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赤色的恐惧
“快藏好,之平,千万不要出声。”一个头顶负着一团乱簪的女把一个满脸尽是默然的孩子藏在了石墨盘的机关底下,她是这孩子的母亲,若不是这慌乱让她失去了方寸,可以看出她原本是个端庄得体的夫人。她吃力挪回了那个厚重的磨盘后,突然看见还露出的一袭衣角,慌忙又把衣角撕裂。
只见几个穿着红色衣服,身着黑甲的几个人气势汹汹的闯到了后院,母亲发现了几人便慌张的收起那段衣角在怀中,接着假装要撞石墨盘的样子,不,是真的要撞上去。为首的一个男子见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母亲已衣领,将她甩离了前方正要撞上的石盘。这男抽搐着嘴角冷冷地问道,“东西呢,东西在哪?”
“什...什么东西,你们到底要什么?”母亲颤抖的声音好像掉入零下十几度的冰窖中。
“要什么?哼哼,还留着它给你们陪葬嘛?劝你早点说,要不然你可就死的没那么痛快了。”男子那高大的背影挡住了母亲和孩子唯一的视线。
时间像是暂停了好久,母亲的声音也渐渐变得稳定了下了,“好,我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你会放过其他人。”
“好,我可以答应你,我的目的只要那个东西。”男子冷笑道。
接着男子缓缓走向了母亲,像是母亲特意召唤他过去叙述,而孩子看着那男子的脚步一步一步,好似也听见了自己心跳在随之跳动,男子踏步声如同动雷悍地,又如同感染着死亡一般寂静,走进到了女人的跟前,男子这就俯下身子侧耳要听。
只见母亲从头上猛然拔出发簪,毫不迟疑的向男子咽喉刺去,在他以为要得手的时候,就在咽喉三分处,母亲的手突然骤停了下来,那颤抖的手僵直的发抖着,随后便再也握不住那只发簪。
‘叮铃铛啷’,一声清脆的响声,母亲的发簪掉落在石板地上。母亲也随之倒了下来,那因为拆去发簪的头发,如同剪断了一般全都散落了下来。母亲的脖颈渗出的血如同一桶装满水的水桶被无情踢倒散落了一般,涌散开来。
藏着的孩子瞪大了眼睛,仿佛空气凝滞了一般,他吓得一动不动,就连哭喊的声音这一刻他也完全发不出来,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放声大喊,哪怕是撕裂他的喉咙,可是他做不到了。他只能从仅有的一点点缝隙中看到母亲披散着头发,眼神从散落的发间透露出来与孩子四目相对,就这么一直盯着,好像还再告诉孩子千万不要出声,千万不要。直到气息渐渐停止了,她最终也舍不得把眼睛离开孩子一眼。
那男子半蹲着,手里横握着一把匕首,缓缓站起身来,如同常人在鞋带掉了绑好再站起身来一样的平常。随之更可怕的是,男子又缓缓转过脸,那长长的脸庞,那撇稀松的胡子,那暗如深渊的眼神像是直勾勾盯着孩子的方向。
孩子捂着嘴巴,惊恐的撇开自己的眼睛哆哆嗦嗦的向后退去,他的恐惧如同掉入暗无点光的深海巨渊,窒息的气氛更让他透不过气来,他只能强咬着自己的手掌,提醒自己保持冷静。他好像听到男子渐渐靠近了自己,就在跟前男子终于停了下来,他能听到那男子浑身颤抖的声音,无法猜想他是在愤怒还是在兴奋,他只觉得此刻整个世界都在为这声音颤抖,终于男子平静了下来,用他那极尽冰冷的说道,“把这整块宅子全翻过来也要找到,所有人都给我杀光!”
“是。”身后的几位小弟答应着。
离开了!离开了!他怯弱的身子颤抖着,他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自己的胆小。男子慢悠悠的离开了,感觉步伐就好像旅游一般的松闲。孩子依然在恐惧下颤抖着,他努力制住他那失去控制力的双手缓缓举起,这会他遮住的不是嘴,而是耳朵,那一阵阵杀戮声,求饶声,欢笑声,叫骂声,呼喊声,溅血声绕过他的耳朵一直鞭挞着他的大脑,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红木床上,床铺的周围尽是一些鲜华艳丽的家具,那外番的琉璃灯在他眼前打转,照的像是太阳穿过一片片的云层。是他闭着眼太久了,那点的光都会刺着他难受,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他的力气还没有恢复,因此他跌了回去,咳嗽声也随之不停。
这时从门里进来了一个端着水盆的小丫鬟,看见少年醒来了,她惊喜的放下手中的水盆,细腻的声线叫喊着,“夫人,夫人,那人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又过了一天,这时候的天已是晴空万里,正是艳阳当空,将大地的一切照的雪白,隔着窗户也能感觉到清澈的透亮,和叽喳碎语的鸟叫声。少年恢复的很快已经能够下床起身了,丫鬟伺候着给他带来了换洗的衣物,他穿上了一身丝制的干净衣服,那柔滑的触感,想到他是好久没有再穿过这样舒适的衣服了。
“穿的可不赖嘛!这样的衣服我们下人都没能穿过呢,可是夫人特意给你定制的呢!”丫鬟笑着说道,但听不见一丝不满。
“哇,小弟弟,你可真好看。”在他面前丫鬟给少年一通整理后,特意离远了看了看少年说道。
少年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了丫鬟的赞美,随后脸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随后,丫鬟带着少年穿过一个个门厅到了中堂,一路过来不知踏过了多少门槛,经过多少小弄才到了院内最中央处。这时候何崇敬和他的夫人正坐在堂前闲聊,秋玲正在和下人们游玩着踢着毽子,这时那毽子刚从她贴身丫鬟的脚跟踢来,秋玲见毽子飞来,单脚跳起,一招鲸鱼摆尾将毽子踢到了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踢毽子的管家脑袋上。
“哎哟!”还在欢喜的管家被这突如奇来的毽子给吓得瘫倒在地。
秋玲和下人们笑的是前俯后仰,管家狼狈的站起来,满脸堆笑着陪着大家一快哈哈乐着,少年也被笑声注意到了这里,转过头来缓缓看来。秋玲也注意到了少年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秋玲看着这气质翩翩的少年不自觉的被吸引住了,那本来浑身绑着绷带一脸惨白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拥有着不凡贵气的翩翩公子,无论哪个少女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何况在少年卧病期间她也多次偷偷来看过这俊美的少年,只是不如今天一般俊美。
少年被引到了厅堂,何夫人见到这般俊美的少年自然也是欢喜不已,笑着让少年赶紧坐下,少年用眼神环顾了下四周,但身子只是一颤终究还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始终还是那样面无表情。
何崇敬没有先开口,只是抬眼打量了下这个方才十二三岁的少年,方才还抚掌大笑的他立马上换成一脸严肃正危的表情,“你叫什么名字?”
