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爱情?战争?
自从上次因为骂人和田文贞造成了误会,她就开始绝食了。
每天仅靠一瓶矿泉水来维持她生命机体活动的需要。
矿泉水就竖在她课桌的左上角,那个我最能清晰看到的位置,特大的“润田”两个字,像一个森罗法印刻在上面,仿佛就是为了让我每天看到,它的更换和减少。
据说,她已经绝食三天了!根据最新医学和科学证明,正常人在不吃任何食物只喝清水的情况下,最多能存活六十天。
我想,虽然她是女生,体力相对较弱,但是凭她脸上和屁股上肉,打个折扣,活一个月左右应该不成问题。所以,我并不认为她会这么快被饿死,至少在此之前我有大把的时间来拯救她。
为此,我每天听到的诘难声不绝于耳,劝说、讽刺,骂娘的都有,甚至有的已经上升到了人格、人性的高度。
“你见死不救,于心何忍?”
我强调:“重点是她还没死,放心,她死之前我一定会去救她。”
“你的一个冲动就能拯救一条生命,你为什么不冲动冲动?”
是的,我很冲动,冲动的想揍你一顿。
“天呐,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算我没认识过你!”
好啊,我也正打算没认识过你。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老衲施舍你一碗方便面,快去送给女施主吧!”
别人都快饿死了,你才施舍一碗面,你这假和尚的良心也泯灭的差不多了吧。
我一甩手就丢给了流儿,流儿像捧着刚烫好的山芋一样接着了。
后面的话我都没有说出口,但是能用眼神表达的,都用眼神表达了,不能用眼神表达的,也用手势表达了。至于他们能不能看懂就全凭悟性了。
于是我这个他们原本口中的“君子”就沦为了“渣男”,集体商议远离我一百公分。一百公分被定为安全距离,当然,能超过一百公分自然更好。
这样也好,我也乐得清闲,省得我发起疯来,把你们打到,说我借故寻仇。
也有人是赞同我的,例如周静,她就不一样,大声喊:“林哥,我支持你!坚决饿死美人蛇!”
还有流儿,他喊的就小声了:“老鲸,我也支持你,我早看她不顺眼了,死了一了…白…不了…”
原来流儿注意到,他喊这句话的时候,好多人看着他,那眼神,幽幽的,带着点儿绿。
我知道流儿这人思想觉悟有问题,算了,也不能怪他,他不像我,还是要混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我抱着篮球,和流儿到操场上去。
夕阳已经西斜,余光并不强烈,让人抬眼,刚好能窥到它的全貌,就像黑夜里那六十瓦的白炽灯,柔和、昏黄,但又如此的清澈明亮。
碧蓝而澄清的空中,三三两两的妆点着红云,它们围绕在夕阳的周围,拱托着它,如同诸般神佛拱托着世尊如来。
时下,已经深秋,可是在长江中下游这个地方,温度却是恰到好处,空气不很湿润也不甚干燥,一年中最谐意的,莫过于此时。
时而泛起的兮兮凉风,轻轻的吹动着衣角,阳光暖和地斜照在脸颊以及胸膛上,虽然比不上春天,却依然给人温馨而动心的惬合感。
就在这样的夕照中,一个白衣的女孩如同月色一样,收伫在球场旁的石椅上。
她端着一本书,稍微斜露的封面上,是一个卷发的穿着旗袍的奇女子,我知道,她的名字叫张爱玲。
女孩看得很投入,她并没有发现我们俩正走过来。在她完全扎束起来的秀发之外,别飘着几缕青丝,在阳光和“月光”的融合中,呈现的,是咖啡的色彩。
我本以为流儿看到这样的美女会很吃惊,没想到,并没有。也许在他眼里只有周静这种矮矮闹闹的小个子才算美女。
一名身穿球服的阳光小伙,攥着两瓶水,从我们身边擦过,他奔向的是正那个月光一样的女孩。
他把手中的牛奶饮料递到女孩面前,女孩略一抬头,露出一丝丝自然而感激的微笑,接了过来,男孩笑得很满意很出色。
但是,下一秒,她看见了我,她眼睛里流露出的犹疑和推拒,没有逃过我的感官。
她略一轻声,唤住了那个男孩,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喝牛奶。”
她说话的时候,骨子里的执拗完完全全的表现在脸上和皮肤上。
男孩尴尬一笑,又将另一只手的可乐递将过来。
“对不起……”
女孩轻轻地低头,眼睛却斜望着我们这边。男孩只好放弃。
然后,女孩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就像看到一个人落水、一个人坠楼、一个人出车祸,我知道她想说的是:小心!
