明信,梁满仓骑着大二八就直奔乡中学,在中学对面的小卖部,他买了一盒“凤舞”烟,然后才堆着笑脸走进校园。

学校里,学生刚放假,黄校长在值班,这是他事先已经打听好的。立好自行车,他来到校长室。黄校长对他这个“新时代的好青年”还是很热情的,急忙让座,还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

梁满仓不急着说事,先把凤舞烟往桌子上一放:“校长,我来看看您。”

黄校长五十多岁,脸上皱纹不少,见梁满仓这般客气,皱纹都绽放开了,“满仓啊,你可是咱们学校的骄傲啊,了不起,县长亲自给戴花,这可是劳模的待遇啊。”校长说着把凤舞顺手放进办公桌。

“校长,我有个事,麻烦您给盖个章。”梁满仓见凤舞已经到了指定地点,就开门见山了。

“盖什么章?”黄校长立刻警惕起来,这公章可不是随便盖的。

“那什么,县长上次和我说,想在城里帮我介绍一个工作,可是我的毕业证不小心弄丢了,想请您开个证明。”梁满仓很是恭敬,故意把县长搬出来,做了大旗。

“嗯?县长帮你找工作?嗯,有出息!”黄校长信以为真了,这一段这梁满仓也太过风光了,不由得他不信。

“哈哈,我家不是本来就是城市户口嘛,就算是返城吧。”梁满仓晃荡着大脑袋信口开河了,说着,把证明信递过去。

黄校长接过来仔细看看:“这开头可不得了,哎,这怎么还有一道线啊?”

“哈哈,那是破折号,我写的不太标准,整低了。”梁满仓说着挠挠头,马上又说:“校长,不急,您先抽支烟。”

听到了“烟”黄校长就明白了,嘴里还嘀咕着“这也用不着破折号啊”,打开抽屉把公章拿出来,哈了几口气,重重地盖上,还足足压了一分钟,红印真叫一个清晰。

梁满仓见事已办妥,不再耽搁,说着“以后您到城里有事找我”,就收好证明信起身就走。

梁满仓往回骑车子是感觉十分轻松,哼着小调回到家。

一进屋,他就把填上了两个字“高中”,嘿嘿,这一下,他梁满仓就变成了高中毕业生,这可了不得了。

这证明和奖状卷在一起,也蹭了一身金粉,光灿灿的。

梁满仓又检查一遍:户口、奖状、证明信齐全。

老妈又给军挎里塞上几张煎饼,军挎外面绑上一个铁茶缸,一切准备宣告结束。

梁满仓踌躇满志地坐上马车,伴着一路清脆的铃声踏上了征程。

大客车晃晃悠悠地在盘山道上爬行,四个多小时才到云山县城,这县城可不是梁满仓的目的地,他是要到平江市的,要闯就得闯大城市。

又做了两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站了。

梁满仓背好军挎,扛上行李走出站台,果然是城里,到处都是人。下午四点钟了,太阳还依旧毒辣,梁满仓走出去几步就一身汗了。在记忆中,这平江他是来过几次的,所以觉得还不是太陌生。

工厂的煤烟味夹杂着劣质柏油路散发的沥青味,冒着黑烟的嘎斯、解放,拖拉机的柴油、汽油味,闻到这些让梁满仓有一点满足:“嗯,城里就是这个味,农村就闻不到这么现代的气味。”

梁满仓放下行李,辨别一下方向,不管瞅到哪里,心里都是欣喜。要不是人多,他真想趴在这烤脚的路面上,喊一声:城里啊,我回来了!城里人回来了!

先找个住的地方是关键,大车店有的是,一块钱一宿。大通铺一溜排开,一个大铺能睡二三十人。尽管不贵,但是大夏天的,生意并不好,乡下来的人都可以睡到外面,凉快还不花钱,城里人谁睡大车店啊。

梁满仓也得先找个住的地方,他印象中人民公园是有不少长椅的,就把大本营扎在那里,花团锦簇的,皇帝当年也不过如此。

到了公园,已经是五点多钟,公园里人还不少,长椅是捞不着,梁满仓就寻了一个空地坐下来,静静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看人工湖里漂浮的小船。

大旱年的夏天,一早晨就热得难受,太阳毒辣辣地和人们较着劲,梁满仓从一个长椅上坐起来,伸一个懒腰。

这两天可把他累得够呛,跑了十几家单位,无一中举。建筑工地、装卸工他都不想干,那和农村有什么区别?他想进正规的企业。可是当他一件件把宝贝展示出来时,人家看都不看,告诉他不招工。

心情烦躁,梁满仓在公园转一圈,心里想着,再找不着工作就要扎脖了,饿着肚子可不好受。

公园的文化长廊热闹,一百多米的长廊贴满了字啊、画啊的,不少老年人在那里高声吟诵。

对这些,梁满仓可不感兴趣,他哪有这份雅兴啊,他考虑的是填饱肚子再说。

他好不容易找到个早点摊,吃根油条,豆浆便宜5分钱一碗,来上两碗,肚子里晃晃荡荡的好歹算是不叫唤了。

星期天,上哪都没人,梁满仓就又回到公园,先占上一个长椅再说。坐了一会儿,这肚子就有点疼,豆浆喝急了?得找个厕所解决实际问题。

梁满仓厕所是找到了,没找到纸。他突然想到了文化长廊,对,就去那里,趁老人家们不注意,撕一块儿,那纸可软乎。

梁满仓快步向文化长廊跑去。

吵吵嚷嚷的怎么这么多人?干啥呢,干啥呢?梁满仓挤到前面去,哇,城里人也打架啊,还他娘的是小伙子打老头儿,这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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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小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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