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有时候,明明心如刀割,却要微笑,有时候明明很脆弱,却要表现坚强,有时候明明眼泪在心里汹涌,却告诉每个人我很好。

一时不知如何起笔,因为善良的人总是会用心的记住她生命中所曾亏欠过的每一个人。

然而却终始走不出来,即使日子会变得分为艰难与苦涩。

因为那都是永远在偿还那些入不敷出而又已经失去的东西……

向景烦闷的扔掉手中键盘,与其说不知道如何去写王平的报道,还不如说她动了恻隐之心。

毕竟,这一切的本质原因,追根究底来说,压根儿不能怪她,也不敢怪她,怪只怪,凡事需要用钱解决的问题,她都解决不了,需要的帮助,也没有人及其社会有关部门施以援手,或者只是选择了视而不见,而医院就是……

如果,王平不贫穷,不单单只是一个孩子那么人微言轻的话,那么根本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一切,如果那个小商贩不贫穷,那么也不会去追一个偷钱的孩子,分明还不足够一百块钱,却是丢了整条命又祸及了妻子与未出世的孩子!

“你干嘛?”

向景的动作太大,吵到了一旁睡觉的安静,她恶狠狠的瞪着她,眼妆不知道怎么的晕开了,此刻,像是只呲目的大熊猫,“你发什么神经!”

向景转头看着她,异常平静的反击道,“妆花了,像只浣熊!”

“……什么!”

安静茫然的眨了下贴着浓密假睫毛的眼皮,掏出包里的粉盒,打开后盒盖内里镶嵌着一面小镜子,她看到自己的样子后,随即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和尴尬,紧着便捂住脸,起身后跑开,仿佛只用了一秒。

果然,过于精致利己主义的女孩,不会允许在人前出现一丝污点。

向景望着她的背影急速闪出办公室,期间还与别的同事碰到了,也没有来得及说声对不起,她微微勾唇,却是没有笑。

下一瞬,她的目光就落到了电脑上,王平的事件,她想先放一放,觉得还是先处理一下昨天的工作比较好,她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才能下笔。

因为,很清楚,如果她不能处理好这次事件,那么在当下这个网络暴力盛行的社会会给那个女人带来怎么样的灾难。

那是很简单又很浅显的道理,当一个好人做错了一件事后,众人往往会否定他之前所有的善行,那叫做原形毕露。

向景又一次展开那封邮件,细细的阅读完,结果和预想中的一样,当事人所要寻找的人是自己的妈妈,然而她并不是失踪,可也超出预想,也不是她所直觉的离家出走,而是一种被有预谋的赶走。

向景觉得面前文字描述已经不能涵盖所有的细节和事实,她需要更多的证据来确定真相,起码报道不能太片面,于是拨打了当事人的电话。

第二遍的时候,当事人才接通电话,一道恹恹的女声响起,感觉情绪很低落,“喂,你好!”

“你好,黎珊女士吗,很抱歉打扰到您!”向景语气礼貌客套,开门见山,“我是桦川晚报记者向景,关于您需要登报的寻人启事,我已经着手跟进处理,但是需要一些细节问题,需要问您一些问题,您看方便吗?”

因为,从声音听出来了她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所以,向景故才询问。

电话那头的黎珊,沉默了很久,就在向景怀疑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准备查看时,对面才缓缓说出一句话来,“我们见一面吧,向记者!”

似乎,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疲乏,又像极了抑郁症患者,向景犹豫着说了句好,黎珊便告诉她了一个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向景同顾希言汇报了此事儿,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然点了头表示同意,只是脸色依旧一如既往的很臭不止,还说了句,让她处理完之后快点回来,下班之前他要审阅关于王平的稿子。

向景忍住要打他的冲动,一想时间还长,反正迟早都是要交工作的,便没有延迟时间,“嗯”了一声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却在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安静,她已经将妆容整理干净,手里还拿着一份稿子,约莫是关于于辛被害的案子。

可是她看她的眼神总有一种敌意,然而更是付诸于行动,直接碰过她到一边,进去了顾希言的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好吧,她忍,总之不能闯进顾希言的办公室去当着人家领导面去打人吧!

那么不管什么原因被开除的,毫无疑问一定会是她!

向景只能作罢,心里想着日后一定要报复回来不可,现在工作要紧。

她循着黎珊给出的地址骑了共享单车赶过去,却发现是一家高档的咖啡店。

向景再三确定没有走错后,缓步进了去,然而刚踏进到店里,女服务员眼尖的就上前礼貌问询道,“您好,您是黎珊女士的客人吗?”

向景很快扫视了咖啡店里一圈,却是发现很少有客人,也很安静,却巧合的并没有一个女人。

她愕然的点了点头,服务员便将她领上了二楼,二楼的装潢设计和一楼一样,都是朴素又不缺美感的视觉建筑!

