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蛰伏
入夜,空荡的小院显得格外凉爽,月光洒在院中,颇有一番风味。
此时,徐涎一人独自坐在门框上,对着天上的星空,渐渐发呆。
而之前还在这里畅谈的宁天绪、徐三金还有那小姑娘,都已离去。
临走时,徐涎问了小姑娘家的住处,过几日会登门拜访,而宁天绪自知此次多半落空,也说着改日再来,便草草离去。
这时只有那老道士还在徐涎的房屋内,正躺在徐涎的床上,呼呼睡大觉呢。
徐涎呆呆看着天空,开始回忆,他先前在山上的所见所得。
那日,还是清晨,他趁着天蒙蒙亮,来到了山脚,起初他以为是因为早上的潮气,山上被烟雾缭绕着。
登上山后,他靠着一点点的视野,慢慢的行走着,可这一路看到的动物植物、比之以往少了很多,正当他还在疑惑,考虑要不要回去之时,四周就突然只剩下了雾气,什么都看不清了。
没走两步,那烟雾变得更浓,完全看不到路,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甚至脚下踩的地方,都开始变软,好似真的踩在烟云上一般。
徐涎在疑惑惊奇中,靠着直觉向前走着。
但这感觉完完全全就不是行走在山里的感觉,四周无比的空旷!
真像是走到了仙境一般,好似天地间只有白雾。
不知过了多久,这白雾像是没有尽头般,迟迟望不到别的景色,若不是先前他敢肯定,自己是走进来的,恐怕真以为自己做梦了。
徐涎就这样慢慢前行着,好似迷失了自我一般,表情空洞的向前走着。
也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妖魅且透人骨髓的声音在徐涎后背方向响起!
“徐涎!”
徐涎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猛的转身,在惊吓中环望四周。
可奇怪的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茫茫的白,一切都显得,飘渺无形。
也就在他四处查看的同时,天上掉落了一块玉片,整好掉在徐涎脚边。
“是谁!”
徐涎看着天空,像是大梦初醒般,眼神凌厉的大声吼到。
可半天没见的回应,那声音好似消失了一般,周围除了白雾,还是白雾。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玉片拾了起来。
接着那奇怪的声音再度响起,一连串的妖魅笑声充斥在天地间,可却只有声音,不见人影!
徐涎追着声音前行,想要一探究竟,可根本找不到,除了白茫茫的烟雾,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又不知过了多久,声音逐渐消失,白雾也慢慢消散,前方也逐渐显现出了山色一角。
徐涎大步向前,那白雾越来越淡,越来越浅,周围的景色也逐渐显现。
当他完全走出其中后,周围已经完全是一副山间景色。
天空上也是烈日高挂,根本没有什么白雾烟云!
转身回头也是一处林间小道,先前那一幕竟真想做梦一般,现在则是梦醒时分,那些白雾消失的干干净净。
可他摊开手心,一个残破不堪,细纹密布的玉片,正安安静静的躺在手中。
“难道刚刚不是做梦?”徐涎还在疑惑之时,只见。
眼前赫然是那株灰白色叶子的奇异花草,而旁边还盘旋这一条小绿蛇。
徐涎正在惊异时,那小蛇却突然扑了上来,咬了徐涎一口!
