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郕王监国
“一派胡言!”人群中走出礼部尚书胡濙。
胡濙身为正统初的顾命大臣,在朱祁镇亲政后也是极度不受正统待见的老家伙,甚至正统帝御驾亲征也没托负胡濙这位老臣做居守大臣。
因为激动,胡濙出班后连连咳嗽几声,稍稍缓和又听胡濙说道:“文皇定陵寝于此,示子孙以不拔之计!”
“尔何人,敢妄言南迁乎?!”
被胡濙这么一喝斥,徐珵一惊慌忙低头退回了班位,更是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对视一眼。
朱祁钰听完,没有作出任何表示。只斜了一眼看到徐珵虽然退了回去,但旁边的几位明显都在小声支持他的观点。
“欲迁者,可斩!”就在大殿上支持南迁的声音此起彼伏时,于谦出班发声。
只听于谦说道:“为今之计,速召天下勤王兵,以死守之。”
“正当如此,欲南迁者当斩!”于谦说完,站在朱祁钰身后的兴安突然跳出来尖着声音大声支持道。
长久以来,正统朝的大臣们对于宦官的畏惧已经根深蒂固了,兴安一发声迅速压制了大殿内群臣的议论声。
只见兴安从殿前快步走到徐珵面前,指着殿门直接赶徐珵出去。徐珵稍一迟疑,就被兴安召来锦衣卫给叉了出去。
朱祁钰斜了兴安一眼,不满道:“兴大伴,人吓人吓死人。”
兴安一滞,看到朱祁钰的不满讪讪一笑,躬身退回朱祁钰身后。
转过脸,朱祁钰示意于谦继续。
“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
“小臣翰林学士陈循附议。于侍郎所言极是。”
“臣胡濙附议……”
“臣附议……”
听完于谦等人发言,朱祁钰笑笑:“即如此,南迁、召勤王师二策一并上呈太后,求太后定夺。”
“不可。”于谦率先站出来反对。
“少司马慎言!”朱祁钰出言打断于谦。“太后嘱二位太监问计于众臣,未曾令众臣定夺。汝欲代太后定夺否?”
“臣……”于谦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想再辩。
“臣等并异议,尽由殿下做主。”王直看着苗头不对立刻站出来打圆场。
朱祁钰略一点头后看向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摆了两个案桌,两个书办打扮的人正奋笔急书。稍后,两人简单对比了一下又重新誊抄了两份送到朱祁钰眼前。
“嗯……一份烦两位大伴并大司徒、大司伯、少司马……姑爷核验无误,面呈太后。”朱祁钰快速看过一遍后说道:“一份烦请诸位画押备档。”
焦敬一脸生无可恋的感觉,这位侄子比朱祁镇那个倒霉玩意儿态度要好,平日里对自己也尊敬。可这是大殿议事呢,你一口一个“姑爷”的叫着,像个什么事?
这大明朝的驸马也真是窝囊,无论多有本事也就个驸马都尉的虚职,平时给个差使也都是协办、督办一类的,就没有个正经职差。没心没肺的混吃等死挺好,大明朝但凡有点抱负的谁肯做驸马?!
吩咐完后,朱祁钰直接宣布散了朝班。
一行人请见太后,只见太后宫里走出来一位老太监。“王爷,诸位,太后召见。”
……
夜郕王府
书房里,朱祁钰正在写信。
对,就是在写信,写完一封,让人送走一封。
“二狗,信交于襄王当面。王旦有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喏!”
……
“驴蛋,汝往郑王府求见,京中诸事当一一告知。”
“喏!”
……
“王爷,所托之事选人似有不妥!”
“嗯?”
“大刘贪杯,逢酒必醉,醉则失态;二狗梦中呓语,有问必应;驴蛋好大话……”
“哼哼哼哼……无妨,吾已再三言明,事关重大,因而一一托负。今用人不疑,无须多虑。”
“王爷……”
“夜已深,可退去。”
“王爷…….喏!仆告退。”
看着侍从离开,朱祁钰笑了。
派去送信的人是精心挑选的,都不可靠!
