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毒宿
原来这二位一个是“万毒王”万刃锋,擅取千虫之毒制万般毒药,落在他手里一般无法生还,但少有几个能活着逃离的,便成了他“丰功伟迹”的代言之人;另一个“回春手”林青瑶则擅长制药,据说所制之药均有还魂回春之奇效,哪怕是将死之人只要服下她的丸药,就是阎王亲自索命也只能铩羽而归!这两个毒物四十年前曾横行一时,江湖中人无不闻风丧胆,人们都在传:大内天狱千八百件刑具、千八百种死法,也就只死一回,可这二位却是可以让人死死生生、生不如死。但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招人恨者必有人爱,那些躲在犄角旮旯爱毒制毒,却为人不齿唤被做赤脚毒师之人,都觉得甚是痛快,均拜此二人为神为尊,争相寻其踪迹望能拜于门下为徒为仆。
而在当时,那些京城达官内院的命妇们,则是对那“回春丸”趋之若鹜,明里暗里的找人派人去寻去赏去求去抢,春娘的一丸半丹在京城名贵圈里可抵万千珠宝、万顷良田。
夫人娘子们明里撞破脑袋抢买春娘的丹药,暗里却是在财力人力较劲讨取他们夫妻二人的人心。若众赏之下,得此二毒物归顺效忠,一手医活一手致死,生杀大权手中在握,那些朝廷中的斡旋,与异己的争斗,与中原大国之间的交谊,甚至与四海之邦的争战都有可以起到兵不血刃之奇效。
这夫妻二人叱咤风云二十几年,以售卖毒药起家,再到后来也开始卖一些毒方供四方有识之士一同探讨研析,到后来更是被二人整理编纂成了《四方毒志》,集近百毒方之大成甚至还有养毒种毒的小秘方。自毒志问世后,夫妻二人便更是声名远播直至海外,慕名者以十万百万计,遍布大江南北。江湖正道对他们恨之入骨,但又每每忍不住掏出藏在灶台下面、被席之间、瓦罐之中的《四方毒志》自行种毒配药解决自家门户问题,一时间“四方毒”成了居家旅行、走亲访友的必备药品。
《四方毒志》代表着二毒物的成就巅峰,也是他们事业走上低谷时刻的见证。教会病人饿死大夫、教会食客饿死厨子,随着四方毒志的广为翻录流传,人们对于这对毒物夫妇的热衷之情渐消。但下毒的人多了,中毒的人也就多了,自然而然的,夫妻二人又开始研制解毒的方子,江湖中的大毒小毒疑难杂毒就没有他们二人不能解的,夫妻二人看来要开启一段新的事业。这种细微变化也就只有张老二这样嗅觉灵敏的天才型选手才能通过京城的集市动向捕捉到,一般人,对此并没有丝毫查觉。
就在张老二判断毒物夫妇的事业第二春就要开始蓬勃发展的时候,二人忽然就销声匿迹没了动静,之后不久便有传闻说二人已金盆洗手,在西北边境置办了大片草场山谷,过天高草低牧马放牛的逍遥日子去了,还给自己的山谷起名“万毒谷”,毒霸一方。
张王李和赵钱孙二人也是最近几年京城犯了事儿,逃到西北这里才知道,这儿的牧野草场早就被那些京官占了养了私畜有的甚至还屯了私兵,剩下无主的净是些风沙地、戈壁滩,看这二人方才所有,想是他们当年得罪了什么顶有权势之人,才被流放到此处美其名曰退毒还耕,实际上就是被软禁了起来。估计这事儿和他们刚提到的那个叫李佳辛的小子有关,听他们说到那姓李的小子的样子,再回想楼上那具化骨男尸,张老二又是惊出一身冷汗,胃里一阵翻腾。
转眼三十年已过,但看这夫妇二人,离开江湖时这俩毒物已是壮年,如今看来仍是面红色润体态强盛。不过张老二和赵钱孙都知道,这二人的实际年岁算起来他们即便不叫声大伯大娘也万当不上林青瑶这声“哥哥”。
二人立码磕头如捣蒜,嘴里喃喃咕哝着:“毒爷爷,青奶奶,不敢当不敢当啊!”
林青瑶也不做反应,只顺着自己的遐思继续说道:“辛儿这个逆子虽百毒不侵却不想竟着了他们这百草枯的道儿。”说罢苦笑了两声。
万毒王也有些百感交集:“是啊,辛儿自负不怕这百草枯,他熟知毒物相生相克的道理,却忘记了呼吸之衡、张驰之律,他虽用内力封住了百草枯的毒性,但内封则外启,使瑶儿你的化骨霜得以透过肌肤噬其骨血。”
“你身为万毒之王,为逆子挟持几十年,竟没有想出如此良策,实在是业疏于惰。”
“是是,夫人说的是,经此一事,我也有所顿悟。之前一直潜心于钻研于内服毒物,如今看来,万事万物皆可为毒,就看如何启之用之。”
“不错,我的化骨霜还春丹亦可两相结合,或可达成意外之效!”
“夫人说的有理。我这些年困在谷中一直烦恼,这西北黄沙之地缺虫少毒,没得钻营出新,如今看来是见识粗鄙了。毒走经脉伤气血、霜膏经表皮入肌底,若将毒物辅以夫人之术制为霜膏,对于那逆子般会运经走脉保身者,必可瞬息破之!”
“嗯!说得好!那锋哥你看,我这化骨霜如果再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你那万毒药再那般那般,如斯如斯,是不是可以如此这般那般如斯....”
这二人说着说着,竟自顾自的以指蘸酒在几案上点点划划、专攻起术业来,谈的是杀人毁尸的事儿,端得却是太学先生的谱儿。张王李和赵钱孙仍趴跪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脑袋费力的抬着、嘴巴不自觉得张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俩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跑!
两人不谋而合,一同以肘膝着地、向门口处缓缓爬行,眼见还有一寸就要挪出门外,张王李不敢冒失,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两个毒物,见他们仍兀自研析丝毫没有察觉他们俩的举动,便忽的爬起,做了个“跑”的手势,向外奔逃。然而二人前脚刚出门,后腿还未落地,便被拎住了脖颈,如两个小鸡仔儿一般被扔回了店里,店门随后被嘭的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二人缩头扭身观瞧,竟看到迈步走来的,正是那守在白面公子门口,刚才张老二探过鼻息,已然断过气儿的瘦高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