而后便是,小蛇离奇死去,徐涎将那奇怪的花草收了起来。
他觉得那副场景后怕,便也不再停留,开始下山。
至于那朵太阳草,则是徐涎在下山时,偶然得到的。
而他之所以上山,也是因为无奈,人活于世需要吃饭,他徐涎就像是天地间的一根茅草,无人在乎他是死是活,可命是自己的,自己不在乎就没人在乎。
这么多年来,徐涎也不好过,在他还未出生时父亲便早早离去,唯一的母亲也在生下他没多久后相继离开了人世。
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照顾自己,幼时还有唯一对他亲切的奶奶,可惜也没过几年,驾鹤西去。
他们邻里人家,都以为是他徐涎天煞孤星,克死爹娘又克死他奶奶,大家对待徐涎都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生怕沾到霉运。
所以徐涎长这么大,几乎没什么朋友。
虽然曾经的徐家在小镇是十足的大户人家,可如今没落了,不再是那名镇四方的徐大家。
他那二姨娘,虽不说待他多好,时而还有些尖酸刻薄,可能毕竟不是亲生的,没那么亲近。
现如今正主都不在了,这名义上的二姨娘,也只是让徐涎能勉强活着,衣食方面几乎没有关照过。
而这单独的小院,则是将原本马棚改造了改造,成了现如今徐涎住的地方。
剩下的则全都是靠徐涎他自己养活的自己,早起的生活也是十分艰苦,时常三天两头饿肚子。
也就是徐三金的出现,让徐涎的情况好了些许。
那徐三金与府上的人都不怎么亲近,唯独与徐涎亲近,好多次徐三金偷偷拿他娘的金簪子玉戒指,给徐涎让他偷偷卖钱,不过都让他还回去了。
这么多年来,徐三金可以说,是徐涎在这世上为数不多可以信得过的人,更是让徐涎真正认可的家人。
而他那二姨娘,他也是心存感激与尊重的,虽然二姨娘并不是他们徐家本家人,当年他之所以能坐上这家主之位,也是盛了别人之威。
昔年之事,繁琐诡谲,其中的原因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他徐涎如今能活着,很不易,毕竟,对他而言能活命,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徐涎抬着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心中想着。
“人死了真的会变成星星,高高挂在天上,在哪里看着自己的子孙后代,默默呵护他们吗?”
“娘,孩儿记得您给孩儿说的话,您告诉过我,不论什么事,凡问本心,不论善事恶事,只要做到问心无愧,那便是好事。”
“可自从小镇的菩萨庙建起后,好像一切都变了似的,徐家落幕、侍卫死绝、娘亲和奶奶也相继离开了人世......。”
想到这,徐涎深深叹了口气。
突然有一只大手,从徐涎的背后出现,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徐小子,想事呢?”
此人正是先前还在睡大觉的邹明,邹老道。
徐涎看着这位衣着灰蓝色袍子,头戴银冠,满脸浩然气的老道士说道:“邹老,白天的时候,你说蔡萱的姐姐是阴神上门,所谓何意啊。”
邹老道挤着一只眼看着徐涎乐呵道:“一个人的兴趣使然罢了。”
“兴趣?难道只是一时兴起,就要了蔡萱姐姐的命?有这么讲理的吗。“徐涎蹙眉严生道。
邹老道双手背后笑道:“这天下大了去了,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平民百姓不就和地上的蚂蚁一般吗,难道踩死蚂蚁还需要理由不成,对他们而言杀了就是杀了,无所谓。”
徐涎坐在哪里一声不吭,默默的低着头。
他怎会不知,像他们这种命如草芥的凡人,还真就和地上的蚂蚁一样,匍匐苟活着,单单是为了填饱肚子,就已经筋疲力竭。
邹老道看着徐涎笑道:“不如你拜我为师,问道于天,看看能不能改变这天地?”
“有可能吗?”徐涎抬头问道。
“哟,你小子,之前还夸你不骄不躁呢,这会倒是足够狂妄自大啊。”邹老道捏了把鼻子说道。
徐涎仍是看着他。
“呃......不能。”邹老道耸了耸肩。
徐涎用手托着脑袋转了回去:“那就算了。”
“哎?徐小子,修行炼气之人,理应保持一颗真挚之心,不得自骄狂傲,要恪守本分,不能把眼光放的太高,当然也不能太低,要么丢人,哎嘿嘿,你说是吧。”邹老道也蹲下坐在徐涎身边说。
徐涎没理他,只是起身,向屋内走了进去,一边说:“得嘞,你都不是天下第一,我还拜师也成不了最强,我劝你还是早早放弃。”说着徐涎便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邹老道这番热脸贴凉屁股的行为,卓实好笑,看着离开的徐涎,到也不生气的说道:“哎呀,别说的那么彻底吗,哎,给我也留点位置。”