不是人办事不可靠,而是这些人嘴都不牢。要的就是通过他们无意间透露的真实信息,让各地藩王知道现在大明朝的情况。
这就是攻心之术!
人是趋利的,信函的内容并不重要,而送信人的肺腑之言才是真正要送的信。
一封言语不清的信函会让人起疑,而送信的人支支吾吾更让人起疑了。为了搞清楚事情,难免会想起非常手段,破格招待一下送信人从中间试图寻找突破口是最快的手段之一。
当然,除此之外一定还要多方打听,结合各方信息做出判断。
这个判断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聪明人难免会想到,正统帝朱祁镇被俘后瓦剌大军不日南下围困京城,而孙太后等人想找人背锅担任监国甚至继承大统来承担瓦剌铁骑的蹂躏!
徽、钦二帝的仇有大明洪武帝来报,那大明正统帝以及后继者的仇会由谁来报呢?
谁来报都不重要了,死人是不知道自己大仇得报的。
所有收到信的聪明人,稍一琢磨就会得出一个结论——以孙太后为首的这一班缺德玩意想坑俺老朱家的男丁去填坑呢!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王爷,奴可进否?”是杭氏的声音。
“进。”书桌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能见人,朱祁钰轻声叫进。
“王爷,膳房今日进了银耳莲子羹,奴取来一碗。”
“您可用了?”
“奴用过了,今日汤羹味正呢!”
看着杭氏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媚劲,朱祁钰笑着接过汤羹小口品尝起来。
“善!”朱祁钰尝了一口,感觉味道确实不错。夜深了,平日里晚上是不吃甜食的,这个时代保护牙齿的方法不多,而且又麻烦。
“爷,近日公务烦重,可要仔细身子。”要不是不家丫鬟在旁边,杭氏就要贴到身上来了。
“既是知我劳累,怎得来打扰?”
“哟~爷说这话可是伤了奴的心了……”杭氏听到朱祁钰的口气知道只是调笑,故意作势要哭。
看到朱祁钰并不接碴,只是慢慢吃完汤羹后漱口杭氏嗲道:“爷可是恼了奴…….奴真不得活了……”
“夜已是深了,怎还未歇下?”
郕王府里并不太会点灯办公,因为用不上。朱祁钰很注意保护眼睛,极少在烛光下看书写字,自然在整个王府里除了当值人员之外也不太会晚睡了。
“奴今日听闻太后授王监国,心中欢喜,原要向爷道贺讨赏。”
“讨赏?讨打便有,哪里有赏?”朱祁钰笑着说道:“五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大兄皇帝被掳贼亭,瓦剌大军不日便至城下。”
“此时监国,喜从何来?”
“啊?!~”杭氏一惊:“如此,便不可为监国矣。王爷可曾辞了太后?爷便带府中上下就藩岂不便利?”
朱祁钰起身捏了下杭氏的脸说道:“困了,歇下吧!”
杭氏生下了朱祁钰的庶长子,而汪氏只生下了嫡长女,自己本又是侧室,难免有点想攀比一下的小心思。
夜深了,穿着暴露来送汤羹,朱祁钰哪里会不知道杭氏的小心思呢!只是生物钟已经习惯了,这几天用脑强度又明显大了很多,需要好好休息才能应对次日的工作。
见朱祁钰没有留自己侍寝甚至在书房里搞点小刺激的意思,杭氏猜测着朱祁钰不是有要紧事情就是心情非常不好没心情,也就退了下去。
“监国……监国……还要一个月才能登基,太慢了呀!”听见杭氏走远了,朱祁钰轻声嘀咕了一句。
想想张皇后哭成水蜜桃样的眼睛,朱祁钰轻叹一口和衣沉沉睡去。
次日,正统十四年八月十八日,北顺门
朱祁钰正式以监国身份留守京都召集百官议事的第一天。
宣府八百里急报,也先挟正统帝叩关……
也先叩关?!
