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番外2
不一会儿梁九功亲自捧着一套衣裳过来,太子犹豫片刻,还是随他去侧殿换上。
侧殿还是从前他住的那个,好几年过去,这地方还是从前的样子,除了被褥茶盏,其他都没什么变化,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一直有人住着。
梁九功见太子目光不时瞥向桌上的茶盏和天青色的床幔,笑着解释道:“床幔被褥时间久了颜色不好,又有味道,皇上叫奴才们隔些日子换上一回,茶盏也不好放旧了,免得茶水不入口,您住得不舒坦,这是内务府上个月新烧的秘色瓷。”
太子点点头,心里更复杂了些。
沉默地洗漱完,换上衣裳,再次回到正殿,就见早膳已经摆好了。康熙洗完手在桌前坐下,招呼太子道:“想来你也没用早膳,一起用些吧。”
和康熙一起用膳?
从前倒是常有的,但这几年却很少了,仅有的几次还是年节宴会,父子俩碍于规矩不得不同席。
而今康熙叫他一起用膳,太子明显皱眉迟疑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一勾,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多谢汗阿玛”,就吊儿郎当地坐了下来。
康熙眉毛狠狠一跳,记忆里知道这个太子是什么德行,但到底比不上亲眼见到的冲击,他的太子风度翩翩、雅量高致,可从来不会做出这副样子。
随后心里就是一痛,太子变成这样必是受了不少压力苦楚。到底是最疼爱的儿子,如今康熙不知道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或是其他奇奇怪怪的情况,但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还真就狠不下心来不管。
他亲自夹了一个荠菜饽饽给太子,说:“你喜欢这个,多用些。”
太子动作微微一顿,脸色也僵了僵,连忙低下头不叫康熙看出他的异样,只是强作出来的纨绔样子到底撑不下去了。
他默默吃了这个荠菜饽饽,康熙又给他夹别的菜,太子也一一吃了,父子二人仿佛又回到从前,叫梁九功都忍不住眼眶发酸。
一时饭毕,二人洗漱落座,临窗的榻上设了炕桌,康熙和太子分坐两侧。
这是很亲密的坐法,除非极得康熙宠爱信任之人,轻易是不能这么坐的。整个大清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个罢了,除了康熙胞兄、已经逝世的裕亲王福全,就是他倚重的先生大臣,再就是从前的太子罢了,就连五叔常宁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太子坐在榻上,身体和脸色都有些僵硬。
梁九功端了茶上来,是太子爱喝的敬亭绿雪,两口热茶下肚,太子的神色才缓和了些。
康熙这才问他:“为什么鞭挞阿林保?”
太子刚缓和下来的神色登时变得冷硬,仿佛正要休息的猎犬察觉到敌人的侵袭,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他竖起全身的尖刺,又变成之前那个吊儿郎当的太子,只冷冷哼笑一声,什么都不肯说。
父子二人到了如今,早已不能坦诚心迹了,记忆里这样的事情多了,前些年太子还会辩白,只是一则原来的康熙多疑,二则也是形势所迫,许多时候不得不委屈太子,久而久之太子便不解释了,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作派,原主又是气愤又是失望,父子二人之间沟壑越来越深。
康熙叹了口气,知道太子这里问不出来,只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低声道:“阿林保大人当众非议太子......”
说了什么梁九功不敢说,康熙也不需要知道,只凭这一点就足够了,他冷笑一声:“该打!”
太子愕然地看着康熙。
“他既口出妄言,藐视皇室,鞭挞都算是便宜他了,你去——”康熙对梁九功道,“告诉阿林保,闭门思过去吧。”
这个惩罚不算重,但打了阿林保的脸,也不算轻了。
梁九功应声出去办事了,康熙又絮絮叨叨说太子不该这么冲动,就算心里有气也该委婉行事,如今倒是爽快了,却会授人以柄云云。
这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叫太子不由又想起从前。他是汗阿玛亲自教养长大的,这样的场面经得多了,只是近些年每每和汗阿玛说话,不是针锋相对就是相顾无言,倒许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
太子抿抿唇,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坚如冷冰的心仿佛照进了一缕阳光,终于融化了一点。
就在这时候,康熙说:“朕想着,把你大哥放出来。”
难怪今日这么反常,原来是为了老大?
太子只觉得心内冰凉,刚融化出的那点子温水又冻成了坚冰。
康熙不知太子心里这么多变化,拿起笔在纸上细细勾勒,一副大致的世界舆图就出来了,他点了点与大清远隔崇洋的另一块大陆,说:“这地方还没什么人,朕的意思是出兵把这里打下来,以后就作为大清的属国,叫你大哥管着这片地方,如何?”
太子诧异地看着康熙:“此地距离大清极远,且没有人烟,只怕异常苦寒。”
“远些好,”康熙说,“苦寒些也不要紧,多给他带些人便是。”
康熙是深思熟虑过的,太子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不假,大阿哥也不是路边捡来的,都是儿子,怎么可能不疼老大?如今他被圈禁受苦,做阿玛的于心何忍?倒不如另外给他寻个出路,远远的扰不到太子也就是了。远渡崇洋再怎么苦累,到底海阔凭鱼跃,不比拘在府里那一亩三分地轻松自在?
再说老大到了那边便是为王为皇,哪就真能吃什么苦了?
康熙已经下定决心,又道:“海外幅员辽阔,西洋那边人才与科技辈出,咱们也该重视起来才是,我的意思是,你八弟八面玲珑,此事交给他正好。”
太子更诧异了,八弟在朝中形势大好,拥护他的人可不少,康熙竟然叫他管西洋的事?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管了这个,有没有功劳另说,至少对八弟夺嫡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会占用他大量的精力。
太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康熙。
他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