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回京
凌笙捏着茶杯的指尖颤动不已,“成副将禀报的这些事情我知道了,成副将先回去吧。”
成副将,“公主!!!”
凌笙只是看向营帐外,不将一丝一毫的目光分给他,“我说了,成副将先回去吧。”
有什么东西像是一下子坍塌了,成副将垂头丧气的往回走,走到营帐口的时候,他没回头,声音却传了过来,“末将已经将末将知道的全部禀报给了公主,既然公主不在意,末将……也没什么好说的。公主保重。”
营帐被重重撩起,又放下。
凌笙转过头,瞧着空无一人的营帐口,无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也想改变,可现实总是比丰满的愿望更加苍白。
“姐姐。”成副将离开不久,小暴君进来,“看我猎到了什么?”
凌笙看向他手中,一只灰白发黄的鸟正在垂死挣扎,被他轻轻一握便彻底断了气。
鸟的翅膀上中了一箭,应该是刚刚无意中看到的那只鸟。
小暴君,“这种鸟叫做咕咕鸟,是边关特有的鸟种,据说用来炖汤很好喝。”
凌笙瞧着那只只有巴掌大的鸟,若是去掉羽毛的话肯定更小,炖汤估计也只能炖一小碗,勉强够一个人喝。
小暴君的表情有些遗憾,“可惜,只猎到一只,若不然得话,肯定能给姐姐好好补补身子。”
凌笙,“阿尘有心了。”
小暴君过来坐在她身边坐了会儿,徒手去剥那只鸟的羽毛。
剥好之后将它交给军营里的火头军。
火头军的厨艺很好,不一会儿,一碗鲜香滑嫩的汤汁就被做好了。
凌笙这几天精神都不是很好,汤汁做的在鲜美她都提不起什么食欲。
小暴君勺了一口汤,放到嘴边吹了吹,又将勺子递到她嘴边,“姐姐尝尝,很好喝的。”
凌笙瞧了眼送到嘴边的汤汁,又瞧了眼小暴君脸上像是献宝一样的光芒,嘴巴张开。
小暴君将汤汁送到她嘴中,“姐姐当心,还有些烫。”
凌笙喉咙确实被烫了下,但痛觉神经好似随着麻木的身体一般一并麻木了,脸上也做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小暴君,“姐姐,烫吗?”
凌笙摇摇头,表示不烫。
小暴君勺了一口汤,放在嘴边吹了吹,但可能是因为汤汁刚做出来的原因,即使被这样做了降温处理,送到嘴里的时候还是稍微有些烫嘴。
他将勺子放在碗中,人一下子就欺了过去,“姐姐……笙儿,我不喜欢你这样。”
动作有些激烈的原因,手边的汤汁被他一下子打散了。
灼热的气息随着被打翻的汤汁一起渡了过来,凌笙偏过头,躲避他的靠近,“那你要我怎样对你,墨将军。”
“墨将军?”这个称呼好像将他打击到了,他将头深深埋在她脖颈里,轻轻咬了下,“笙儿,你一定要这样吗?”
凌笙默不作声,眼睛看着营帐顶的方向。
那他要她如何对他呢?
一个即将要她家破人亡,带给她无尽痛苦的人。
似乎汲取了足够的活下去的气息,小暴君从她脖颈间抬起头,“三日后,大军会开拔回京,想必皇上已经在翘首以盼的等着了,姐姐不准离开我身边。”
没有了他的钳制,凌笙轻易便从他身下挣脱,一个人慢慢缩在软榻上,双手抱着膝盖,像是保护着即将破碎的自己,“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暴君脸上满是痛心,“姐姐。”
他和她怎么会走到了今天,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她。
凌笙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小暴君最后瞧了眼缩在软榻上的人,拿过一侧的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
“那姐姐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回到营帐,沈俊换来了军医,小暴君刚刚将汤打翻的时候烫到了手掌。
军医一边小心翼翼帮他包扎手上的伤口,一边回道,“将军,小人已经去看过了,公主那里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好好休息便可。”
小暴君点点头,“这就好。”
军医退出去之后,沈俊来到小暴君身边,小声道,“主子,刚刚收到的密报,皇上连日操劳国事,旧疾……复发了。”
大顺朝皇帝旧疾复发不是小事。
小暴君眼底的神色一顿,“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沈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七日前。如今,整个太医署都在为皇上的病情忧心。皇上的病情时好时坏,只是……”
“只是什么?”
