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是我杀了他们!
我下了二偻,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宿舍,舍友四个将我团团围住,像是几年没见似的。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想脱离我们这个队伍么?”琛子故作嗔怒道。
“就是啊,没有了你我们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呢。”他们又叽叽喳喳地喧闹起来。
唉,不知毕业后我们的关系还会像这样么?我从心底涌出的莫名感伤。
“好了,打住哈,我真是有点儿受宠若惊了,你们要是再这样腻味下去我可真要把晚饭吐出来了。我回来是给你们送保命的东西了。”
我打住了他们的调侃奉承,说道:“看,这是什么。”我像变戏法似的从袖里抽出几张符纸,得意地说道。
四个人顿时傻了眼,过了好久,小陆从我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几道符,样子认真得就像是接圣旨似的。
阿斌看着这符纸,瞠目结舌地说道:“这,这就是传说中往鬼怪头上一贴就能降伏它们的灵符?”
“可是我记得好像符纸对付僵尸才有用啊,万一咱们要是碰到鬼怪的话还不是一样没命。”琛子打趣道。
“别管什么僵尸呀鬼啊之类的,莫言说管用就是了。”我说道。
这时一声不吭的嘉伟走了过来看了看小陆手中的符纸,叹了口气,这时我想起倩安的事,忙问道:“嘉伟,倩安怎么样了,现在没事了吧。”
“嗯,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嘉伟说完又皱起了眉头,“不过校医说如果要是再晚一点的话她就要窒息休克了。本来想着今天大家会相安无事,到了晚上却想不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时宿舍的氛围又开始压抑了,“这已经是第四条人命了,你说真的是无衣的鬼魂回来复仇了么?”小陆闷声问我。
我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便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确定是不是无衣,不过照灵素今天的情况来看,她是被鬼附身不假。”
“被鬼附身?”宿舍里又是一片惊呼。
“嗯,我想起了小时候家乡里古老的请仙仪式,那种请仙仪式便是请各路鬼神附身来问求仙者自身凶吉祸端的,大致情形便像今天灵素这样的,请仙上身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身体是自己的,但是灵魂却被请上身的所谓‘鬼神’操控了。”小陆若有所思地说道。
“对啊,本来我也认为那不过是江湖卖艺神棍装神弄鬼骗取钱财罢了,可是自从学校里发生了这么离奇诡异的事情之后,我坚信没有鬼神的心便开始动摇了,后来接触到了莫言,我更加肯定了这世上有鬼魂的存在……”我说道。
这时宿舍安静了下来,阿斌低声说道:“我就说嘛,灵素一个女生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死死掐住倩安不放,几个男生都扯不开她的手。”
这时门外响起了潘安的声音:“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在吵吵了,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别的宿舍可都是安安静静地早早熄灯睡觉了。”说着便推门进来了。
“你还有胆量敢在大半夜的蹿来蹿去,我们就更不怕了,对吧。”阿斌尖着嗓子似恭维地说道。
我们大家都被他的阴阳怪气笑得前俯后仰,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
潘安却满脸的不悦,随即说道:“阿斌同学,难道你忘了今晚所发生的事了么?戏剧系的灵素莫名地跳楼身亡了,你们再这样大喊大叫的很容易招来鬼怪的。”
“哎哟,吓死我了,”阿斌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又说道:“我们有您的灵符保佑着呢,还怕什么鬼怪呀。”
我强忍住笑,捂着肚子说道:“好了,两人快别阴阳怪气的了。”
这时潘安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众人说道:“对了,那几张灵符可不白给啊,你们是要请我吃饭的。”
“得了吧,谁知道管不管用。”阿斌说道。
潘安见状又要发作,这时门外响起了舍监老师的声音:“这么晚了还睡不睡了,要是明天早读迟到的话我就拎着你们去找系主任!”
于是我和潘安在他愤怒的目光下惶然逃蹿回三楼,还没有走上楼梯,舍监就熄了灯。
走在漆黑的走廊里,冷风透过墙上一排排的窗户飒萧着吹进来,不断在耳边灌注着似兽般的嚎声,像是要吹破耳膜一样。
我打了个冷颤,停下了脚步,后面的潘安直接撞到了我的身上,“怎么了,夕夜?”他奇怪地问道。
我此时已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时他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因为他也同我一样看见了一袭白影徐徐向我们飘来,凌乱着头发,面无表情地向我们靠近、靠近……
我的心都快要因为惊悚跳出来了,四肢已经不再听使唤而变得瑟瑟发抖。
胸前的吊坠也在抖动个不停,这时那白影不知道受到什么惊吓,转身欲要消失,不知何时它身后又多出一道诡异的影子来,之后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就势瘫坐在地上,不停地踹着气,双脚发软无力。
潘安猛然惊醒踉跄着站起来拖着我就向前跑去,歇斯底里地大声喊着:“有鬼啊,真的有鬼啊!”我就这样被他一路拖着回到了宿舍。
到了宿舍我才缓过神来,将门紧紧锁住,四周打量过后还拉过一张桌子堵在门口,又按亮了书桌上的台灯。
黑暗的宿舍里又恢复了光亮,我心里想到这回可安全了吧,潘安此时俯在莫言床上翻出那本《驱邪录》抱在胸前,一脸的呆滞。
他哆嗦着问我:“你说,你说咱们刚才是不是撞鬼了?”我强压下紧张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嗯,好像是。”
“咱们惹祸上身了,书上说一般人是看不见鬼的,除非它愿意自己现身。”潘安神情激动地说着。
我彻底慌了神,木讷地坐在了床上,这就是命吧,命中如果该遭此劫,怎么躲都躲不过去,只有坦然接受。
潘安也坐了过来,靠在我身边,摸出身上的灵符,抓着我的手,神色凝重地望着我说道:“今晚灵素说你是鬼,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我顿时呆住了,心想着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甩开他的手,骂了他一句有病后便要摸索着回床睡觉。
他起身又抓住了我,我回过头冲他嚷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鬼你难道还不知道么?我要是鬼的话莫言能看不出来吗?还敢戴着莫言的吊坠么!”
