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野菊花要连着根挖,没有根的花是不收的。淡黄色的才是野菊花,成白色的小花不叫野菊花也是不收的。一个下午我们能挖一个箩筐,卖个三四块。累了热了我们三五个人就躲进两块稻田间通水的水泥洞里,可凉快了,水泥洞两边通风,脚下是浅浅的水,水里还会有菱角,菱角有四个尖角,很好辨认。捡了菱角她们便教我咬开看到里面白色的东西就可以吃了,味道甘甜,像生板栗的味道。
我怕软软的有温度的东西,自然也怕水稻田里的稀泥,爷爷家每年一次的插秧,打油菜爸爸不会错过。他带我骑着摩托车飞驰过泊油路的高地,摩托车从上往上滑行两公里,比游乐场里的过山车还要刺激。我都会借着这个风劲儿高歌两曲。要下地插秧了,父亲和爷爷在地里忙着,我便在田埂上采野花捉蝴蝶,淡淡的黄蝴蝶我还是不怕的,当我娇嫩的小手不动时,它就会落在手上,那时,我便一动不动,怕它飞走。我总会问“爸爸,累不累?”父亲总是答非所问,“你要不要下来试试?”我点点头,却在他提着我轻轻放入水中时,突然蜷起双腿,大哭“不要”。一次,我在田埂上看到一条蛇慢慢向水田里蠕动,悄悄叫来爸爸,爸爸一下扼住蛇头,有惊无险,我拍手大叫“我爸爸最棒了”,那以后爸爸便不再带我来水田。
第一次下这种软软的水田时已经12岁了。还是被表妹一脚踢下去的。为此我把她的拖鞋扔进了别人家的“茅坑”。
舅舅曾经开过养鸡厂,家里很多能装下四个我的大铁桶。灌上水后,我与表妹在桶里洗上一个纯天然阳光晒热的温水澡,然后再让舅舅用人力板车拉去外公的卫生所,我们的快乐又开始了。
外公叫“大胜”,我们便给他取名为“齐天大圣”。蹭他在条椅上睡着时,便拿起毛笔在他脸上涂画,将他涂画成孙悟空的模样才肯罢休。每每这样,都会被他追着满院子打,但从未被他追上。我更小的时候其实是怕外公的,可能与他的职业有关,他总板着张脸。直到一天我的父母要出远差,把我寄托在外婆外公家,那几晚,外公为了让我不再有陌生感,给我吹气球,陪我打气球,比外婆还要温柔。
曾经,外公诊所的药房窗口就是一个正方形的镂空窗口,我与表妹搬来凳子爬进药房,偷偷拿走药房抽屉里的钱,不敢多拿,每人一元。拿完跑去别人家的小卖铺消费,并藏在别人家小卖铺吃完才敢回家,在我们眼里别人家的零食总是比外婆家的好吃,因为那是我们自己花钱买的。偷了几次后才被外公发现,后来那个拿药窗口便被顶上了一个交叉木板,直到国家正式收购,纳成村镇卫生所才得到改变。
说到“偷”,我与表妹的罪行可不止这一桩。最开心的一次,是偷吃了奶糖味的糖丸。我的印象里它是打疫苗才能吃的一种药,不知道你们那里叫什么,偏偏一个糖丸很符合我们的胃口。表妹比我高,搬来凳子,踩上去才能拿到柜式冰箱最高隔层的糖丸,我就是那个守门员。我们也是很小心的,不敢多拿,怕其他病人没有,一次偷两颗,一人一颗。
后来,表妹开始偷吃银翘片,牛黄解毒片。她说这个药很甜的,噱到苦的部分就吐掉。我知道那外边是糖衣,但我不爱那个味道,便会拒绝。如今,我不说出来,他们大人还是不知道有这档子事的。
我和表妹的关系也不是一直特别好的。用他们大人的话就是“见不得,也离不得”。我的家乡早餐都是吃特产面的,面美味极了,我是打会吃饭就以它为早餐的。妹妹也不例外。一两面5毛钱,二两面1元钱。那日,表妹留宿我家,次日,父亲带我们去吃面,怕她吃不饱,便说“小敏,你吃二两好不好?”“哼,小气,在家,妈妈都是给我买五两的。”父亲知道她说的五两是五毛钱的,而我却真的生气了。因为父亲对我的宠溺,我是不允许任何人说他的不好的,包括表妹。也因此我便记上心头,每每她再来我家,我都会把父亲给我买的玩具都给藏起来,怕她再要走,而每每都又逃不过她的翻弄,统统给翻出来。
我会与她生气,也会特别想念她,依赖她,即使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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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乐的,还是在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