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南北阙时期(庚初伏)

第四十章 南北阙时期(庚初伏)

淮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背负着罪名,坠入诛仙台。靠着一片荷花残瓣,从九重雷电中苟存。

再次醒来时,他被裹在襁褓中,马背上的颠簸让他看不清抱着他的人,只有冰凉的盔缨在夜空中摇晃,将残月遮遮掩掩。他猎奇般的伸出手,想将月光攥在手中。

倏忽间,一枚箭划破夜空,射穿他的手掌,也射穿了那个人的心脏。

他吃痛的收回手,贯穿的血洞源源不断涌出血。一阵天昏地暗,他感觉到护着他的人摔下马,随着惯性滚落山崖。

星星点点的火光徘徊在崖边久久不散,不断坠落的火把在半空中就被潮湿的空气淹没。

悬在夜空中的残月只有瞳眸大小,一根铁索嵌在崖石里,尾端缠绕在抱着他的那个人身上,此时那人正费力地将铁链绑上自己的腰,远远望去,犹如一个人形婴儿床,在这阴冷的悬崖边微微摇晃。

“少主别怕,我们的人马上就来了。千万不要闭上眼睛,月亮会逃跑的……”

他似乎是感受到怀中婴儿的不安,低声安慰,剑眉下一双璀璨如辉的双眸温柔地瞧着他,但逐渐地,这双眼睛失去了焦点。

一阵雍长的叹息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黑暗中的雾不断堆积,形成一个修长的身影。他温凉的双眸微张,弯腰瞧向淮安。

“白虎溪源?”熟悉的面孔让淮安不禁抖索,他听着骨骼愤怒的声音,凶狠的瞪起眸子:“你也要追杀我?”

只是他这副幼童般的模样毫无震慑力,相反还将对面之人逗笑了。

“现今帝神依旧疑心殿下的存在,为断绝殿下气息,属下需抽取您几缕魂魄,封印在各地,待到合适时机再将您唤醒。偌大天界,阴霾重重,小殿下,在未找出幕后真凶之前,您就是我们的希望。”

灵魂的抽离让他瞬间晕厥,他没看见一朵红梅正随着他凝固的血液从掌心一闪而过。

夜寂静了半响,随着呼吸声越来越浓烈,那个逝去的士兵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极速收缩,在夜空中亮起碧绿的寒光。

他吐息几口浊气,低头看向怀中熟睡的幼童,想伸手抚摸,却又怕尖锐的虎爪划伤了他娇嫩的皮肤,只能泄气般的松下肩,喃喃自语:“血雨腥风下也不知如此脆弱的花何时才能绽放。”

……

时光荏苒,他隐藏在凡世间如约长大。

此时,九霓天界新帝登基半月有余,地府首领阎禁割裂元神,封印阍龙。

普陀地府归降,成为天界掌管凡尘的轮回盘。凡间受阍龙之战影响,战火纷飞。阙皇名存实亡,十四藩国日益强大,大陆如一块新鲜的鹿肉,吸引着所有虎视眈眈的饿狼野兽。

都城达官奢靡敛财,各地乱民易子而食。奇人异士大有出世之风,择其明主,试图拯救这片水深火热的陆地。

一条阙江将南北割裂,涌动的江水下是政变带来的血雨腥风。南北阙时代,藩王庚氏如一片还未发黄的落叶,挂在阙皇朝这颗满是蛀虫的大树上,企图护佑他熬过这个冬天,再次迎来枝繁叶茂。

可惜他的忠心被阙皇怀疑,一纸皇诏快马加鞭,带来的不是嘉奖,而是叛变的诛杀令。那一夜,阙皇亲手砍下自己最后的臂膀,神采飞扬的走进各藩奸细埋下的陷阱中,将自己真正变为“孤家寡人”。

庚氏的冤魂在皇朝的殿堂上嘶吼,只有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幼孙被亲信救出,一路南下,投奔到门生前凉张氏府邸。

这个庚氏遗孤正是被梅子吟亲手扔下诛仙台的天界二殿下席厌离。此时他被封印记忆,牵挂着凡尘琐事,化名为前凉张氏三公子张潜。

【阙朝分裂十六年】

阙江南北战事吃紧。北阙刚经历了为期四年的“八藩之乱”,长期的战乱让原本就不是鱼米之乡的北阙雪上加霜。白骨露野,血染厚土,在八藩中惨胜的北越急需物资来满足刚刚收复的疆土。