这时他说了一句更加使我浑身战悚的话,“最后那一道鬼影是从你身上飘出去的!”
他的话一出口,我的脑袋便“嗡嗡”作响起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心中泛起阵阵阴冷,周围的墙像是嵌满了层层眼睛,在冷漠地注视着我的一切。
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失去理智的潘安,那疑惑的眼神,我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问他:“你是不是怀疑我杀了他们!”
他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每次有人死,你便会提前从梦魇里得知,为什么只有你会得到征兆?那只说明那根本不是梦魇,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
我欲哭无泪,此时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还有那书上也说过,鬼怪为了祸害人间,通常会找一个活人来夺他肉身,驱散他的魂魄,让他成为“鬼奴”,这样,鬼就不会再怕光和火。”他又补充道。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怀疑我了,我气愤极了,又将他的手甩开。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向我靠近,目光空洞,语气极其缓慢地说:“让我把这符纸贴在你的额头上,你是不是“鬼奴”一试便知。”
“你才鬼上身了!”我气愤道,欲上床睡觉,这时潘安已经把灵符贴在了我的额头上,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着他如何收场。
可是他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应该会现身的啊,究竟是哪里出差错了……”然后若无其事地从我额头上撕下符纸乖乖地上床一声不吭地睡觉去了。
看他那用被子蒙住全身又蜷缩在床角的样子,我也不必再跟他计较什么,熄灭了台灯,也就势在床上,可是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不由得感叹世间沧桑,朋友在关键时刻也会形同陌路……
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脸上阴风习习,飕凉无比,同时又传来一阵阵幽怨的叹息声。
我心中一惊,就在这时周围突现一阵白光,一个女子的身影随即飘来。
我猛然一醒,睡意全无,睁开眼睛,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正欲向我靠近……
“啊”我大叫一声,叫声惊醒了潘安,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正奇怪着发生了什么事,这时他也突然看到那女人,发出了更为惊悚的叫声。
那女人将身子扭向我这边尖声厉喝道:“我就知道是你,你为什么杀了她!我都快要问出那人是谁了!”
她忿恨地盯着我,我这时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一劲儿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时潘安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怯生生说着:“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们。”
这时那女人又转身望向潘安,缓缓飘了过去,瞪着血红的眼睛,声音阴沉地说道:“无冤无仇,无冤无仇么!”
这声音一次次冲击着我的耳膜,似有千万只虫蚁叮咬般的难受。
她掀起遮脸的长发,露出了一张满是伤疤的血脸,伸出枯柴般的双手向潘安探去。
又是白光一闪,只不过这次女人仅仅后退了几步,然后恶狠狠地盯着那床头处几张光亮明灭的灵符,发出轻蔑的哼声:“竟然找了帮手!”
这时潘安像是发现了什么,神情异常恐惧。“你,你是灵素!”潘安几乎带着哭腔说道。
灵素!我猛地抬头,眼前女子一袭血衣,对,是灵素!走廊里的也是她,但是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对,这时她阴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看这符咒还能支撑多久,今晚必定要取你性命!”
“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潘安哭嚷着。身体因害怕而剧烈抖动着,五官也变得扭曲起来。
“记得三年前,那些畜生里其中有一个是你吧。”灵素用试探性的口气说着。
“三年前?”潘安停止了哭腔,陷入了回忆,这时他猛然想起什么,用惊恐的目光盯着面前的灵素,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你是,你是无衣!”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喀噔”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要随时从口中跳出来。
“我知道你当时是受人蛊惑,失了心智,但要是说出来那人是谁来,我可以饶你不死!”灵素冷冷地说完后,就像脱胎换骨般的变幻着身子,随后幻化成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长发垂在肩上。
周围的温度也不似刚才那般阴冷,渐渐缓和了下来。
“无衣,真的是你么?”我声音颤抖地问道,可是她没有回答,但是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已经有这么多人因你而死,难道你还不肯收手么?到底要死多少人你才会罢休啊!”我还是像是从前以一个哥哥的身份质问她。
完全忘了现在她已经死去,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充满怨气的厉鬼。
她转过身来,此时满布血污的脸已经恢复成了一张光鲜亮丽的脸,那张脸曾经让多少男生为它倾倒,为它着迷。在如此的情况下我还是陷入了深思。
“你知道吗?她们只是一味地说着我做了触动他利益的事,所以他要我死,但是每一个人都不肯说出那个幕后主使是谁,他们竟然如此维护他,要为他陪葬,我倒是乐意送他们下地狱!”
