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何不肉糜
十方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小脸发白的摆手道:「没有,床上没蛇。我只是听到花蛇的名字吓了一跳……」
一旁戒备的曹公公也松了口气,铿锵一声腰刀归鞘,拍了拍胸口道:「真是吓死人了。想想这大晚上睡觉,忽然钻出一条蛇来,还不把人吓死了?」
刘公公把十方放回床上,扭头瞪了老曹一眼。知道小大人胆子小,还说这种鬼话。要是半夜吓得尿床了,算谁的?
少年看他们这样子,忍不住叹气道:「既然这么怕蛇,还是早点走吧。山里的花蛇老爷真的很大,比水桶还粗。一口就能吞掉一个人。」
十方这时已经缓过劲了,脸色难看的问道:「是你亲眼看到的吗?就算能一口吞一个,但是好几百人呢,它真能一次吞下了?」
倒不是怀疑少年的话,更大的老黑蛇他也见过。那庞大的身躯,一口吞十个人也没问题。但就算那样,你让老黑蛇一次吃掉几百人试试,肯定得活活撑死吧?
小女孩在旁边喏喏道:「是真的。那时我和二哥躲在柴堆里,就听到外面山贼在惨叫。我从柴堆缝隙向外看,就看到一个,一个比屋门还粗好多的花蛇老爷游了过去。好像一座小山丘,真的好大啊!」
「比屋子还大?」十方倒吸了口凉气,想想又摇头道,「你哥说它比水桶粗,你却说比屋子还大……那花蛇它到底有多大?你们谁说的是真话?」
少年顿时涨红了脸道:「我们,我们说的都是真话。花蛇老爷平时有水桶那么粗,有六、七丈长,我们村好多人都见过的。花蛇老爷每次满月会从北山出来,窜进村里吃人、吃牛、吃狗。但每次只吃一个,吞进肚子就回山。可这次它变得好大,一次吃光了所有山贼……」
「嘿嘿,你这小子就吹牛吧。」曹公公乐道。心想这小子比咱家小大人都能吹,要是在太平年间,抓进宫里听差也是个机灵鬼。可惜了!
「我没吹牛。他们大人不信我?小,小大人你也不信我?」
「呃,我先问你,为什么要叫花蛇老爷?那不是个大祸害吗?」
「是祸害。可我们斗不过它就要叫老爷,村里都这么叫。再说花蛇老爷也比那些恶人好多了,虽然也祸害人,但不会全祸害,还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还活路,明明就是温水煮青蛙嘛,这大花蛇贼得很呢!
十方转了转眼珠,真诚的笑道:「嘿嘿,我信。妖怪嘛,想当年我还是见过几个的。虽然没你说的那么大……」
少年和女孩狐疑的对视一眼,看着对面的小屁孩一脸缅怀岁月荣光的古怪样子。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问道:「那个,那个小大人你叫什么,今年有多大呀?」
十方眨了眨眼。「我呀?我叫十方。等过了年就六岁了。唉,真是时光如流水啊。你们叫我十方就行了,不要不好意思哈。」
「啊,你今年?你还没我大呢!」小女孩吃惊的叫道。大概觉得声音有点大了,吐了吐小舌头,低下头偷眼瞧着短发的小弟弟。
「你比我大?」十方瞅着比自己还瘦小的女孩,不服气道,「那你几岁,今年有六岁吗?」
女孩抬起头道:「当然有了。我过了年可就七岁了。」
「哦,看你这么瘦,平时一定没好好吃饭。」
少年胸口起伏,眼神复杂的盯着他。「我们……我们哪能像你这样,穿衣有人伺候,想吃饭就有人送到嘴边。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活得有多苦!」
「大胆。好好说话。」曹公公皱了皱眉,随口应付了一句。民间的苦他小时候也是尝遍了的。但凡有丁点活的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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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也不会进宫去当阉人。
少年委屈的低下头。毕竟他是白吃了人饭的,再加上妹妹吃的,足足有八碗。这样说话是有点不好。不知道下顿还能不能再管饭了?
「那个,我哥他胡说的,你们不要生气。我,我平时吃得很少,一直就这样,长不壮实的。」小姑娘期期艾艾的努力解释着。
十方愣了一下。回想来到这世界的几年,吃苦的日子也并不太多。在长安皇宫里混吃混喝了这么久,他竟也成了「何不肉糜」的家伙了。唉,真是惭愧啊!
他呲牙一笑道:「没事,是我想差了。那这次村子没了,附近还有蛇妖出没,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兄妹俩脸色一黯,都低下头不说话。
十方看着心中不忍,扭头瞅了刘公公一眼。老刘却皱眉摇了摇头,示意千万不可。
这时少年抬起头道:「小……十方,能不能,收了我们做仆人啊?我小妹很勤快的。你别看她长得瘦小,她什么都能做的。我,我的力气也很大,让***什么都行。杀人也行!」
说到最后,少年睁着发红的眼,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
十方愁眉苦脸道:「如果是平时,让你们跟着也没事。可这次我们做的事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只能在天亮前让人送你们离开村子,还不能惊动了其队伍。不然你们会有危险。」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却没有再多说。女孩低着头,也没有说话。
看着两人单薄的身体,十方烦躁的挠了挠头,扭头问道:「要不,找两个人送他们回长安吧,暂时跟我师父住一起。」
曹公公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被老刘扒拉到了一边。
「找谁去啊?回去有两个月的路程,到处都是流民、山匪、匈奴贼兵。别说找两个人护送,就是我们一队也不敢说能安全回长安。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半路找不到粮食,你看护送的人敢不敢……」
刘公公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看得老曹心里一跳,不敢再多嘴说话。这年月,信得过谁呀?真要送到半路给人杀了吃肉,那不是救人不成反害人了?