南方鱼米富饶,北方铁骑精锐,姜王派使臣渡江,大有与北阙合作之意。

信是借江送向前凉,此次南北结盟如若成功,将是前凉一跃众藩之上的有力跳板。所以使臣能否安全抵达南齐王宫,于前凉或于南阙其他四藩皆是关键。

午后天阴,凛冽的风扫荡着南阙渡口。一支小队站立江边,腰束云纹皮质带,挎黑刀,铜铁甲片编缀而成的胸背甲从肩部及两侧系束。不同于北越武士缣帛夹厚绵制作的练甲,一眼就能看出是南方兵力的打扮。

为首之人头戴斗笠,在这阴暗的天气中抱伞而立。遥遥望去,阙江水天一色,远方的船只越来越近,风掠船帆,紫色锦旗上硬笔写着北越二字。

船靠边抛锚,侍卫掀起船帘,还未见人,便听见船仓内传出剧烈的咳嗽声。只见一男子缓步而出,外罩米白豹纹镶边翻毛斗篷,脚蹬绒白羊皮暖靴,白绒绒的豹毛簇拥在颈边,让他瞧上去有些弱不经风。

“在下北越姜止,受父王之命前来南阙拜见前凉藩王。”

岸边为首之人立即将黑伞撑起,巨大的伞面阻隔了江边刺骨的风。他弯腰伸臂,自然的接过姜止的搀扶。

“舆轿在前,殿下得知世子亲自前来喜不胜喜。”

身后的士兵齐齐让开道路,偌大的边城,看不见一丝生活的气息。赫然间电闪雷鸣,淅淅沥沥的水滴冲破云雾顷刻间化为暴雨。

小巷直通门关,孤轿停在门口,四面丝绸装裹随风摇曳。黑伞缓慢移动,抵达轿前,便见一只有力的手从帘后伸了出来:“江边风寒,阿沁一路舟车劳顿,快上来暖暖。”

白腻的手搭在前凉世子渝子瞻臂上,隔着薄衣依旧冰凉的可怕。渝子瞻垂眸望去,只见姜止面容虚弱,眼下淡淡的淤青一眼便知是这几天的水路走的不太安稳。

他叹息一声,邀他入座:“你明知这一路不太平,还主动请缨。”

“久病在榻,孤时常怀恋儿时在前凉的光景,若此次错失,恐夜不能寐。”

舆轿平稳前行,帘外暴雨倾盆,若习武之人耳力当然,定会发现雨水的杀戮声此起彼伏。

姜止微微掀开轿帘,捂着嘴角抑制不住的咳嗽:“刚出边城,这袭击的队伍便接连不断。乱世之中若想求块安心之地,着实太难。”

血染阙江,暴雨蜿蜒,刀剑交击,血肉横飞。

暴雨般的箭矢穿透战甲,飞溅的血污在空中抛洒,士兵的头颅滚落在地。不散的英魂似乎还在阴霾密布的空中嘶吼,黑甲战士冲破包围住他们的蓝甲,逐渐开始有吞没之势,

杀得血红的眼睛在狰狞的面孔上闪动着仇恨的光芒。空气中飘散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漆黑的士兵如阙江之上的江水,翻涌着包围住逐渐减少的蓝色铠甲。

长刀震耳欲聋,马上之人砍断对面领袖手中的长剑,稳稳停在那人的脖子边。血顺着锋刃缓缓滴落,那人惨白着张脸,仿佛断掉的是他的头颅。

他的兵器一落,剩下的人马皆将兵器放下。

“带回去。”马上之人缰绳一勒,回眸与轿内之人对视,微微点头。

“他是前凉常胜将军张潜,家族世代为文,出了他这个武将。”渝子瞻并未抬头,依旧认真的沏着手边的茶。

“孤认得他,偏坐金鞍调白羽,侠骨柔情张三郎。孤记得他并未婚配。”

“别想了,人家已经心有所属。”

顺着路口蜿蜒的血迹还未清理干净,满墙的血渍和默默拖动着尸体的士兵依旧寂静无声。

似乎看出了眼前之人面容的惋惜,渝子瞻细眸轻弯,替他放下轿帘,递上一杯热茶:“世间好儿郎多的是,若是放心,阿沁把你那宝贝妹妹许给吾也可。”

“王室多薄凉,孤可不想她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你又焉知她不乐意。”渝子瞻扬眉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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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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