她眉间的忿恨又深聚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铁青无比。接着她又慢慢逼近蜷缩在床角的潘安,语气阴森地说道:“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潘安瞪着惊恐的眼睛大声乱叫着。
随即看向了我这边,像是抓住一丝希望,带着哭腔狂喊着:“夕夜,快救救我啊!”我看着只能干着急,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
眼看着潘安床上贴着的灵符发出的光芒越来越惨淡,慌乱间顺手摸到莫言祖传的那本《驱邪录》,不知道它是何时放在了我的床尾。
我心中不免一亮,想到这里可能有驱鬼的方法,便急忙打开来看。
借着宿舍里不断荡出的一阵又一阵淡淡的光亮,我第一次打开了这本奇异的书籍,只见里面的字都是西汉小隶体,好在我古文基础还比较好,可以看得懂。
在翻了几页后终于找到了一篇驱鬼的咒诀:唐显庆年间,茅山道人明镜收伏厉鬼时受到袭击,伤后逃至一山涧幽洞所遇洞主人竭心所创‘安心诀’,受其感悟而创下‘茅山秘咒’尔后成功降伏此魅。
我找到那秘咒,开始诵念起来。
果然有作用!
只见无衣此时已经端坐在地,竭力使自己不受到咒语的干扰,之后神色凄凉地说道:“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你知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么!夕夜,你还是以前的夕夜么!”
直到她声嘶力竭地瘫软下来后,我才停止了念咒。
“无衣,求求你收手吧,已经死了这么多人,难道还不能够平息你心中的怨恨么?不要再继续害人了,好吗?”我瘫坐下来,忍不住抽泣着说道。
“不够!还不够!我遭受的屈辱就算是他们死一百次都不能够!”无衣说完化为一缕乌烟散了去,之后消失在宿舍里。
我松了一口气,傻坐在那里,潘安却哭泣起来,我拖着发软的双腿走过去安慰他道:“好了,别哭了,等莫言赶回来,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我得罪的是厉鬼啊!”他还在抽泣着。
“莫言总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我继续安慰道。
借着那几道符发出的朦胧光亮,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已经略作发黄,想到只要无衣再攻击一次,它们恐怕就会变为灰烬吧。
我叹了一声,刚才好险啊,如果没有那‘茅山秘咒’,潘安此时已经命丧黄泉了吧。
潘安依旧还在哭着,我不耐烦了,冲他喊道:“别哭了,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去,还有,无衣所说的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解释清楚了!”
我引出了一直困扰了我三年的谜题。
潘安听到这句话停止了哭泣,像是陷入了深思,过了片刻才他才敢盯着我的眼睛。
无奈缓缓说道:“三年前,我记得无衣和苏柯好像还没有分手,可能是因为陵蓉的介入而闹了矛盾吧,有一天晚上,苏柯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目光有些呆滞,他找到我,很神秘地告诉我晚上无衣会去图书馆,很晚才会回来,他决定要去惩罚一下她,我出于好奇便也跟着去了,同行的还有冷彬,还有一个男生是建筑系的,再后来……”
他欲言又止,怯意地望向我,“再后来呢?”我急着追问他。
他接着又说道:“后来发生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第二天早上就发现无衣,”他顿了顿,接着说出了令我不敢想像的话:“她衣衫凌乱,赤裸着身子,被人强暴了!”
这话一出我大脑嗡嗡作响,像是遭受了五雷轰顶一样,我简直想削掉自己的耳朵,宁愿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事情的真相!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瞪着急红了的眼睛,怒吼道。
“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段记忆像是被人从大脑中删掉了一样,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他乱撕着头发,表情痛苦地说着。
我失去理智地扑到他的床上,与他撕扯在一起。
掐着他的脖子对他大吼着:“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那天她哭着来找我我却躲开了她,可是第二天她却死了,跳楼自杀了!”我的眼泪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是因为你们强暴了她,她才会选择自杀的,是你们害了她!”
我不断地狂吼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燃烧了起来,将他暴打一顿还不解恨,最后将床上的符纸都乱撕一通,扔在了地上。
随着最后一抹光亮的泯灭,我看到潘安已经有点神志恍惚。
他用手揩掉嘴角沁出的鲜血,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原本以为会平静地读完这四年大学,可自从苏柯死后,我就知道厄运离我不远了,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过去……”
我没有再理会他,踢翻门前的桌子,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