沈俊,“只是异常思念公主,每每陷入昏迷,都会不停的唤公主的名字。”
“……”墨尘落在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准备一下,大军后日开拔。”
“是。”
晚上吃过饭后,小暴君来到凌笙的营帐,相比半年前,小暴君的狼子野心愈发不加掩饰。
“姐姐?”
凌笙正躺在床上休息。
小暴君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知是对眼前的情景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还是还沉浸在刚刚的噩梦里,她眼底竟爬上一丝若有似无的依赖之色。
“阿尘。”
墨尘走到床边,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怎么啦姐姐,做噩梦了?”
凌笙依偎在他怀里,含糊着嗯了声。
之后,身体一僵。
小暴君将她拥紧,“没关系,有我在,姐姐的噩梦也会变成好梦。”
凌笙攥紧他的衣袖。
小暴君,“时间不早了,姐姐我们休息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赖在她的营帐里,直到某一天,他将她拥在怀里,再也不愿意松开,便堂而皇之的留下来,抱着她入睡。
好在,他也只是单纯的留下来,并不做进一步的事,凌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半梦半醒间,小暴君从背后抱住她,“姐姐,大军……后日开拔。”
明明说好的是三日后,现在却要后日开拔,凌笙心中纵使有疑问也没有问出来,嗯了声。
小暴君张了张嘴,大顺朝皇帝的事始终没说出口。
后日,大军拔营回京,边关通往京城的通道也在这一日解除封锁,开始互通消息。
大军开拔的第三天。
被蒙蔽了半年之久的大顺朝朝堂终于收到了边关早已经变天的消息。
大顺朝皇帝气的吐了好几口血,又陷入了昏迷。
大军进京这一天,大顺朝皇帝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
大顺朝皇帝寝宫
林公公忧心忡忡的站在龙床边上。
大顺朝皇帝,“他们走到哪里了?”
林公公小心回到,“回皇上,叛军已经进京了。”
大顺朝皇帝剧烈咳嗽两声,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脸颊苍白瘦弱,“笙儿,笙儿可随着叛军一起回来了?”
林公公赶忙过来给他顺气,一边顺气,一边偷偷抹眼泪,“回来了皇上,回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随着叛军一起进京了。”
“这就好。”
终于将卡在喉咙口的那口血咳出来,大顺朝皇帝气息平稳不少。
林公公拿来一方锦帕,想帮他将唇角沾染的血迹擦干净。
大顺朝皇帝却强硬的将锦帕拿了过去,“不必了,这么点小事朕若是都做不好,谈何为帝。”
林公公无奈,只能将锦帕递过去。
洁白的巾帕擦过唇角,大顺朝皇帝缓缓闭上眼睛,“朕累了,等笙儿进宫了再叫醒朕。”
似乎天大的事也比不得凌笙进宫重要。
林公公将他捏在手里连放下都没力气的巾帕拿过来放好,“是,皇上。”
大军是下午进京的,推进到皇宫里的侍候,已经到了黄昏十分。
残阳如血,映衬着即将落幕的大顺朝皇宫,凌笙的心情复杂到了极致。
她没想到,小暴君对京城的蚕食竟到了这种地步,一路进京,甚至一路进宫,没有受到丝毫阻拦,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宫,将宫闱和文武百官的府邸全都包围了起来。
林公公站在寝宫门口,大顺朝皇帝旧疾复发以来,他似乎也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他看也没看一起走来的小暴君一眼,甚至没看那些将皇宫重重包围的兵士一眼,目光径直落在凌笙身上,带着淡淡的审视。
“公主,皇上交代,要公主进宫了立刻前去见驾。”
凌笙眼眶一瞬间红了,愧疚和悔意几乎要将她淹没,“父皇……”
不对,她又猛地抬起头,“林公公,父皇怎么了,你怎么会这副表情?”
