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寿终不终
传龙追着采蝶一同落入寿终谷。
采蝶看着眼前的传龙,眼角模糊,心想你怎么这么傻,已不是一句感激所能表达,眼睛越来越湿,直到一切模糊。传龙看着采蝶,满眼爱意,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将她刻在心里,只想默默守护,他将她没入怀中,哪怕掉落深渊,也要用心守护。
此刻,采蝶眼前突然浮现出师父,父亲,母亲和青葙的画面。一人站立在一个方向,似乎在召唤她,又似乎在走向她。她不知道该看向哪一个,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甚至都忘了自己正在坠落寿终谷内。
以为是自己的梦境,她挣扎着转过身,看着师父,嘴里轻轻的呼唤着:“师父,弟子来了。”一路奔去,脚下越来越沉,就要迈不动之时,只觉好空好软,天旋地转,像是在跌落,嘴里依然唤到:师父,等等我。直到团聚,好幸福,好幸福,就这样长眠吧。
苦难的脸上挂着笑容。这是一位老者看到采蝶时的印象,这位老者的生活之处异常朴素,却又觉如临仙境。只见:
灰白发髻黝黄肤,褪青长衫洒英颜,
背靠绝壁侧依林,方寸之间梦轮回。
竹做阑珊凭空吊,虚名草堂隐世伏,
门前小溪石中淌,流入深壑望如烟。
原来此老者在此隐居数年之久,无欲无求,与世无争。老者可能还不知,救下采蝶和传龙已是跌落三天之后的事了。
两人平躺在小院茅草亭内的一块天然石阶上,只是全身数处关节青红,肿胀如莽,已是奄奄一息。
老者检查一番后,两人全身骨骼已多处折断,双腿、双臂断裂,肋骨亦断了数根。内脏皆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所幸经脉未断,陷入重度昏迷,要不是这张天蛛绫将两人包裹,又经藤蔓缓冲,恐怕早已粉身碎骨,命丧谷底。
但如此严重之伤要想救治确实难如登天,但对于当年名刹天下的北川药王谷谷主,“药神”药金师来说还有几分把握。其在此已隐居四年,只过着无欲无求,与世无争参禅悟道的生活。
幸好这里是深山老林,最不缺的就是稀贵草药,治疗骨伤无异是多处用药,长久用药的区别,老者似乎有了主意。
于是开始搭锅烧水,先把伤口都擦了干净,用现存的一点人参、燕窝和灵芝,再加上一些强身筋骨,活血化瘀的平常中草药进去,熬制了药浆和药水。
这老者使用类似于罐室药法,只是这里没有可装人的陶罐,而是将每日之药浆涂在身体外表,起到陶罐的作用,让药内外起作用,加强药性。
次日,老者便开始在这罕无人迹的地方上峰采药,下峰打猎,遍寻这罕见的野生名贵草药。野人参,野灵芝,野燕窝,野枸杞,野虫草,百年茯苓,百年首乌等,又猎到熊胆,虎骨,蛇胆,鹿茸,野牛角,百岁鳖,蜈蚣,蝎子等等。可以说能想到的有利于治病的药都采了来,整整连续采了七天。
后来经过改进,熬制成药泥和药丸,药丸内服,药泥外敷。这药泥还有另外的好处就是保温保药性,药性更持久,且不容易干涸,就这样用如此高消耗,简单粗暴的方式治疗着。
就在第七日,老者明显已疲惫不堪。就想,如果她两一辈子不醒难不成我一辈子采药,想到此也甚是纠结,脑袋里想着,手上还在继续熬药。
熬制好后准备换药,就把昨天的旧药泥扒了下来,准备擦洗干净,竟发现那位姑娘淤青已全退,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只是那位少侠就没那么幸运,因为是他保护这姑娘,所以受伤更加严重,所幸其体质特殊,恢复也算奇迹。
再摸一摸骨骼,竟然感觉不到断裂所在,简直就是奇迹。刚才还在想如果醒不来要这样天天采药熬药抹药确实难成,现在看到了希望,顿时神清气爽,心情大好。
赶快又敷了药泥,喂吃了药丸,灌水推服后,看着这两人日渐好转,别提有多高兴了,忍禁不住竟手舞足蹈,哼起小调自娱自乐起来。
正哼哼着,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没有了声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没在意。
又继续哼哼,又听见什么声音,心想:“奇了怪了,这几年间除了自己,哪还有人声啊,难道今天见鬼了不成?”看了看四周,也无任何异样,挠了挠头,嘴里还叨着:“有鬼也不怕,最好有个鬼出来,陪爷爷我聊聊天也成。”
刚说完正想继续哼哼,就真听见有一个轻微的声音喊道:“爷爷。”这次,是清清晰晰的听见了,还真把他吓了一跳,竟大叫到:“真有鬼啊。”
想到自己最近采了过多的药,也杀了过多的动物,不禁喊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您大恩大德,我采药杀生是为了治病救人,请您明察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竟开始语无伦次。
继续听见一个细微的声音道:“爷爷,哪有鬼,是我,在这里。”
这时,老者才注意到原来是救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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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姑娘的声音,顿时万分惊喜开来。
失声到:“啊,原来是你,可吓死我了,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真是造化啊,造化啊。”
“爷爷,我这是在哪里啊?是极乐世界吗?”