「那带他们同路……」曹公公说到一半,看到老刘和十方的古怪眼神。心头一紧,就再也说不下去。
半个月前,他们也曾夜宿一处荒村,那山村里尚有三户人家居住。
借宿那一夜,十方吃了两块老婆婆做的杂面饼,还送给老婆婆一家半匹布帛。等到清晨出发,他在村外偷刻指引符时,却意外在半人高的荒草里发现了老婆婆的尸体。胸口一刀毙命,杀人手法干净利落。
当时他脸色乌青的回了马车,让刘公公派人回去暗中探查,才发现村里三户人家都已失踪,地上还留着杀人是血迹。
他让人去军中查问,才知道是那位中郎将派人灭的口。四个熟人校尉觉得那家伙手段太狠,却也不愿为这点小事和对方闹翻。最终不了了之。
十方低头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颗拇指大的珍珠,又让曹公公取了200枚串好钱,一起塞给少年道:「你们今晚早点睡。等明早吃过饭,我让刘公公驾车亲自送你们出村。你们可去长安找我师父,或者去江左避难。但路上要躲着人走,如今的人可比野兽可怕。」
少年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铜钱和珍珠,却始终没有说话。兄妹俩跟着曹公公上了一辆马车,在那车厢里面休息。
「唉,早点睡吧,你已经尽力了。」
刘公公拍拍他的肩头,抱起一床被子铺在麦草上,熄灭了灯盏。土炕已经被烧热了,躺在被窝里暖洋洋的很舒服。
老曹从外面回来,关好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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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进了被窝。翻了个身,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唉,这世道啊,人还不如山里的禽兽自在。你们说那僵尸脸,那家伙咋就是个死变态呢?」
没人搭腔,好像都睡着了。老曹又不甘心的絮叨了一会儿,觉得自言自语实在无聊才闭上了嘴。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这家伙,睡着了都不让人安生。」老刘翻了个身,捂着耳朵又继续睡觉。
一夜无话,再睁眼天色已经大亮。屋里没有别人。十方就睁着眼,望着破烂的屋顶好久,直听到院外传来马车声,才翻身坐起穿衣服。
刘公公推门进来,带着一股清晨的寒气。见到十方盯着他,就点了点头道:「送走了。还让他们背了点粮食,没敢给太多,怕害了他们。」
「长安的地图给了吗?还有我交代的话?唉,好像忘记问他俩的名字了……」
「啊,我也忘问了。地图都给了,也都交代清了。说要实在走不了远路,就让他们去洛阳城找一个叫癸丑的人。癸丑大人真在洛阳城?那可是胡人的地盘啊。」
「嗯,早该到了吧。不知道怎么样了,咱们这里离洛阳城也不远吧?」
「应该是不远。李大人手里好像有这边的地图。我去找他们过来,顺便问问到了哪里?」
十方点点头。「好吧,我看这天也快放晴了,你去叫他们吧。」
曹公公从柴房里端来了饭,还是稀粥。十方飞快的喝了一碗,抹了抹嘴,从怀里取出纸条,抓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啥,那阉人说长安有飞鸽传信?哈哈哈,他娘的骗鬼啊。咱们走这么远,每日行踪不定。那飞鸽又不是猎犬,还能找到这里?」络腮胡子张连山仰天大笑,惊得不远处树梢上的几只乌鸦「呱呱」飞走。
李洪冷笑两声道:「管他呢,且去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招。找机会羞辱一番也好。省得狗眼看人,总觉得他们小队特殊,不服管教。」
「没错,去看看再说。看躲在车里的小娃娃什么底细。居然那么多人对他言听计从,真是古怪。」陈四系好发带,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光。
「切,不就是宫里养的小废物,躲在皇宫就以为这天下真是司马家的?一个小屁孩都敢跟咱们对着干。老子一瞪眼,看不把他尿吓出来……」
吃过饭不一会儿,四个老熟人就匆匆赶来。一进门就有人兴奋的问道:「老刘啊,宫里真来消息了?长安怎么样了?」
看到十方笑眯眯的坐着床边,众人愣了一下,张校尉一抱拳道:「呃,小,大人,听说长安有消息了?」
「嘿嘿,张叔不用客气。我没啥官职,就是个队率,你们直接喊我名字好了。」
「好,好。那个,十方啊,真的有飞鸽传书?是不是你们……」老张朝门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道,「要不要我们等会配合一下?」
曹公公不满道:「我说老张你也是,都说了是宫里传书,你们咋就不信呢?」
旁边的刘校尉长得文质彬彬,却是个直脾气。嘴角抖了抖,无奈道:「老曹啊,我不是说你们。人家飞鸽传书是两个固定地点传信。咱这隐藏踪迹到处乱窜都俩月了,它飞鸽也飞不过来呀。」
「就是呀,你这弄得也太假了,待会儿话都没法圆了……」
旁边的老宋和老王也跟着嘟囔。这歪点子不会就是十方出的吧?小家伙机灵归机灵,但是经验太少啊。你们俩公公也不看着点,就跟着瞎起哄!
「哈哈哈,听说长安城内飞鸽传书,竟飞到了这里?快让本将军看看,这传书中写了些什么!」李洪身后跟着张连山和陈四,带着一阵风走进了门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