大殿里百官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各自与左右熟悉的官员交头接耳,轰闹了快半个时辰也没说出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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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寅丑来。
“诸位,可有良策退敌?”朱祁钰站累了,忍不住发声。
睡在书房里是方便,一早汪氏来叫醒时送来膳食。对于汪氏,朱祁钰简单说明了局势就吩咐她进宫请见皇后。虽然不一定能够帮张皇后纾解心情,至少能增加下两个妯娌之间的感情。
殿内,听到朱祁钰等了好半天终于发问了,众人慢慢静了下来。
“殿下,臣以为瓦剌皆为骑军,来去如风。今宣府叩关不成,必由关隘残缺入寇。今宜号令天下勤王之师入卫京都!”
“不然!殿下,臣以为京城之危便在瞬息。边关常年失修,往年皆有贼骑越境劫掠。即是不足以御敌,何不尽调边军回防京师乎?”
“荒唐,荒唐。殿下,臣窃以为此言不可。当务之急当以今上安忧为重。也先挟今上叩边,今杨宗道据上于宣府,恐上为也先所害!”
……
听着各人你方唱罢我登场,朱祁钱举手制止道:“兵部于侍郎以为如何?”
“诸位所议各有道理,然诸事多有奏报。”
“前者驸马都尉所请,言‘车驾(代指英宗)未回,恐贼迫近京师,官吏军民有能奋勇设谋出奇制胜者俱听,赴官投报有能擒斩贼人者、能反间济事者,不次升赏,城市关厢有潜住听探消息之人,许锦衣卫、五城兵马挨拏(拿)处治。’吾便深以为然。”
“今为兵事,愿闻于侍郎何以教我。”
于谦被点了名,众人也都完全安静下来。于谦的官声太好,简直就像是正统朝的荷花一样出污泥而不染。
自宣德朝开始到正统十三年,于谦巡抚河南、山西整整十九年,真正老黄牛。即便是在这期间被王振祸害,都因为当地百姓舆情震动甚至几个王府上奏说明于谦功绩,王振不得已只能放人。
这种官员,堪称完人!
“回殿下,今京师劲甲精骑皆陷没,所余疲卒不及十万,人心震恐,上下无固志,臣以为宜调河南、山西、直隶各处选备官军入卫京师。”
“选备官军?”
“然。日前曾遣御史往诸地选备官军,今宜遣来京师。”
“山东、南直隶二处可选调备倭军精壮,并江北直隶、北直隶运军入京,以次经画。”
“此言甚是,于侍郎忠于国事,迎返今上当为卿请封。”
“臣之本分,焉敢居功乎?”
“殿下,臣请焚通州粮仓。”看到于谦被点名表扬,有人急着跳出来。
“京师粮草尽存于通州,宋时金兵夺牟施冈大仓得以粮草充足,得以破开封。今宜早早定计,以免重蹈覆辙!”
“不可!臣以为不可。”
“如何不可?欲留待资敌否?”
“粮草自南至北,所耗者倍之,岂可轻言焚毁?”
“且住。大人甚是面生,敢问暂居何位?”朱祁钰问道:“我虽久居京师,实与诸位并无交集。君之所言,吾以为然。”
“殿下,小臣江南巡抚周忱。”周忱得到认可后侃侃而谈:“通州所贮粮草数百万计,若充京军粮饷可足一年,不若令自取粮饷,仓粮可立尽矣。何至遂付煨烬矣?”
“善!大善!”朱祁钰微笑着点头嘉许道。
“于侍郎,如卿所言,可调官军几何?”
“殿下,依臣估算,备倭军当可选调四、五千精壮,运军约得精壮三、四万矣。”
“浙江平贼官军几何?”朱祁钰又问道。
“回殿下,总兵刘聚原领官军十余万,总兵张楷、总兵陈懋各领官军约五万余,另有增调官军数万,总二十万有余。”
“二十万?如此,即刻命两处轻骑先行入京勤王。凡入卫京师诸军,先至通州各取半年粮草。”
“并令京中诸军,依次往通州领取半年粮草。京中各官宦,准以粮草支俸半年。”
“如此,通州粮仓可尽否?”一番安排之下,十余万大军轮番到通州大营领取粮草,应该差不多能搬空粮仓了吧?