“你呀,在峨嵋山寿终谷,没有在极乐世界,你还活着呢。”
采蝶听完也有些惊讶,急道:“爷爷,对了,还有传龙少侠,他呢?”
药金师赶忙起身,站在不远处传龙身边,指其道:“你说的是他吧,他掉下来时将你抱的死死的,受伤比你严重多了,还没有醒来,要不是有这张网将你们缠住,又有藤蔓牵扯,恐怕早就粉身碎骨,见阎王了。”
采蝶听完瞅着不远处的传龙,眼含泪花道:“多谢爷爷的救命之恩,还未请教爷爷尊姓大名?”
“我曾是药王谷的谷主,药金师,被仇人一路追杀,才来到这里,以后再慢慢给你说。”
“我姓尚名采蝶,是玉女派弟子,师承钰玑子。传龙是龙星门的,我也是被人陷害,才不得以落入寿终谷,传龙是救我心切,才一同掉入。”说完又有些伤心。
“原来就是上面玉女派的啊,难怪如此懂事。当年我与钰玑子也有几分薄面,不知道她是否还好?”
此话正戳中了采蝶的伤心处,其哭到:“我师父,被奸人害死了,因此我才落入谷中。”
“也是可怜之人,好了,刚醒来还是少说话,好好休息,再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日后我们再慢慢聊。”
“嗯,辛苦爷爷了,我相信再过些时日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一定要替师父和二师姐报仇。”
“这就对了,你自己有信心就是最好的药了,从今天开始爷爷就给你们做好吃的饭,这样恢复就更快了。”
就这样再过了些许时日,采蝶骨骼已完全接好,只是元气大伤,内力恢复还尚需时日。而传龙依旧没有醒过来。
这日,老者来到采蝶所在的茅草亭内,外面阳光明媚,视野极其开阔。对面山峰野兽跳跃,鸟飞鸣叫都听得,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看到深壑之底。有的地方聚流止水,有的地方川流至极,天空点缀着几片云彩,几乎静止,美不胜收。
老者道:“采蝶姑娘,你的伤势已经痊愈,恭喜你,现在爷爷要拆掉这些泥罩,拆完你就可以下地行走了。不过……”
说到这,老者略微有些羞愧之情。
采蝶见状便知晓其事,坦然道:“爷爷,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我相信当时的状况也是势所当然,我现在内力还未恢复,没法自行拆除,烦请爷爷代为拆除,感激不尽。”
老者回到:“姑娘所言极是,那就话不多说,爷爷现在就为你拆除,拆完后爷爷就自行退出,这里有打好的热水,还有你的衣物,爷爷已帮你洗干净缝好。”
说完就用刀具轻轻划开泥罩,然后一点一点用手扒开,里面的肌肤一点一点裸露出来。采蝶毕竟是小姑娘,虽然嘴上说的坦然,但心里多少有些尴尬,老者也尽量动作轻缓,不至于碰到采蝶肌肤。
老者本已无欲无求,更不会有任何心思,只是这男女授受不亲,毕竟姑娘还是江湖人士,多少有些忌讳。
待采蝶一切准备妥当后,缓缓走出了草亭,只见其风采依旧,更多了份灵动,如出淤泥的荷花般亭亭玉立,美不成风,一瞥一笑间还是那份可爱和机灵。
面对远处的风景,面对后面高不可攀的绝壁,犹如向前的路,向前风景更好,向前更加开阔。
又想起最近绝处逢生的造化,感慨天命使然,人人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人人更想与命运斗争。这种矛盾让人有时绝望,有时又充满希望。当你与命运抗争时,命运又眷顾你,当你想遵从命运安排时,命运又舍弃你。好像只有自己忠于自己,忠于理想,忠于正义,忠于人们共同的希望的时候,命运的幸运之爪才会靠向你。否则,命运于你只是黑白的过渡,而非色彩斑斓的流淌于你的生命中。想着想着目光游离,思绪万千,顷刻间的感悟似乎成熟了不少,似乎多了份淡然,多了份宁静,多了份从容。
药金师走向采蝶,也一同看向远方,远方静的像一幅画,又似乎充满了生动,每个人看到的是一样的静,想到的却是不一样的生动。
“这里都属于寿终谷,下面是谷中之谷,再远处更加罕无人迹,山峦叠嶂,不知何时才能到头。”
采蝶这才从思绪中恢复过来:“都说旦入寿终,寿寝而终,爷爷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呢?”
