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拒绝
她怎么会那么做?
一想到那件事,我肚子里就像有蜗牛在爬,恶心且呕心,并且伴着一些些手抽筋。
她怎么什么东西都拿去和人分享?情书也能分享吗?
有意思吗?好玩吗?嫌不嫌丢人?
这种女的有人会喜欢吗?这种女的还有前途吗?这种女的不是欠教育吗?
苦陷在这种思想里,我就像一只脚踏进沼泽里,想拔也拔不出来。
一连好几天,我恨女人恨得脸发青。见了女孩子,就恨不得抽两耳光。
但是实际上,这件事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明面上的伤害,而私底下也没有让我受到中伤,这种无源头的恨,过了几天也就自动消解了。
再说了,信本来就是写给她的,她给什么人看是她的自由。谁让你写,你写了就要承担后果。
我在心里宽慰着自己,收集着这些日子在校园里走路时,被别人所关注的脸面。
但是,通过这件事,再一次使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和田文贞真的不合适。
心里懊悔怎么没有早看穿这一点,不免对自己的浅薄和无知发出深深地自责,为这些日子在这件事上浪费的时间和精力感到苦恼。
“是么?看出了自己和她的不同,但是你又是否看到你们的相同?不解决这个问题,这件事你就处理不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出现,我就气得不行,听他这话,像又在讽刺我。我难道非要这样被你看管起来,被你指着鼻子骂笨蛋、蠢货?
我怎么可能和她一样,我和她完全是两种人!我要证明给你看,你完完全全是错的,好让你乖乖地滚蛋,滚出我的思想。
我必须找田文贞当面把这件事给解决掉,不能再这样毫无意义地纠缠下去。为此,我特地又跑了一趟校外的小卖部。
至此,田文贞已经绝食七天了!
而且,为了能够维持她到今天而取得的硕果,她身边的同学,自己为她庆祝不下三次了。
对于她至今还活着,而且能跑能跳还不带气喘,并且积极起立、发言、演板,不带说话打结,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沮丧。
我知道,他们这样做就是为了打击我,逼我就范,让我自觉理亏、低头认错、投怀送抱、任其宰割,可是,我偏不。
我盘算着怎么跟她来个决绝的场面,首先是开场白“嘿,小贞贞,你还活着?”、“阿贞,你还好吗?”、“田文贞同学,你到底想我怎么做?”、“贞,原谅我,我错了!”……
不行,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对付她这种老手,这样子开场很容易被她牵着鼻子走。
算了,临场发挥吧!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嘛。
这天下午放学,我回二舅家扒了两口饭就赶回班上,教室里的同学不多,田文贞埋着头趴在桌面上,桌角上的润田水已经所剩不多了。
想了想,我还是到商店花了三块钱,买了一块蛋糕三明治。
我握着三明治,有点手重脚轻地走向她座位,心里面噗通、噗通的跟烧开水冒的泡儿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脚步太轻,使她没有注意到我。
我在她前排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她还是没有注意到我。
这是饿昏了头吧?
我卷起三根指头,敲了敲她的桌面“咚、咚、咚……”她还是没什么反应。
就在我准备要走的时候,她抬起头来,我一看,呆了!
她满嘴角的面包屑,嘴里还在轻轻地嚼动着,眼神无辜而别无目的,就像一只正在啃草的小兔子,突然被风吹到的野草所惊掠到一样。
这些天没有正面瞧过她,她丰润的圆脸已经变成了尖尖的长脸,颧骨已经越显形迹了,下巴也紧缩了不少,只有乌黑浓密的长发依然清扬飘洒。
虽然多了几分清新隽逸的意味,但与我往日里和她对视时的情景却大不相同,那时的丰神俊彩全不是这般。
看到这些,我忽然情有所感,心底里对她的感情和感触激涌而上,一想到她这些时日为我所的苦,心里又是一片凄楚。
她看到是我,脸瞬时就红了半分,眼神里有一股万万没有想到的悔意,并且我能真切地体会到她散发出的推拒感。
我怕她不好意思,连忙把手上的三明治放到她桌子上,抖嗦地说:“要吃就吃吧,别不好意思的……”
“不吃!饿死算了!”她把藏在桌子下的半块面包摔到桌面上,双手一交,倒头就趴下了。
我看着桌上被她啃过的碎面包和散落的面包屑,心里正局促着,该怎么办,就听见了她“呵呵、呵呵”的短笑声,这下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本来是来分手的,看这样子很可能被她认为是来复合的了。
我原就没想好怎么开口,碰到这种突发情况,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可如何是好?