林公公没想到,凌笙到现在竟然还全然不知情,若有似无瞟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小暴君一眼,叹口气,态度终是软了下来,“公主,日前,皇上……旧疾复发了。”
大顺朝皇帝的旧疾是早些年皇权倾轧时留下的,每一次复发都凶险万分。
而这次,陈御医早在几天前就断言,大顺朝皇帝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凌笙猛地看向身后。
怪不得大军在丰羽关时只用了一日就匆匆开拔,怪不得路上宁愿人困马乏也要急行军。
她一直以为小暴君是要打便宜父皇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是父皇的身体撑不住了。
对上他同样炙热的眸光,凌笙收回视线,步伐坚定的转身,声音已经接近更咽,“林公公,快带我去见父皇。”
墨尘,“姐姐?”
林公公同样瞅了眼墨尘,只不过眼底轻蔑尽显,“墨侍卫,留步,皇上说了只见公主一个人。”
墨尘看着面前神色悲悯,表情却异常坚定的老太监,紧了紧手中的斩月剑。
大顺朝皇帝寝宫
凌笙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大顺朝皇帝床前,“父皇,父皇您怎么样?”
似有所感,大顺朝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笙儿,朕的笙儿终于回来了。”
大顺朝皇帝伸出手。
凌笙将他手紧紧握住,眼泪唰一下就掉了下来,“父皇,笙儿回来了,是笙儿不好,到现在才回来。”
她从没想过,再见面,大顺朝皇帝会是这样一副虚弱的模样,虚弱的……仿佛随时会碎掉。
大顺朝皇帝用另一只手擦擦她的眼角,“笙儿不哭,父皇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而已。”
“父皇……”
凌笙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好一会才在大顺朝皇帝的安抚下平静下来,“父皇,你的病情怎么样,御医怎么说?”
大顺朝皇帝,“父皇没事,倒是朕的笙儿这半年过得可好?有没有被欺负?”
凌笙眼泪又要掉下来,她忙伸手擦擦,“父皇,笙儿很好,你不用担心笙儿,阿……墨侍卫他不敢欺负笙儿。”
大顺朝皇帝伸手,拢了拢她头上的发,“这就好。”
父女俩说了会话,林公公从外面走进来,“皇上,药熬好了,陈御医特意交代了,要趁热喝。”
若换作寻常,林公公是肯定不会进来打扰父女俩叙话的,但自从大顺朝皇帝旧疾复发以来,喝药成了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每次喝药林公公都会好言相劝好久,有时还会被直接赶出去,药放到晚上大顺朝皇帝都不会喝上一口。
所以这次他特地挑了凌笙回来的时机将药送进来。
只是,大顺朝皇帝依旧看都没看送进来的药汁一眼,“放着吧。”
林公公,“……”
若有似无瞧了凌笙一眼。
凌笙从林公公手里接过药汁,“林公公,我来吧。”
林公公道了声,“是。”
退到一旁。
凌笙端着药碗来到大顺朝皇帝面前,将大顺朝皇帝从床上扶起来。
手触及大顺朝皇帝的后背时,她手指一僵。
大顺朝皇帝的背脊几乎没有肉感,全是骨头,父皇……已经瘦弱到这个程度了?
她鼻头又是一酸,“父皇……”
大顺朝皇帝借着她的力道让自己半靠在龙床上,抬起头,“不怪笙儿,笙儿不哭。”
林公公在旁边抹了把眼泪,提醒道,“公主,皇上该喝药了。”
凌笙,“是是,父皇快喝药,再不喝该凉了。”
大顺朝皇蹙眉瞅了那黑乎乎的药汁一眼,虽然极其不情愿,还是张开嘴。
凌笙,“父皇慢些,我给父皇准备了零嘴,等父皇喝完药,笙儿就拿来给父皇吃。”
大顺朝皇帝刚喝一口药,差点直接呛出来,嗔怒道,“净当父皇是小孩子。”
凌笙抿起唇角苦涩的笑了下,“父皇就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