“回殿下,殿下此乃谋国良策。然十万军,日挑夜负数十里,所需时日旷久。小臣请令,筹车百辆专往运粮。”
“臣附议。依臣愚见,当令在京各官、百姓,凡城内有车之家往运粮草,皆以布银给赏。于是万千人往,仓粮立尽矣。”
“臣有一计,可令……”
听到官员们又各自献计献策,朱祁钰负手闭目而立……昨晚想着皇嫂哭红的眼睛实在是没睡好啊~
“命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北镇府司,或告示安民,或散布消息,令京师百姓囤积粮草以防兵祸围城。”
“凡囤积粮草、哄抬粮价者,一概不得干预。顺天府、北镇府司备录在案。”
“顺天府便宜安民,平价售发粮筹,准自往通州大仓取粮。凡孤寡之家、随征徭役及伤残官军之室,准半价售粮一、二石。”
“凡随征徭役之室,或准平价、或以折价售粮,或七、八石,或十三、四石。以示朝廷哀荣之意。”
“仓尽时,前者囤粮积奇,哄抬粮盐诸物者,着顺天府、北镇府司一应拿捕以间者问罪。”
一套命令下来,行云流水。
阴损,太阴损了!这是跟谁学的?
胡濙看着朱祁钰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缺德,这么缺德的手段莫非是郕王府那几个属官教的?
干嘛盯着我们几个看?我们什么也没干啊!仪铭狠狠回瞪了几双来者不状况的眼神。
“与我无干,已近半月未得郕王召见矣。”仪铭的态度很明确,这个锅我不背。
“非常时当行非常事,此乃连环之计,甚是高明。竟非仪长史献策?”
“或是大司徒之计。”
“非也,非也。某见大司徒、大司伯皆惊愕不定,适才皆回望子新。”
“那便是焦驸马又或于侍郎所献之策。”
“独仪长史不见诸公否?”
“子新兄大才!”
“子新兄因何藏拙,此计甚为高妙,某自愧不如多矣!”
“非我之才……绝非仪某……”
短时间内,朱祁钰面对问题和大家给出的方案立刻给出了回应,几乎在群臣给出的方案之上一个甚至几个台阶。
通州粮仓要出清,大家群策群力想的办法都是拿钱去奖励军民去搬运。朱祁钰一招,先是算准了商贾趋利一定会囤粮后高价售卖发国难财的心理故意创造一个时间差、信息差,让奸商替朝廷造势,使百姓产生囤粮的紧迫感。
然后官方售卖平价粮,让百姓自发去通州取粮。
再通过给随驾亲征大军眷属折扣价格的“让利”方式,安抚阵亡军民家属的情绪……
高啊!
实在是高!
“凡粮草出入皆需有数,京师五城兵马司与通州都指挥使每日核对粮草数目,不得有差。”
“锦衣卫、户部、御史、给事中各差员沿途巡查,勿使粮草流落于外。”
“劳烦王大司徒总揽,有司协从……呃……都御史陈镒、锦衣卫指挥同知马顺诸官当用心办差。但有贪贿妄为者,一律罢官问罪。”
“但有军民劫掠偷盗者,官民皆可缉拿交送顺天府治罪。”
“前有来投达(鞑靼)官,吏部行文示下,令诸人用心办差。不论有无差使者,每日早晚应卯,不得有误。”
“余者众达子,顺天府、五军都督府、锦衣卫当用心安抚,勿使有疑……”
“好谋略!”仪铭轻声低叹道。
“如此说来,果真与子新兄无干。”
“此等谋国之策,如非朝堂诸公所为,莫非王府另有高人?还请子新兄告知,某当前往拜会。”
“……某亦不知。”仪铭一脸无辜。
“刑部在册诸犯,可令诸犯及亲眷运粮抵罪。户部、刑部议罢成文,来日朝议后发行。”
朱祁钰一番交待下来,百官居然面面相觑再没有一条可以补充的,更不要想到修正什么内容了。
“如此,烦请诸公为朝廷计,为天下万民计,用心国事。”说完,朱祁钰深深一躬。
百官看到朱祁钰行礼,连忙回礼……
百官散去后,公事房里朱祁钰看着已经成形等待自己批示发布的行文头疼。
还没批几份,忽然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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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嘈杂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名侍从领着几个官军打伴的人通报后走进房间。