“杜少修。”杜少修没有感情的回答着。
“追你的那些人你可知道是些什么人?”何崇敬继续问道。
杜少修没有答话,只是麻木的看着前方,他的脑子只是一片空白,只要一提起它他的脑子不是充满了溢血的狂怒,就是一片空洞的呆滞。
见杜少修没有答话,何崇敬没有强求自问自答道,“赤色之蝎,这是一个唯利是图,靠着抢杀掳掠生存的团队,将抢来的财宝拿到黑市变卖牟利,被他们盯上的财宝没有一个不被抢走的,而且行踪飘忽,没有固定的据点,各个国家的都在寻找追捕他们,但是一直没有什么线索,因为他们做完任何事都会彻底的将痕迹抹杀。”
何崇敬说到此处又挑着眼观察了少年,只见他听到‘赤色之蝎’这个名字时候,少年的身子明显一颤,眉头紧紧的皱着,眼神放射出刺挑的杀气,但是这也就是仅仅一瞬间,立刻又恢复了平静。自然这细微的表情也躲不过何崇敬那双犀利的眼神,在长麟卫的他长年做着炙烤审问罪犯和调查直属机密的工作,现在已经做到洞若观火,就算细微如尘也能精准看出。
“你一个十二三岁小孩,为什么会被他们盯上?还是说是你盯上了他们?”何崇敬站起身两个直勾勾的眼睛直直着盯着杜少修。
杜少修刚刚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从最开始冰冷的像一座雕塑,到了浑身开始慢慢颤抖,那怒腾的杀气好像即将烧开的蒸炉,炉盖还在压制着,其内核已经沸腾到了极点。
秋玲看到杜少修一直不开口应答,瞬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推道,“喂,你聋了还是哑了啊,没听到爹爹问你话吗?你这条命还是我爹救回来的,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说着秋玲又连连推着,让杜少修应话。
杜少修被秋玲推的这几下似乎正式点燃了这颗即将爆果的炸雷,那汹涌的杀气从瞳孔间射出,如惊涛巨浪一般瞬间压制着向了秋玲,秋玲被这凛冽的杀气连连逼着退后几步,这是她从下到大从未受到过的威胁,也从未体会过得感受,这已经足够让她恐惧的说不出话来了。
见到秋玲被吓得后退,直到瘫坐在椅子上,杜少修的情绪才立刻恢复了平静,那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仇恨,当这股能量冲上脑子时候他甚至连理智都失去了,如果秋玲还没有被惊吓道的话估计这时候他可能还无法从那沸腾的杀气中缓过来。
恢复平静后他松懈了神经才说道,“对不起!”只有这三个字他便立刻转身要走。
“站住。”何崇敬像是在下命令一般把杜少修留下。
杜少修被喝止而停住了,他侧过脸没有任何感情的说道,“我欠你一条命,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但不是现在。”说着又继续向前。
“哼哼,我可不需要你的命,你的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它却能做更有意义的事。”何崇敬背着手走向杜少修,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道。
杜少修这次再也没有向前离开,只是站在那里等着何崇敬把话说完,何崇敬又慢慢踱步到了他的身边,悄悄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一下子愣住了,先是一阵疑虑而后换做一丝顾忌,最后像是妥协了,“你...到底是谁?”他这么反问的,其实他也明明知道的,他还是这么问着。
“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我这里,我们也算是有缘,而且我看你这小子资质也不错,我就收你做我的徒弟吧!”何崇敬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想是何崇敬早已对外宣称再也不收门徒,今天怎么会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破了规矩?
见到杜少修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何崇敬稳稳的坐在了堂前,端起桌上的茶碗,拨了拨茶沫喝着慢悠悠的说道,“怎么,不乐意啊?”
杜少修先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后低着头思索着,久久没有说话的何夫人赶忙上前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乐意怎么不乐意了,我看这个小少年也挺可怜的,而且看上去更是一表人才,心地想来也是不坏的,听说你无依无靠的,你就留下来住着,以后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现在这家就是你的家了。”
“我......我......”杜少修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从那次以来,他已经不知道家是个什么东西了,只听的见摸不着,也许家这个词一辈子都不会在他身上出现了,他一直这么想着。
“还我什么呀,还不快给师父上茶。”说着示意着下人倒了一壶茶过来交道杜少修手上,然后推着他就到何崇敬的跟前。
杜少修被这一通操作也是弄得有点晕乎,被何夫人搀着推着就跪了下来,将茶机械操作一般递上给了何崇敬吞吞吐吐的说道,“师傅,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