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不杀他
陶二见了,连忙伸手拈出小小的一片来,搁进嘴里慢慢嚼起来,无视众人看他的眼光,半天才慢慢吞咽了下去。
“啊,好香,牛肉就是不一样。”
金亚光再一招手,众人就围上去,你一片我一片,没两下就将一小包牛肉,分得干干净净,还有那促狭的道:“真香,想把纸包吃了算数。”
另有人道:“那你还是去舔陶二的手吧,他捧得那么久,手已是染上味道了。”
说到这个舔字,几人淫笑着,自然又讲起别的笑话,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好了,”金亚光与大家一起围坐在了桌旁,“兄弟们辛苦,今夜好好喝酒吃肉。”
又随意将手向上一拱道:“那里还有些赏赐,一会子兄弟们分润分润,便揣着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松乏松乏。”
众人一听,你推我我推你,挤眉弄眼的开着你懂我懂的玩笑。
金亚光又伸出手来一压,场面上这才静下来:“值夜的两个少喝点,多吃肉。”
说着先伸手挟了一筷子,众人立马跟上,热闹起来。
“我有还有一句话,”酒热耳红之际,金亚光又举一杯,“体面是大家的,若是有些私下行事,被我知道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大家高声应喏着,其间刘二和高五两个对视了一眼。
金亚光早已撇见,却不去说他们。
那一位看上去就臊眉搭眼的,不见得是什么人物。
传说中他背后的人也还不见来捞他,说不定是弃了他这枚棋子,但既然上头有话,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今日他这番又拉又打,就是这个意思,点到即止。
能在这里头有位置的,都是粗中有细的人。
牢里如此喧嚣,众人自然不得安息。
李定得此际已见憔悴,尽管他一人占着一间小格子,穿的牢服在这里头也算干净的,饮食也有保障,但究竟平日里松泛惯了,在这里吃不好亦睡不香。
桂枝,他想到桂枝,还没显怀的人,现在不知流落何地了,那夜那么匆忙,他都没有时间安排好她…
卢宛,哼,不用挂心,她自有她娘家扶持,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知道了自己外面这桩事?
不,不会的,既然到现在还没来,肯定就是还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的。
他不禁暗自庆幸起来,旋即又想到,如果她还不知道,那么谁又来救他出去呢?
这里的人对他并不那么坏,但他试探过几次,信是送不出去的。
还有女儿,儿子…
想到这里,他有一丝黯然,但也只那一瞬,旋即就振奋了精神。
这世上男子,多的是三妻四妾的,怎么到他这里就不行?
不过是一个桂枝罢了,还是李老太太赏的人,说起来,这都是卢宛善妒,容不下人,不然的话,桂枝一早就是他的人,何以现在还需得他在外置办宅院,偷偷摸摸?
对,就是这样,他李定得到哪说都是有理,想到这里,他又意得志满起来,昏昏然入了梦。
一席终了,众人按轮班歇下,刘二和高五这才找到机会聚在一起。
“怎么办?”
高五的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阴沉。
“你看老大这意思,明着就是要保他,拿他敲些杠头,引些钱来花不是大事,可要说把他,”刘二比划了一個手势,“只怕老大那关不容易过。”
看高五还没有接话的模样。
他又加了一记重锤:“这兄弟也算做到头了。”
高五斜着眼看他:“这我知道,再说老大也不会无中生事拦兄弟们的财路,前脚去见了老爷,后脚就来传话,这定是老爷的意思。我只是,放不下那一千两。”
“一千两,你我各五百两,百年人参买得起,我娘的病有了解药,你也能宽宽裕裕把你的小花娶回来,再没人能在你面前说三道四。”
小花是刘二的表妹,二人青梅竹马,随着年纪渐长,原是心有盟约的,谁料小花的父母非将她说给了临村的一个富户家作填房。
那人早上了年纪,五十啷当岁,大腹便便的模样,小花哪里就肯?
还不是被强送上了花轿,她娘家实打实收了二百两彩礼。
如今那富户早已死了,儿子当家。
小花想归家,却不那么容易。
把脸一抹,言称两百两彩礼还来,就送小花大归。
这还是刘二通过金亚光找了里长去说和的,不然的话,当时那富户病逝,他儿子立时就要送小花去殉葬,口里还只道不忍父亲孤苦云云。
有了里长出面,又有金亚光等人在后,官字两个口,他是不敢再强要小花的命了,但内宅里有的是法子扣着人不放,让人哪里说理去。
刘二没法子,又求到金老大面前,挨了多少窝囊球的骂,终还是求得老大管了闲事,又去谈价,两百两这个价钱,却是一定要拿的。
不然的话,就一拍两散。对方拿定了刘二舍不得放手,只管放些狠话。
想到这里,刘二也有些举棋不定了。
高五见他神色松动,趁机道:“你的事你拿主意,我娘,我却是一定要救的,她老人家辛辛苦苦拉扯我长大,还没享过一天福哩。原是我一个人接的这一千两的事,伱也有作难,我们才议定一起干,一人五百两。”
“若你现下不肯了,也容易,我一个人办了就得了。原就是我看你也缺钱,才拉你也入伙的。”
“说不得,”高五低声道,“你还去老大面前告发我,领些赏钱哩。”
“直娘贼,你骂谁,我刘二是那种人?”刘二上前一步,揪住了高五的衣领。
“不是就不是,”高五拂开他的手,左右打量无人注意,这才从怀里拈出一个油纸包来,“我都准备好了,这是一包砒霜,成色极好的,遇水则化,他是单有水供奉的,天天管够,吃得又好,餐餐有米饭配汤,哪里都好下得。”
刘二面色阴晴不定,犹豫一会儿终还是道:“你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