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同生还是共死
万念俱灰的宋子昂缓缓低下头,因悲伤而不住颤动的嘴唇渐渐靠近叶子佩冰冷的唇,最后当两张唇触碰到一起的刹那间,宋子昂禁不住泪流满面。然而就在他沉陷在不能自拔的绝望中时,忽然感受到子佩拒绝般地绷紧了双唇。
他下意识放开子佩的唇,惊愕地注视她的脸——月光下一颗泪晶莹剔透,像珍珠般从她紧闭的眼眸中滑落。她的嘴唇不停蠕动着,好似有话要讲。
“你要……说什么?”子昂擦了一把婆娑的泪眼,注视着子佩的脸。可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奄奄一息的子佩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嘴唇抖动却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子昂急忙把耳朵凑到她的唇边,这次子佩的嘴里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要……活着。”说完又昏迷过去。
简单的三个字让宋子昂刹那间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气若游丝的子佩还在坚持,可是自己却要放弃了。这让他感到汗颜又愧疚,生的念头再次回归他的心理。他抬起头望了一眼茫茫夜色,懊恼地对自己说:你这个家伙,她还活着,你怎么有权利选择去死!
子昂抱起子佩重新站起身,环顾四周寻找新的出路。透过夜色,他发现刚刚走过的水塘不远处,隐隐约约好像有一个小房子。他急忙踉跄奔去,希望有新的发现能帮助到自己。
来到了小房子前,借着朦胧的月光,子昂发现这是一个废弃的集装箱式的活动板房,门窗虽然松动倾斜,但毕竟比冰天雪地要好许多,至少它能让自己和子佩少受一些寒风的袭扰。
于是子昂抱着子佩跨进了板房。他摸出子佩衣兜里的手机,打开手电筒,虽然被水浸泡过,但幸好还能使用,尽管一闪一闪的很费眼神,但还能看清房间里的陈设——几把椅子东倒西歪地杵在地中央,墙上粘贴着几张发黄的a4纸,还挂着几件橘色工作服。一大捆麻绳和五、六顶落满灰尘的安全帽胡乱地堆放在墙角。
显然,这是一个废弃的工棚,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撤走。虽然板房里没有寒风呼啸,但温度与外面无二差别,依然冷得人透心凉。
子昂把墙上的工作服统统扯下全部裹在了子佩的身上,她还是浑身不停地颤抖,偶尔还会痉挛。子昂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他越发紧张起来,担心子佩随时随地离他而去。
子昂的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摆脱困境的办法。前方有铁丝网无法通过,原路返回已经没有时间了,看来要想活命只有通过水塘一条路了。可是想到寒冷刺骨的冰水,子昂不禁打了个寒战。即使自己能挺住寒冷,可奄奄一息的子佩万不能冒险了。
思来想去子昂决定独自游到水塘的对面,那里距离公路最近,过往的车辆一定会出手相救。打定了主意子昂猛地站起身,忽然间头部一阵晕眩险些摔倒在地。
他倒吸口凉气,知道因为长时间的折腾,自己的体力即将消耗殆尽,如果自己游不出冰冷的水塘,子佩怎么办?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正左右思量,忽然间看到了墙脚处那一大捆麻绳,子昂的眼睛不觉一亮。他快步走过去捡起麻绳,把一头系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头系在了子佩的身上。期间指尖一阵钻心的痛,子昂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食指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指尖已肿胀变黑。可是顾不上伤痛了,此刻心痛胜过一切身体上的疼痛。
一切准备好之后,宋子昂泥塑般站在子佩身旁,内心五味杂陈。要么同生,要么共死,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在脑海里反复交替出现,他不晓得最终属于他们的是哪一个:
同生——自己能够顺利游过水塘。则寻得过往车辆的帮助,快速把子佩送到医院。这是最好的结果。
共死——自己体力不支沉入水底。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身受蛇毒之苦已经昏迷不醒的子佩万万熬不到天亮。他不想自己和子佩被人分别发现。系在同一根绳子上,至少让发现他们的人知道自己跟子佩是一对!
子昂鼻子一酸,看着子佩裹在肥大的工装里面,双眼紧闭孤单又凄凉地躺在地上,刚要迈出房门的脚步不由自主又收了回来。按捺不住的缠绵缱绻涌上心头,子昂快速折返回身,痛苦地倒在子佩的身旁。他颤抖着抚了抚她冰冷苍白的脸,然后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更咽着说:亲爱的子佩,请你……一定要记住我的模样。
话音未落,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视线。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情不自禁再次回头一撇——一眼千年,再见面也许就是下一个轮回了。子昂用力擦去眼角的泪花,她苍白的脸色告诉他时间真的不多了,于是他咬了咬牙踏入了萧萧寒夜……
子昂不知道自己在清冽冰冷的水塘里扑腾了多长时间,除了水花翻滚的声音,就是牙齿瑟瑟打颤的声音。受伤的食指浸泡在冰水中起初还有疼痛的感觉,最后也变得麻木了。奋力拍打的双臂似乎永远推不完一股股涌动而来的波澜,而竭力游动的双腿也似乎永远触不到渴望中的彼岸。
就在子昂快要绝望的时候,恍惚中眼前的碎冰不再随波荡漾,而水面也降到了腰间。子昂喘着粗气定睛一看——平坦宽阔的公路已然出现在眼前了。
正在这时,远处蜿蜒的公路上有车灯隐约闪烁,那是希望之光。
来了,来了!子昂激动地嚷出了声,顾不上喘匀气息,他急忙爬上岸向公路的方向奔去。
“停车,帮帮忙!”子昂用力挥动双臂。
可是私家车并没有刹车,飞快地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没看见我吧!子昂安慰自己。
脸上被冰碴刮伤的伤口一直在渗血,子昂疼得脸部肌肉一阵阵痉挛,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已顾不上这些了。他拧了一把身上的冰水,重重呼出一口气。眼睛紧盯前方严阵以待,焦急地等待下一个经过的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