但是,麻木的身体让我并没有这么快的反应,直到我的黑人兄弟说这句话之前“让我帮你一把!”
我疏懒的左臂瞬间爆满力量,就像大力神的黄金臂膀,狠狠地甩出一拳,正打在朝我扑过来的红皮篮球上,就像揍在尼密阿巨狮的头颅上,将它直线撞了出去。
我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无比强悍而感到满意,很多年没有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展露出这样的风采,我都以为自己过去的潜能已经沉睡不起。
可是,被击出去的篮球,撞回篮球架上,又弹了出去。
这一刻,我开始后悔。自己不断地在做着这些没有头脑的事,追求的到底是什么,风度?气势?力量?可是这些又岂是通过小风头所能表现的,这让人看到的只不过是肤浅罢了。
你还是没有走出你的童话,在你的世界里男主角永远在女主角面前显摆,没有停止的那一天,我对自己说。
弹回来的篮球,砸到女孩的面颊上,似要将她平滑的颧骨砸得变形了。
“啊”的一声,她扑倒在石凳上。
周围打球的人都停下来,望着这边,却没有一个人靠近。
我手中失落的篮球,被我击出去的篮球,以及球场上另外被遗忘的篮球,“碰、碰、碰”的交杂着滚向远方。
我始才喊出一声:“阿纯!”飞也似的扑到她面前。在这一刻我才找到接近她的勇气。
“别靠近我!别……”她捂住脸。
颤抖,恳求,抵触,从她温柔的小口里发出,像一块千斤巨石砸在我的胸口。
我瞬间定住,惊恐、失措、讶异,前所未有地爬上我的心头和眉尖,让我看上去像一个刚从奴隶社会进入现代社会的傻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发了疯似的大吼起来,一边跑一边跳,像原始森林里的野人。
“我要宰了你!”
“我要宰了你!”
……
“林!”
可惜我没有听到这一声无奈的叫喊。这是她第一次叫我。
相反,在我耳边听到的是:“相信我,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以后都会明白。就算你真的喜欢她,她真的喜欢你,你们之间也不需要有一个结局。”
“你”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这么说?什么叫不需要有一个结局?没有一个结局谁来为这段感情做证明。
可是细想过来,我和她之间又何曾有过开始?这个开始又是怎么样的,我竟不明白。
这一刻我开始醒悟,我一直是生活在自己的童话里。
而她,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学校,她的存在和到来,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此我一无所知。
为什么她偏偏对我有所了解?
她是在观察我、窥测我、考校我?看我是不是值得她爱的人?看我有没有资格成为她的家人?
还是说这只是她的游戏?这只不过是她的一种娱乐方式,我不过是她闲暇时的一个玩具。
好没来由,我误伤了她,现在却在考虑这个问题,人真的是很不应该长大,不是吗?
那我和田文贞呢?我们又是什么关系,这关系会有一个结局吗?这个结局又是怎样的?
她对我的执念又是起源于什么?她说她对我的初衷只是希望我开心,真的如她所说?
我真的值得她这般费尽心力?还是说她已经懂得了爱,明白了追求,只是来惠及我这个普通人,让我也诞生于火。
而我呢?
我对待与纯纯这几年前的感情,是坚贞还是不守?我对她又保持着怎样的态度?或者说从头到尾只是怀着对她的愧疚,在躲避她。
对待田文贞的热心,我究竟是抗拒还是接受?或者是半拒半受,又或者只是贪图一时的爱恋新鲜感,故意在诱她深入。
我喜欢的是田文贞还是纯纯?或者两个都喜欢?又或者都不喜欢?
我做这些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还是说我依然在做一个老实人,一个好学生,不把自己的清白介入到她们之间。
我不知道,围绕着我们三个人的,是一场爱还是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