我急得脚筋直往上绊,想是绊了手筋,中指弹跳得都不受控制。
她见我良久没有说话,抬起头来说:“你不给我把话说清楚,别企图我原谅你!”
我一听,急了,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我是来分手的。可我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坐在那儿,啃啃唧唧地:“我……我……我……”
她一听,急了,说:“开不了口算了,我原谅你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和她联系了,私下见面也不行,点头打招呼也要经过我同意。”
啊!条件这么苛刻!你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原谅我。
我一激动,就发出声来了:“我不干了!”
她盯着我,眼皮子一眨一眨地,跟江小白似的。多半是看他看多了,从他那里学来的。
我拉长着一张老脸,像一个“男渣”一样,坐那儿,跟《失恋三十三天》里的郭京飞一样。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不是说要把她当成一颗种子藏在心里吗?你现在是准备拿出来放在手里了吗?”
“不关她的事!”
“不关她的事?那关谁的事?难道你又喜欢另外一个人了?”
“我没有!”
“那就是她的事了?”
“随你怎么说!总之,我和你没关系了!”
“没关系?你写给我的信,我已经泡茶喝了,吞到肚子里消化掉了,怎么会没关系?”
我惊得目瞪口呆!这女的疯了吧?扫了扫周围,看有没有同学拿不是人的眼光看她。
“有本事你给拿出来,拿出来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我软下来了,来硬的肯定是不行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钢笔,递过去,说:“我想我们还没闹到这个程度。这只笔送给你,留个纪念,当做我们之间结束的见证。”
她一手抢过去,举起一投,像一只标枪一样,刚好投进了垃圾桶里。我并没有回头去看,只是从那笔进桶的声音听出来的。
好几个同学喝彩,却没有人出来多管闲事,看来他们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这么长时间的冷战,总要结束的,或许看的人也烦了,他们也在等一个结果。
这只钢笔是我之前在校外的小卖部买的,特地为她赔罪用的,没想到,最终的命运也等同于那只“青花瓷”,没能逃过垃圾桶。
我并没有觉得多可惜,只是这个女的,又一次的拒绝了我。我感觉,我已经成为“被拒绝形象大使”了,我都可以接广告了。
心里的失落和苦楚不是一两句话所能道明的。
这时候,我想起我黑人兄弟说过的话,他确实是对的。也许,错的一直都是我。
“那就没办法了,我从来也没有给过你承诺,也没有对你做过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清白,不需要那么多的解释。”
“是嘛?”她眼神吊起,闪着异样的火花,斜仰着脸,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如果没有她呢?她从没有来过,或者她根本不存在?你还会对我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决定?你问一问你的良心,你骗得过自己吗?”
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阿纯不存在,或者根本没有来过,我真的还会拒绝她吗?难道是我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主动抛弃、背叛她的?我怎会做出这种为人不齿的事,是我错了吗?
这时不断的有同学从我身边经过,却没有一个人在意我。
“哼,答不出来了吧?你至今还否认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吗?还想随随便便地和我断绝关系吗?”
“你想怎么样?”我忍着痛说。
“我想证明你是错的,证明你喜欢的从来是我,证明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注定走一样的路。”
“没有必要!”
“如果你依然选择和她在一起的话,我也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说?”
“你强暴了我!”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以至于忘了去看周边人的表情。我仿佛从没有认识过她一样,她看上去像一尊菩萨,铁菩萨!
呃……
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心里面这么难受。
“如果你不这样做,我就告诉别人或者她,你强暴了我!”
什么!
她拆开了我买给她的三明治,一口一口地咬起来,眼神恢复了之前那样,像一只吃着野草的小白兔,毫无目的地望着四野、天空。
我如同千斤压顶一般站起来,颤颤巍巍地从她身边经过。
我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看来我真的不适合交涉。女人真的不能惹!
扑哧、扑哧,毫无声息地,她的眼泪就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来,掉在三明治上,被她吃进口里,眼神又变得空洞、渺远,不知道望向哪里,却依旧是那样,如同盯着最难的数学题。
这让我想起了阿纯坐在我家楼下哭的模样,我感觉我遭到了围追堵截,脑子里像有阴云一直在打雷闪电,我仿佛听到了窗子在说话,桌子在说话,椅子在说话。
“妙哉,妙哉!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我的黑人兄弟像发了疯一样的重复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