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化作自在的橘黄色阳光
几分钟后。
林木坐在一棵树上,怀里抱着那个背包。他把下巴靠在背包上,无动于衷地瞧着胡不归等人兵临城下。
他的身后一米远处紧靠着的是已经停止活动的天幕。
“看来这天幕只是为了促使我们互相争斗才设计的,到一定地步就不会再缩进了。”
林木饶有兴致地对胡不归等人说道。
胡不归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毫不掩饰轻蔑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啊?”林木瞪大眼睛,也不知道他的啊是什么意思。
“那个拿枪的,死得很没有意义,”胡不归看着他,“如果不是你犯的蠢,他肯定能更······”
“等等等,”林木打断了他,“我犯的蠢?”
“难道不是?”胡不归上前一步,“现在还有半个小时,你要怎么跑?还是你能反抗?”
胡不归现在挺生气,他觉得那个人是个好样的,应该好好和他打上一架,只可惜跟了一个愚蠢的懦夫,最后死在注定无谓的冲锋中。
“我要怎么跑啊?”林木失笑,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把胡不归的话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他之后,林木看了看手表:
“嗯,好了。”
或许是他言行之中透露出的镇定让胡不归生出怀疑,他也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没有留给他想明白的时间,他的余光捕捉到林木在树上站了起来,于是他仰起头,看着林木把胸前的背包高高扬起,毫不犹豫地连同里面的天磬石————
甩到了天幕上。
哪一个更让他震惊?是手表上显示代表宁俟清的红点消失,还是林木把天磬石全都毁了?
或者,这两件事都指向同一个真相:
他们都上当了。
林木用“即使”构建的底层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其下酝酿的深渊将胡不归吞噬殆尽。
他没有怀疑到的是什么?
是林木费劲心思隐藏的最关键的一点:
并不是打败一支小队,就意味着能抢走他们的所有天磬石。
此刻那些细节在胡不归的眼前一件件闪过:他亲手交出去的四块天磬石,第五明选择冲锋其实也是在逃离他,宁俟清的红点消失,飞上天空的背包……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里计算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万般愤恨却无可奈何地确定:
他赢不了了,胜者已经产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树上站起的林木满意地看着胡不归的脸色转变,畅快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张扬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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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称癫狂,他笑得那么恣意,甚至上半身都不能自控地向后仰去。
直到失去平衡,双脚离开树枝。
他就这么摔进了天幕中。
狂笑替他垫背。
只过去一瞬,他就被“抹”掉了,天幕上的那块人形的斑驳很快也流动着失去原本的边界,林木的痕迹干干净净地消失了,只有他的笑声仿佛还在所有人的耳旁萦绕。
“老大!这这这…”
胡不归身边一直跟着的小弟阿泡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语无伦次。周我玉的两名队友也惊呼出声,一时间不知所措。
难道他疯了吗?为什么自寻死路?
在众人的惊诧中,胡不归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既然胜负已决,他也累了。随便席地而坐,胡不归索性对小弟解释起来:
所有人都陷入了枪手博弈、杀人夺石的思维定式中,都把这视作无可辩驳的行为底层逻辑。而林木正是利用这一点,把他们都算计了。
刚才,他和周我玉都自信满满地以为没有人会蠢到悍然发动袭击,只为了夺走那些“烫手山芋”。
而这种自信正是出于这思维定式,即抢走天磬石也没得逃,迟早还是靠战斗来决定天磬石的归属,区别只是谁和谁结盟对付谁而已。
在这样的前提下,难道不是无智的愚夫才会直接动手?
如果不是这种自信导致的疏忽,林木又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袭杀死了周我玉,还带走了所有的天磬石?
而他如此之决绝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他早就提示过宁俟清、第五明可能如此的预谋。
即便到刚才,胡不归都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场上各队的分数,在经过一连串的变动之后,不知不觉已经是这样的分布:
周我玉小队三分,都是人头分。
胡不归小队六分,五分人头分,一块天磬石。
而林木小队,在毁掉了所有天磬石之后,他们的分数是七分加上陈皮和周我玉…
九分。
全是人头分。
胡不归的无力回天正是来源于此。
即使现在周我玉的两名队友引颈受戮,胡不归也最多只有两分进账,而宁俟清大概也已经和林木一样,主动被天幕抹除。
再不及!
没有人预料到,林木通过这种堪称惨烈的方式已然立于不败之地,而他们一块天磬石都没有!
事实上,想到这里,胡不归觉得有些滑稽:唯一一块剩下的天磬石就在他的手上。
距离竞赛结束还有大概半个小时,可是已经失去了意义。
胡不归疲倦地坐在那里。鸟雀们都逃难到了现在的弹丸之地,似乎被天地的剧变吓到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声鸣叫,周边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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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恰如人们涩瑟的心境。
胡不归在心里暗叹,这实在是条好计。
剧场还没有谢幕,林木却早已带着桂冠瞒天过海,离开了这里。
————————
林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三天前进入秘境时穿过的那面镜子样的装置之前,看起来他是被它“吐”了出来。
宁俟清和第五明站在他面前,正在等待他。
林木拍拍屁股站起,揉了揉太阳穴。
接触到天幕的一瞬间,他便失去了意识,接着经历了一次似乎可以形容为崩解然后重组的过程,这么说或许听起来吓人,但他现在倒是感觉清新了许多,一直郁结在脑中的胀痛之毒瘴仿佛也随着重组而消散了不少。
布刚主任正襟危坐于装置正前方的一个马扎上,此时冷冷淡淡、例行公事地开口说道:
“自由活动休息,明早八点到教室听从接下来的安排。”
“走吧。”
林木上前拍了拍第五明的肩膀。
布刚主任的冷漠并没有影响三个少年男女内心的喜悦。
经过这三天的漫长奔波、生死战斗、阴阳博弈,他们终于获得了自己应得的冠军,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即便他们初来乍到,前途未卜,即便这里不通人世、规矩严明,但是那并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现在的他们可以暂时松下一口气。
“去哪儿啊?”第五明的心中充满欢欣,但他的身体疲惫不堪,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回宿舍,睡觉咯。”林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宁俟清看着林木翘起的嘴角,第一次发觉他也不过是个与她同龄的少年。
这与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她敏锐地感受到的林木那带着与众不同的疏离感的气质,还有这些天来他的老成、淡漠、精于算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抑或哪个都不是?
谁知道呢,或许林木自己都不知道,他也没兴趣去探究。
在他艰难的日子里,他仅能来者不拒地一遍遍读那些自己费尽心力弄到手的书,其中就有一些破旧的哲学著作,毕竟这些书出现在垃圾桶里的概率也算比较大。
或许是那时太过艰难又太过稚嫩,他不喜欢那些哲学书,他不喜欢思考活着的意义,思考那些形而上的问题。
他觉得活着的意义就在于活着本身,或者说在于当他思考活着的意义时,活着并不因为他的思考而停止运转。
他只想随心所欲。
宁俟清跟上两个男生的步伐,一起向宿舍楼走去。
秘境内与外界存在一定的时差,此时天色近黄昏,三个人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好长,纠缠在一起。
他们都不再说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