说着,邹老道,拍拍屁股也追了进去,就这样一老一小,谁也不嫌弃谁,一起挤在一张小床上,相继睡去。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
徐涎一大早就起来了,先是简单的烧饭,配着自己做的腌菜。
而那邹老道,也是紧随其后,待徐涎将饭菜准备好之后,他起来了,厚着脸皮和徐涎一起吃着早饭。
早饭时徐涎告诉邹老道,他要去小镇西边的菩萨庙一趟,邹老道在屋内木桌上一口粥,一口腌菜的吃着,一边点着头摆手道:“去吧去吧,老夫是不会给那柳氏打小报告的。”
徐涎闻言点点头,两下吃光碗中的白饭,放下碗,起身便走了出去。
气势每日早晨,只要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徐涎都会到菩萨庙来。
为菩萨庙打扫香灰,清理树叶,因为那里的主持许诺给徐涎,每次清扫,都会给他一些香火钱,说得了菩萨的庇护,以后要与人为善什么什么的。
倒也是不错的差事,这看似不起眼的小钱,在徐涎心里可是意义非凡,毕竟是非常轻松的光明正大的挣到钱的事,所以颇为看重。
早上的小镇街上没什么人,徐涎轻快的穿梭在其中,很快就在一条巷子中,看到一座不大不小的庙宇。
与两旁的建筑不同的是,这庙立在道路中央,但没有完全挡住街道,留出了两侧的两条小路。
走进庙中,看着殿前的香火炉,就知道这庙在小镇的地位,炉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根,香火不是很旺盛。
当地的商人因为嫌庙的位置,揽住了路,故此不是很喜爱这座庙。
而那些平民百姓,多有磕头的,上香也是寥寥无几,有的也只是小镇上一些老人们会差使族中子弟,路过了前去上香。
徐涎来到香炉旁,拿起小铲,轻轻铲去多余的香灰,后默默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又去拿上寺庙墙壁边上靠着的扫帚,清理起了落叶。
没过一会,庙内走出,一头戴僧帽的老头,手中拿着已经发暗红色的佛珠,慢慢走来。
只见那老僧斜眼看着徐涎,略带不屑的说道。
“哼,真没出息,你看看别人家在你这个年龄段,就已经三步腾空,一拳就震得山河倒流的小辈,再看看你,真是气死我了。”
徐涎也不急,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嘿嘿,吴爷爷,我天资愚笨,您也不是不知道,我这辈子注定是和修行无缘了。”
老僧不耐烦的冷哼一声,手指弹了一下,有六枚铜钱飞出,后转身离去,喃喃道:“天资愚笨,哼。”
徐涎接过这些铜钱,笑着装入口袋中,也不打扰老僧,继续扫起地来。
小庙因为是清晨时分,并没有什么人。
落叶也不多,很快徐涎就扫完了。
想着走之前问一下吴爷爷,那先前得到的玉片是何物件,可奈何找过所有的房屋,都不见吴爷爷。
吴爷爷虽然嘴上老是责骂徐涎不争气,但徐涎心里清楚,吴爷爷待他好,他都记着,所以根本不在乎吴爷爷说他什么,甚至他还非常感激吴爷爷,因为他不止是每天都会给自己铜钱,有时还会将一些贡品一并送给徐涎。
在以前徐涎因为身份原因,老是受到同龄人欺负,有一次他们将徐涎好不容易从市井里打的装水的罐子给打破。
害的徐涎全身湿透,罐子的损坏,一想到回去还得被姨娘打骂,再加上肚子饿的同时,眼泪不争气的滚了下来。
也正是吴爷爷赶到,将那群小屁孩轰走,又从庙里给了徐涎一个罐子,替他装满了水,送了回去,还有很多这种琐事。
这些徐涎都记在心中,他打心底尊敬这位老僧吴爷爷,自然也是相当信得过的人。
见找不到吴爷爷,徐涎想着,那就以后再说吧,也不知吴爷爷藏哪里去了。
就在徐涎从庙里向外走出时,迎面走来一中年男子。
身材高大魁梧,一身华丽衣袍,腰间悬挂着玉佩,束着头发顶着金冠,一双精明的眼神像是能将人看穿似得,英气十足,正看着徐涎,而徐涎也有些警惕的看着男子。
男子对着徐涎露出一个微笑道:“你也来上香啊,哈哈,真是个不错的菩萨庙,卧虎藏龙。”
徐涎没多停留,只是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男子看着快步离去的徐涎,头也不回,只是轻笑一声,微微眯了眯眼。
而此时徐涎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