“禀监国,也先挟今上叩边。杨总兵急报上呈朝廷,万望朝廷早行批文。”
没有拆开看宣府的急报,朱祁钰一边命人请王直等人来公事房议事一边询问信使。
等王直、焦敬、金英等重臣、太监都到了,朱祁钰吩咐道:“尔等将适才所言,再禀明朝中诸位留守重臣。”
一干人听完正统皇帝被也先挟持着到宣府叩关和杨洪等人的应对方法后,大眼瞪小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诸位但请各抒己见,绝不见罪。”看到大家都很震惊的眼神,朱祁钰打发侍从领几位信使下去休息后发了话。
“总兵杨守道行事果断,早有贤名。余则诸位,皆可托以国事。奈何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今上在彼,托词相拒非长久计。”
“非止宣府可入境。”朱祁钰见缝插针的上了个眼药。
听到朱祁钰有意无意的提醒,众人更是惊疑不定。
“为今之计,当快马通报诸关隘,严防也先挟大兄皇帝叩关。前者精锐官军所带旗号,恐为也先所趁,亦当变更号令诸物。”
“达贼新胜,锐不可当(挡)。王师新败,边军正直(值)气衰。当另调集官军、粮草、被服、军械诸物增补关隘。”
“前者两广、云贵叛军未平,江南平叛官军未归。日前令兵部行文召轻骑回京护卫,大部去更留当早作定夺。”
“王所言甚是。”众人一致点头。
“如此,便行文平叛大军,挑选精锐官军入卫京师。”
“不妥,不妥,两广叛乱年余,前者广州被围,情势危急。不如行文平叛大军待命,朝廷有令,文到即行。”
“嗯……”朱祁钰听到后稍作沉吟,问道:“今乃多事之秋,两广之乱须立时平定,官军方可北上迎击达贼。”
“若旷日持久,达贼便是退去,朝廷亦无力维持矣。”
突然朱祁钰下了决心,说道:“便如此行文三总兵,令就地操练,朝廷令到当日即行开拔,不得迁延。”
“行文催促广东总兵平叛。”
“可有民心相向官员可招抚反贼否?”安排完军队,朱祁钰又问道。
“杨诚杨信民可担此任。”于谦发声道:“前者所荐广东布政司左参议杨信民,参劾广东按察使郭智、佥事黄翰、韦广渎职,反为攀咬。实为军民诣阙下乞留得免。”
“若要抚民,非杨信民不可。”王直也表示赞同。
“杨信民?日前遣往守备白羊口者?”朱祁钰反问道。
“然也。”
“如此,不宜朝令夕改,且待广东总兵奏报。”朱祁钰想了下,还是决定留下杨信民先守北方关隘。
“如此,仍议宣府奏报。诸位何以教我?”朱祁镇这个人质在也先手上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宣府杨洪立场坚定没有放叛徒皇帝带着瓦剌人入关,不代表别人也能立志坚定。就算大家都立志坚定,谁能扛得住也先不宰了朱祁镇泄火?
就算也先不会宰了正统皇帝,就是剁了手脚也不好啊!
这个时候,谁发表意见搞不好就要谁来背“致皇帝限险境”的锅,于是大家都沉吟不语了。
“依臣之见,当行文各关隘严防瓦剌伪诈,使奸人冒上之名诈开关防。”于谦沉吟片刻后再次发声。
朱祁钰听完会心一笑,王直等人也都松了口气,纷纷点头称赞。
对呀,我们不承认这个皇帝是真的,那就不会有问题了。
“如此,诸位分别行事。烦请大司徒、大司伯同金大伴、兴大伴同往宫中求太后旨意。更请于侍郎行文,得太后首肯,便令快马往大同、宣府各关。”
朱祁钰定下调子,各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后点头各自行事。
留下焦敬最后被朱祁钰叫住:“钰不晓政事,若有欠妥处还望姑爷指点,免有差池。”
“欠妥?经年老宦亦不过如此。”焦敬看着朱祁钰道:“我竟不知殿下熟知政事,更是如此老于世故。”
“姑爷莫要诳我。钰实不知,敢问其故。”朱祁钰一脸乖宝宝求教的样子。
“殿下监国两日,所判竟无一有错,若非亲见,实不敢信。”说完,焦敬长叹一口气道:“汝藏拙数年,一朝除尘,光茫四射。止不知福祸矣!”
