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湘潭满城的红枫树,现在正值深秋,落叶飞得比水榭楼台还高,铺的比十里红妆还红,就像是下了一场漫天红雨。

玉锦楼后院里,貊庠嗑完一捧瓜子,和老板娘说,“感觉这具尸体没死透!”

老板娘说:“没死透又怎样,难不成你能还回去?”

貊庠蹭了蹭飞落到脸上的落叶,此时月中正皎,一地碎影斑驳,她懒洋洋窝进躺椅里闭上了眼睛,微笑道,“大可不必,这都用了好几年,大底……又是我想多了吧!”她的语气佯装如常,但颇有粉饰太平之意。

六年前,湘潭城里有一家姓陆的富商大贾娶妻,谁知新婚之夜,这新嫁娘就无端溺了水,那家人嫌弃晦气倒也是连尸体都未捞出来就连夜搬走了。

貊庠不辞辛劳把那女尸捞出来后看着挺新鲜,所以便顺手用了,感觉虽不是十成好但也能勉强凑合用。

…………可是现在却总觉得大有不受控制之意,而她竟奇异地寻不出原因!

老板娘随手拆完流云髻散了长发垂腰,此时模样看起来清宁毓秀不似白日那般魅惑浮华,她星眸辗转流光,移向貊庠,安静只吐了四字,“无事生非。”

直起身后又补刀,“别的鬼在这方面都比你强,起码挑活的用,你捡尸都赶不上热乎的,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哪里是这具尸体不对劲儿!”

话落,老板娘就拐进了不远处的屋子里“吱呀”一声关上了门。

貊庠伸手夹住一片绯红的叶,抵在眼睛上面望向星空,视线一片红色的绯艳,她喃喃自语的道:“说的也对,作为一个鬼她是挺爱捡尸!”

可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毛病呀!

当然,别的鬼相比起她是可劲儿厉害,但是反观不是整天被逮进冥界打入地狱受刑就是在伤天害理的路上被直接消灭。

可谓搞的在三界名声那叫一个臭名昭著,实不比妖魔界差一星半点儿。

其实蔚然,也不是大多数鬼会这样,只是像她们这类不入三道不得转世的鬼才会这样。

至于是什么原因所导致,那可就多了去了,所谓横死鬼、怨煞鬼、作恶鬼………

可……好像又有鬼论述,最后统统都是人家阎王爷说了算,要不要去转世或者入得轮回道,反正是不能一概而论一锤定死。

貊庠摇头,这事儿看起来真的很是复杂呢,可那又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她反正是啥论都没戏…………

翻了身,貊庠就准备睡觉,睡意朦胧间忽听到老板娘在房间里倒柜翻箱的貌似找什么,时不时的还呼天骂地。

貊庠拉了薄毯习惯性的捂住了头,心道:那娘们又没到发情期,干什么半夜狐叫吵人睡觉,真是闲的。

貊庠闭上眼睛,努力睡觉,可那女人根本就不让她如愿,吵的所谓那是更凶了。

貊庠顿时睡意全无,心中满是怒意,她掀开毯子行动速度就爬去窗前探望她到底在干啥!

然而隔着一层薄如蝉翼洁如玉石绯色的窗纸,貊庠只看到里面烛火葳蕤,昏黄一片,房间里虽狼藉破烂,但有一美人黑发如瀑,衣衫青玉,依靠在床沿看样子似乎是睡了。

貊庠很不自然的吞了吞口水,在想,她认识玉锦楼老板娘的时间并不算长,粗粗算来也只有三十年,互相之间更是连名字都懒的相问,只是看的顺眼便做了伴儿。

不过这女人却是头一次在她面前搞这么奔放,貊庠双眼逐渐放光的几乎要陷进去,像是哪里有强力漩涡在致命吸引她一样。

稍许尔尔,卧塌而眠的美人鼻子不间断“哼!”出一丝压低声音的低喘,下一秒就对着窗外还在偷窥的貊庠,犹豫了一下喊道,“滚进来!”她的语气听起来虽软软喏喏的,可仔细琢磨之下却异常的沁冷。

闻言,貊庠一阵心里发虚,暗道:这就被发现了……

不会吧,她已经够小心了,为了看美人就连呼吸都快闭上了,差一点被闷死……

唉!

不说了,算她倒霉,可要不要进去呢?

貊庠有些迟疑不定,觉得,老板娘……好像那样不方便。

见貊庠磨蹭,老板娘拧起秀眉,脸色微微溢有虚汗,咬牙催促道,“你磨蹭什么,赶紧过来,我腰扭了!”