“也是天意。不同的是,爷爷是与另外两个人一起到这里隐居的,只不过他们伤势过重,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我们本是‘药王三杰’,另外两个人是冯钰、马箫铭,想你年纪这么小,应该未曾听闻。”
“在玉女派跟随师父之时,听说过爷爷的名号,药王谷药王三杰医术高超,行侠仗义,是江湖上上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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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仰的英雄好汉。”
“来,坐于此处,待我细细道来。”
待两人坐下,接着道:“被迫隐居于此要从四年前讲起,那时正值皇家每四年一度的‘封上大会’。”
“我们药王谷受邀前往京城参加这封上大会,可谁料皇家代表改为东厂,这次的大会竟是个阴谋。都知道这封上大会其实就是皇家安抚江湖的手段,每次大会都会选举一个帮派作为下四年的新任江湖掌事。主要负责皇家与江湖之间的沟通协调,也是作为下一次封上大会的主办方。只有一些江湖大派有机会作为掌事,而这次封上大会东厂竟明目张胆地为与他联合的几个帮派划分势力范围。把他们之间原来在暗地的勾当放到了明面上,像我们这以前与神虎帮、金蛇会结过怨的门派顿感不妙。我们这些小门小派如不归顺,就要遭到屠门,那时江湖传闻好几个门派一夜之间消失。”
“后来我才知道江湖上备受称颂的“龟仙门”,乐善好施,仁义诚敬,也被落得个灭门的惨祸;行侠仗义,扶贫助弱的“蜀山七侠”一世英雄,听说也被小人所害,命丧东厂地牢;还有德高望重,礼仪孝廉,反腐倡廉的“聚义堂”,亦被东厂谋害致死。恶势当道,而又侠弱民怯,侠孤助无援,民懦弱不堪,何以见天日啊。当年此事江湖之人无所不为之动容,皆知此事蹊跷,但竟是以东厂为首的恶势力所为,真是魔鬼当道,民不聊生啊。”
“原来东厂的野心从四年前就开始了。”
“此话怎讲?”
然后采蝶快速将近些时日江湖上的事复述了一遍。
药金师恨恨道:“东厂竟屠杀了这么多大门大派,还要对付少林寺,看来江湖不免一场浩劫。”
“没错,东厂要称霸天下,对付我等宗派。”
“真是教人痛心疾首,江湖已没有了江湖的味道,已变成了魔鬼的江湖。”
“可如今其势力如日中天,江湖各大名门正派皆人人自危,苦不堪言,如何是好啊。”
“爷爷老了,不中用了,经历了一辈子,只是感觉世风日下,心有不甘啊。记得爷爷年轻时经常听到关于“七剑十三侠”“白眉大侠”“风尘三侠”,甚至“蜀山剑仙”的传说。那是何等意气风发,以正义之势抵挡千万魔道,快意恩仇,行侠仗义,百姓激昂,那时的江湖是英雄的江湖,是正义的江湖,可如今已少有传颂。”
“如今之势只因有一股恶风,蒙蔽了人们的双眼,引歪了人们的内心。”
“何尝不是,这世间总是正气长存,魔不胜正,丹侠之心总会再次燃起,那只能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师父也经常教导我们说生生不息,唯正神之气,人不正神,心气度魔。”
其接着道:“对了,爷爷,你们怎么逃到这里的?”
“我们三人也是身受重伤,只能一路逃跑,最后就逃到了峨嵋山,本想到玉女派避避风头,可东厂一众竟一路追来,誓要置我们于死地。我们为避免给玉女带来祸患,便引东厂和金蛇一众到了寿终谷,我们三人顺谷直下,冯钰和马啸铭将我救下,他两却死在这里。”
“原来如此,两位前辈也是有情有义之人。”
“是啊,我苟延残喘多活了几日,过不了多久就去陪他们了。本想着复仇,可最终被困在这里,只想就此孤独终老,你说爷爷是不是太懦弱,太自私了?”
采蝶道:“爷爷莫要强求,东厂高手如云,心狠手辣,死在他们手上的人数不胜数,人人都想找他们复仇,可谁又能复的了仇?采蝶只要能出去,一定替爷爷报仇。”
“很好,你不是还有《玉女素心经》在吗?传说练至臻境,不仅可以御剑飞行,更可魔挡杀魔,佛挡杀佛。记得小时候有幸听闻长辈之言,说‘一代剑仙’李沧远,搓剑成丸,御剑飞行唯此一人。这御剑飞行便如仙人腾云驾雾,乃属神力。听闻三等人练武练筋,二等人练武练气,一等人练武练神,神之所成,悟道成仙。练至神境可与自然融为一体,这世间的气、流、物均可感应,并能转化其间的能量,化为己用,从而上天入地,御物飞行无所不能。当有了神境,便有可能与天外神仙通灵,甚至位列仙班也是无所不可。只是这世间三等强者无数,二等强者也不少,可练至一等神境者如鳞毛凤角,脱胎成仙也不一定。”
“真能如此?”
“这些仅作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自古成仙需神助,修仙只是凡人梦。哎呦,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走,进屋,该吃饭了。”
采蝶掏出《玉女素心经》,看看药爷爷的背影,看看此书,又想起师父和青葙的模样,感觉如此心痛,无法释怀。
悲愤的情绪带起内心的激昂,更觉的此书有种魔力,更加坚定了复仇的信心。想着想着手攥的更紧了,望着远方,久久陷入莫名的思索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