焦敬身为皇亲,朱祁镇当皇帝时被折腾到欲死欲仙,现在朱祁镇出事了仍然无怨无悔跳出来为大明朝廷出谋画策,东奔西跑,这种情怀很令朱祁钰感动。
“姑爷戏言矣!”
朱祁钰装傻充愣并瞒不住焦敬,从这几天朱祁钰的表现结合之前的一些传言,是个人都能知道市井中各种传言的真实性了。
“上若归,吾当告病不朝,汝何以自处?”
听到焦敬提醒,朱祁钰更加感动。“此间事了,吾当就藩矣。”
“如此,大善!”说完,焦敬略一拱手便自顾自的离开了朱祁钰的公事房。
“唉~兄长果真很不得人心啊!”朱祁钰轻声笑着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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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格楼
“教授,您说朱祁钰有没有可能真的是算计自己亲哥哥呢?”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因为历史上很多人质疑朱祁钰的能力,感觉他的所作所为都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生而知之。”
“实际在学术上是分为两个大派无数个分支的,但比较主流的保持两种观点。”
“其一,认为朱祁钰得到了包括郕王府长史仪铭、左长史杨翥等人的支持,很早就在背后谋划。”
“这种观点的理由是,仪铭的父亲是仪智。仪智是谁?宣德皇帝的老师!”
“所以仪铭是正经的官宦之后,有权谋、有人脉而且自己还是正经进士出身,所以也有能力。”
“而左长史杨翥是个很有贤名的人,为人官声很好还是杨士奇的好友。”
“所以支持这种观点的人就说如果这两个人从朱祁钰年幼的时候就帮他谋划,朱祁钰是有可能剑走偏锋积蓄到足够强大的力量的。比如说,土木之变后朱祁钰就发挥出了自己非常强大的经济实力和经济才能,对于用人、和谋略上也有很强的手段。”
“特别是朱祁钰的能力在当时而言是非常超前的,这种超前直接造成了大明朝发展的进步可以用一日万里来形容。”
“也正是这种超前思想,使朱祁钰领导大明朝扫荡寰宇,威震八方。”
“而另一种观点呢,就是反对朱祁钰别有用心。认为朱祁钰就是聪明,爱读书,而且是读杂书。也正因为朱祁钰年幼的时候没有正经老师,造成了他什么知识都知道一点,成了个‘杂学家’。”
“等到朱祁钰离开皇宫后又不像其他人一样受到过多儒家学派或者说是传统学派的影响,形成了他喜欢自己思考的性格。”
“也就是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朱祁钰自己琢磨出来的!”
“史料中有多次记载朱祁钰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会‘假寐’,也就是似睡非睡的样子。但他一睁开眼睛,就能马上给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所以支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朱祁钰就是自己在闭目思考,在想解决办法。甚至有人认为这就是现在的记忆学的技巧,朱祁钰是闭着眼睛走记忆迷宫,找他之前看过的知识来解决问题。”
“支持这种观点的人也提出来说,正因为仪铭、杨翥的优点,所以他们不可能在朱祁钰年幼的时候就帮他谋划。”
“即使谋划也只能是想办法保他的富贵,而不可能去为他谋划皇位。”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谋划皇位,你要知道自己有这个机会啊?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多年后有个土木堡之变呢?”
“要说去冒着巨大的风险培养一个人等待时机争夺帝位,这不荒唐吗?夺帝位会怎么样?那是灭族的死罪呀!”
“仪铭这些人,哪个会冒这个风险?”
“所以,我也赞成后一种观点。朱祁钰只是适逢因缘际会,获得了一个让自己展现自己的机会,并且他很好把握了这个机会。”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