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年后,桃花峪后院的红梅早早的开了,可是昨晚一场春雪竟将一树一树的胭脂红蕊埋在雪中,艳红雪白相映生辉。青荷开心的拿着一支毛笔将梅花上的雪小心翼翼的扫进瓦罐里。
易辛多了两个小跟班,小徒弟,任焕和长山。正踩着雪在院子里飞跳追逐,任焕聪明,长山憨厚。一刚一柔,易辛分别施教。两个人亦是进步飞快。
“什么破功夫,还说踏雪无痕,这满地的脚印是怎么回事?”任焕看着满地脚印吐槽,其实他已经可以踏雪摘花,只是看见易辛过来,故意踩了一堆脚印。
“学了这么久还没什么长进,说什么总有一天打败我,我真是等的头发也白了。”易辛直接抛了个鄙视的眼神。任焕总是说要打败他替崔护卫报仇,平时言语也多有不尊敬,易辛也不在意,他其实挺喜欢任焕的重情重义。任焕虽然嘴里总是诸多挑剔,但是他要求的练习动作一个也不会少做。练功非常勤奋刻苦,这对于一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来说十分难得。
任灼儿扶着圆圆的肚子走过来看青荷收梅花上的雪,一边摇头一边说:“如今你倒有这耐心弄这个。”
“奴婢忽然想起好多年没有喝过咱们自己酿的桃花酿了。再过几天,小王子也该出生了。桃花开的时候我要用这些雪水自己酿桃花酿来做他的满月酒。”粗心的青荷忽然想起碧桃公主怀着身孕,急忙丢下瓦罐跑过来扶她。
“哎,你看你,路又滑,你身子又重,竟然一个人跑过来连个跟着的人也没有,真是罪过。要是有什么闪失或者吹了风,奴婢可担待不起。”青荷一惊一乍的说。
“你也太小心了些,我只是嫌屋里太闷,出来透透气,雪气清冽,梅花香幽,真是难得梅雪相映生辉。错过岂不可惜。”碧桃公主兴致很好,可不想就此被拉回房里闷着。
“怎见得就是王子,也许是公主呢?”季康在碧桃公主身后快步走过来笑着问道。
“大家都说公主这一胎是男孩儿,咱们薛城最有名的的大夫都这么说,难道王爷希望是女孩儿吗?”青荷觉得季康虽然看上去很严肃,其实脾气还是很温和的,至少对她们主仆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跟他相处久了,青荷也比较随意起来。
碧桃公主回头看着季康,很是期待他的答案。
“嗯,我希望是女儿。”季康目光看向碧桃公主圆圆的肚子,点点头重复了一句:“但愿是个女儿。”
季康不是那种虚伪的嘴上讨好人的脾气,他说希望是个女孩儿,心里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王爷倒跟别人想法不一样,奴婢可不这么想。”大家都希望公主头胎生个男孩来为康王传宗接代的,青荷自然也不例外,可是万一公主真生个女孩,王爷不嫌弃才真的是公主的福气。青荷笑着一溜烟跑去继续收梅花上的雪去了。
碧桃公主其实无所谓男孩儿女孩儿,只是她一直觉得季康这种粗爽的性格会比较喜欢男孩子,这次却是让她十分意外,禁不住问:“为什么想要个女儿。”
季康皱了眉沉思起来,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良久方悠悠说道:“生个女孩儿,像你一样乖巧,一直陪着我们岂不是好。若是男孩子总是淘气些,长大了总会离开我们去建功立业,让人牵肠挂肚的有什么好。”
碧桃公主笑起来:“女孩儿长大了要出嫁的,要陪夫家人,哪能一直陪着我们。”
“那就让她的夫婿入赘我们家,我们倒多了半个儿子。”季康有点孩子气的嘴上也不肯让步。
“你倒想得长远。”碧桃公主嗔怪道,她有些奇怪他的执拗,不过她此时比较满意的是,即使生个女孩季康也一样喜欢的实事让她心里特别的踏实。
转眼已是清明节了,灼儿的月产期在清明节后的第三天,清明节的祭扫还是要去的。碧桃公主因为身子重没办法去为父母祭扫,吃过午饭,季康只带任焕去了。
任焕已经十六岁了,身体像是抽节的竹子,眼看着嗖嗖长高,眉眼俊秀,俨然是个翩翩少年郎了。
自从那年找回任焕,碧桃公主为了照顾季康便在他的府里住了下来,可是弟弟因为崔崇义的死说什么也不肯住在康王府,最后跟随尉伯言去了。谁知当年冬天,尉伯言突然无疾而终,走的很是突然。任焕才被重新接回康王府。慢慢的也就跟季康相处起来,碧桃公主跟了季康,任焕也没表示反对。只是后来偷偷跑去祭奠了崔崇义。
天色渐渐黑下来,两个人还没回来,碧桃公主有些担心,刚要打发人去迎一迎,就见任焕回来了,却不见季康。任焕没等碧桃公主问,先告诉她说姐夫遇到一个旧相识,怕聊得太晚让姐姐担心,使我先回来知会一声。
碧桃公主奇道:“既是旧相识,怎不请到家里来?倒在外面聊起来。”
“我也不知。”任焕这样说。
季康晚饭之前回来的,一如往日吃完饭,便回到房里盯着灼儿发怔,碧桃公主隐隐觉得他心事重重,他的旧相识会是京城来的吗?难道又跟那个人有关系?不然一向淡然的季康为何如此稳不住,于是她试探着问道:“哪里的旧相识,是京城来的吗?”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向她招招手让她过来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没头没脑的说了句:“灼儿,这几年辛苦你了!”
听他转移话题,碧桃公主便知自己猜的没错,果然是京城来的,她更担心的是来人的身份,小心翼翼的又问道:“是不是他派来的?”碧桃公主暗暗懊恼,这几年自己活得很快乐,竟然把他给忘了。任灼儿相信以他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回到了薛城,前一年还时刻警惕。可是他始终没有出现,竟让碧桃公主慢慢忘记了他的存在。那么强大的一个人自己竟然忽略了真是不该,现在他终于是找来了吗?
“不是,别乱想。是以前的一个手下,老家竟是离这里不远,今天刚好来薛城有点私事遇到了,说了一会儿话,不觉就晚了。”季康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他温暖的怀抱让她安心。自从她嫁入齐国,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这样宁静的过日子,如今得他的深情相守,岁月如此静好,她希望能够这样相拥着一起老去。
虽然季康坚决的否认,但是她却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个人阴魂不散的影子执拗的冲入她的脑海里,他永远微笑着的眸子里却是森冷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就此搅乱她平静的心情。
“真的不是他吗?”他的解释勉强,细想并不十分合情合理,灼儿心中的惶恐并没有得到安慰,她仰头瞧着他的眼睛低低的追问了一声。
“嗯,不是。今天早点休息,你这身子越来越沉了。”季康认真的回答,然后将她拉过来拥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圆圆的肚子,嗅着发间淡淡的桃花香,伸手拔下她的发钗,如瀑墨发立刻披散下来,一摇一荡在灯光下闪着如水光泽。季康拥着她去往床边。灼儿觉得今晚的季康特别温柔,立刻放下刚才的不安。她信任他,相信有他在,人生再多风雨,也能相携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