貊庠不厚道的笑了,原来是这样,她忙不迭的推门而入,走近她伸出手去扶。

老板娘似乎没有力气,并未抬手,那衣衫漏出的半截手臂白皙的像是一尊白净若月的结玉,异常晃眼。

貊庠盯着那处白皙脑子不知怎的就突然断了线,说了句,“好白!”

“你想死么!”老板娘凶了貊庠一眼,无视某人眼底迸射出来的灼热目光,烛光一样笼罩下来,似要将她给焚毁了。

她自顾自拉拢了云锦色里衣,眼神微妙的打量向貊庠一张暗暗发痴的脸,阴测测地忽然道,“里外看来都是一个女人,怎么着就这么喜欢看老娘啊?”

貊庠心漏了一拍,瞬间尴尬的脸颊发疼,像是一团烈火在那肉里燃烧,她慌忙解释,支支吾吾地道,“之前……那个尸体是男人,所以……所以……控制不住!”

老板娘一脸晦涩难懂的表情直直移向她紧张的脸,漂亮白皙的纤细手指缓缓搭向唇角,意味深长的一笑,意有所指的问,“哦,那没作些什么?”

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貊庠脸刷的一黑,忙岔开话题,“我扶你起来!”

说着她一把轻而易举就抱起了老板娘,小心的放至床上,并给她拉上被子盖好,忽然咬牙解释道,“老娘保证尸体不腐烂就已经很费精力了!还能做什么,真是……”

老板娘淡淡“嗯”了一声,把被子拉好,冷不丁的道了句,“那你好失败哦,那么好的机会竟然只顾着养尸了,千万别说出去,会把同类笑死的,你竟然不懂的灵修,哦,对于女鬼来说该是采阳补阴!”

貊庠握紧拳头,一张老脸被她那混话烧的面红耳赤,久久才憋出来了一句冷酷至极的话,“老子对女人没兴趣,老子是女……”

老板娘看着梗着脖子解释的貊庠,脸红心跳的模样确实是像一个正在害羞的小男人模样,她玩味儿的挑起左眉,掩住嘴轻笑,轻佻的语气三分认真道,“嗯,我知道啊,你是女的!”

貊庠不相信的严肃问:“可你那是什么表情,要笑不笑的就像在扯慌!”

老板娘转瞬忙收起了笑,目光深邃看了貊庠好久,觉得她也太可爱了吧!

突然她眼珠子骨碌一转,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媚眼一笑,若如烈火蔷薇:“我叫与浓,风与浓!”

“呃!那个……你在说名字……”

貊庠一怔,被老板娘突如其来的介绍,雷的脑子一翁,可下意识就报上了自己名字,“貊庠!”不待话落,她就动作即快的夺门而出,还不忘带上门。

貊庠一股脑狂奔到自己屋子里,合上门后她才双腿发软的蹲下,鄙夷的扇了自己一把掌,懊恼道,“你也是一个女人她也是一个女人,你害羞个屁,人家仅仅只是向你说了一个名字,你就有那么激动的像是一个刚谈恋爱的小男人嘛!”

“哎呀,真他娘的羞死鬼啦,说出去,指定会被同类给笑死的!”

貊庠双手捂着肿起来火辣辣发烫的脸,爬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又滚回门口的位置,才真正冷静下来,对着自己斩荆截铁地说,“去睡觉,别乱想!”

苍茫而遥远的阳光从天穹一缕一缕的打下来,在地上晕开一圈又一圈明亮的光晕来。

院子里载种的那颗红枫树似乎在热的发光,只能看到满目的红色烈火,而与浓则披散着若如墨色一般铅黑的长发在树下捡红枫,旁边放着的篮子里已经快满了。

貊庠推门从屋子里揉着发肿的脸出来,暗骂了一句好蠢,自己对自己下手也不轻点。

抬眼的功夫就看见眼前耀眼的一幕,那一树炙热的红枫下,一袭白衣清浅地绝色少女一头黑发如瀑,正在弯腰捡拾红叶,那每一个捡拾叶片的动作,温柔极致的就像是对待什么珍稀的宝物。

貊庠有被狠狠惊艳到,可她飒然低头,不觉看向自己身上那破了几个大洞的衣服,补都补不好,真心觉得这身衣服要换了,算来已经穿了六年了,和那么干净又绝色盛世的与浓比起来自己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啊,真心配不上!

可是,现在的话……貌似是来不及了,那么后面再换吧!

貊庠犹豫的走出去,那是一点儿也不想错过看美人的机会。

听见动静,与浓直起腰,回过头温柔的看向正往过来走的貊庠,而她那高挺的鼻翼覆着一层刺眼的薄光,脸部的轮廓在阳光下忽明忽灭的发出片片涟漪来,迷离的不像话,就像是光下的湖面那波光粼粼的无限神秘的水色,丝丝缕缕的晕染无尽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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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生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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