向景在二楼的角落,隐蔽性看起来极好,很适合谈话的位置,看到了电话里的那个黎珊女士,她的穿着看起来很舒适且并不华丽,但又有些刻意掩盖面容,估摸性子也是很温和又不太爱社交的女子吧!

“黎女士,客人带到了!”服务员说完,摆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向景引导坐在黎珊的对面,继续说道,“两位需要点点什么?”

黎珊摘下双面可带的渔夫帽,还有墨镜,漏出一双黯淡的眸子,“卡布奇诺,加冰不加糖,对了,向记者呢?”

她语气礼貌而又不失温柔,却夹带着一丝淡淡的乏力,眼圈周围全是颓青色,眼神里更是无光。

向景看着眼前这样的黎珊,在想她是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紧着若有所思道,“摩卡不加糖!”

“好的,两位请稍等!”

随着服务员的离开,向景再一次询问,“黎女士,你的状态真的没有问题吗?”

黎珊感觉到了向景的关心,有些稍稍讶异她的细心,不过也是意料之中,出色的记者一般都会选学心理学,最擅长察言观色,“谢谢你,我没有关系,向记者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向景也不在客套,在服务员上完咖啡后,直抒己见,“黎女士,你的母亲是在十年前与你的父亲离婚当日后失踪,那么当时并没有人发现报警,包括你和你的父亲,我可以这样理解对吗?”

许是向景的问题过于尖锐或者一针见血的指出所存在的纰漏,黎珊浑身一震,很久才点了点头。

周围一时太过于寂静,向景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低沉,“那么,据您所说,当时您的母亲是患有轻度抑郁症对吗?”

“是!”黎珊蠕喏着唇,细若蚊声的回答。

“那么,你选择跟了自己的父亲,对吗?”

“嗯!”黎珊单就回答了一个字,却是饱含了太多情绪,有自责、悔恨、还有绝望。

向景有种感觉很强烈,“你当时对你母亲说了什么,让你母亲放弃了你的抚养权,抑郁症患者有抚养子女的权利,不会失去争取孩子监护权的权利,只要不影响孩子的健康成长,一定程度上可以获得孩子的监护权,更何况还是轻度抑郁,完全可以治疗,更何况,你那时候已经在上初中了,且你的母亲有继承你外婆的炸鸡小店,经济上可以抚养你长大。”

黎珊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向向景,在说出口第一个字的时候,悬在眼角的一颗眼泪掉了下来,“我对妈妈说,爸爸抛弃的人是你,不是我!”

“所以,也就是说,是你父亲不要你的妈妈,你也选择接受了是吗,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黎珊没有回避,更咽的承认道:“是这样。”

她低吸一口气,缓解喉咙里的闷疼,继续道:“我的妈妈,让我偶尔觉得很丢人,她总能让我在同学和外人面前超出高度的难堪,她老是会借口抑郁症不会社交也不会很多东西,就连简单的给我开家长会也会迷路,穿衣服邋遢,长的丑,不会打扮自己,妈妈为什么连起码的脸面和自尊心都没有呢,我都觉得讨厌和生气。”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有更想守护的人,那就是我,但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只是享受着妈妈的付出,将她的好当做理所应当,却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妈妈一回,就连你吃饭了没有,这一句最寻常的话都没有好好跟妈妈说过。”

向景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静静的看着她。

“我记得妈妈在判决生效后拉着我的手,还是不愿意松开,却是在我说出口那句话时,她一下就松开了我的手,那个时候,我也和爸爸一样彻底的抛弃了妈妈。可我不知道的是,她可以为了我,选择原谅有另外一个女人的爸爸十年。后来我结婚了,有了孩子,也当了妈妈,才发现,人真正变强大,不是因为守护着自尊心,而是抛开自尊心的那个瞬间,所以妈妈很强大,比起任何人都要伟大。”

“……所以,你才想要通过媒体找到妈妈……可是方便告诉我直接原因吗?”

向景缓缓问出口,听到最后她没有怜悯,甚至连讽刺也没有,很是职业的冰冷!

黎珊想必也是清楚,和盘托出后的后果会怎么样,可是,她在说出口的那刻,就已经决定要承受了不是吗?

“是这样,也不是这样,我在妈妈失踪后,一直在找,只是我找不到,连外婆留给妈妈唯一的炸鸡店那里也找不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妈妈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了,可我却抛弃了她!”

“黎女士,还是再写一次寻人启事吧,我觉得的,我无法撰写关于您的报道,如果按照事实发表,您会受到指责,这个世道好也好,坏也坏,总有一些奇怪的人,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将选择权交由您,比较好。”

黎珊拒绝道,几乎没有考虑,认真的请求道:“向记者,如实写吧,这样子的话,想起妈妈的那个时候,我可以能够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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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似光覆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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