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姚不群
“梁先生,我们如今走了多长时间了?”牧人问道。
“三个时辰了。”
“不是,我们离开归国到如今已经多长时间了?”
“今天是第十六天了。”
“这一路小毛贼可真不少。”牧人笑着说,“多亏霍将军了。”
“哈哈哈。”霍山大笑着说,“这些小毛贼,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容易收拾。”
众人大笑。
峰回路转,牧人的队伍转过一座不高不矮的山,转眼间又进入一个山谷,两旁巉岩绝壁,险峻至极。
“想不到这官道竟有如此险峻之处。”牧人接着说,“若是被贼人占了去,南来北往的商路恐怕就被阻断了。”
“殿下有所不知,此地原有官府驻兵。后来被华天子撤掉了。”梁辅捋捋胡须说。
“唉!”牧人长叹一口气。
牧人再次往前方望去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站着三个人。中间那大汉手持方天画戟站立在那里,颇有气势。
“你是何人?”霍山问道。
“江湖人送外号画天戟。”
“何等小人!未曾听过。”霍山说,“你拦我们作甚!”
“此谷是我开,此路是我修。”那大汉把戟扛在肩上,接着说,“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我看你这小毛贼是不想活了。”霍山说,“你可知我们是何人?”
“何人?”
“我乃归王牧清属下霍山将军是也!”霍山接着说,“这位是归王三公子牧人是也!现在给我滚开,还能留你一条活命。”
“呵!”那大汉轻蔑一笑,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靠祖宗在人前卖弄威风的人。”
霍山听到这里,骑马冲了上去,与那大汉恶战。双方你来我往,数百回合,竟不分胜负。
霍山和那大汉心想:想不到这厮竟是如此厉害之人。
“殿下,恐怕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梁辅对牧人说。
“来人,拿弓箭来!”
只见牧人拈弓搭箭,连射三箭。此刻那大汉的方天画戟正架在霍山的大刀上,却被猝不及防射来的弓箭所扰乱。
那大汉企图用戟挡箭,却被霍山击倒在地。正在霍山抡起大刀要往下砍之际,却被牧人喊住:“且慢,霍将军。”
霍山回过头来看着牧人,只听牧人说道:“我看这人也算是好汉,饶他一命罢!”
“呵,别这番惺惺作态,你们这些达官贵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好汉此言片面了。”牧人恭敬地说,“这世上人本就有好坏之分,做的官也是有好有坏罢了。”
“你倒是说的好听。”那大汉啐了一口唾沫,说,“想必在人后又是一套。”
“那我们可走着瞧?”
“呵,我与你只这一面之缘,谁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可跟着我来验证一番。在此期间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好。”
那大汉从此便跟了牧人。在与牧人的交流中,牧人得知这画天戟原来叫姚不群,是姚家戟的第十三代传人。
这姚家戟原与霍家刀齐名,后来有传言说姚家戟因无传人而已经销声匿迹。想不到牧人却在这里遇见了姚不群,牧人自感甚幸。
晚霞染红了远方的天空,太阳泛着红晕西下。
“我估摸今天走不到驿站了。”牧人说。
“前方不远处有客栈,要不我们就在那里歇脚?”梁辅问。
“只能如此了。”
待到他们渐渐靠近那间客栈的时候,却发现这客栈孤零零地在那里开着,方圆几里都没有其他人烟。
牧人定睛一看,认出那飘扬的旗杆上写着四个大字——龙虎客栈。
“我看这客栈周围阴森,恐怕是黑店吧。”
“怎么,武艺超群的霍将军怕了?”姚不群笑着问。
“哼!我霍山有何可怕!”
“天色渐晚,我们也只能在此歇脚了。”姚不群说。
牧人和诸人一起进入客栈,前来迎客的是个女人,裹着一个围裙,三十多岁的模样,看相貌精灵的很,四个杂役盯着这一干人等看。
“列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呀?”
“你也不瞧瞧外面的天,怎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姚不群说。
“可是你们这么多人,我这小店容纳不下呀。”
霍山拿出一锭金子,给老板娘,说:“剩余的房都留给我们。并且再做一些饭菜来,给我的这些兄弟们。”
那老板娘刚要走,却被姚不群一把拉住,一字一顿地说:“哎,老板娘,别急着走嘛!我们明天要赶早启程。你可一定一定不要让他们睡过头呀。”
那老板娘冲着姚不群点点头,仿佛两人相熟似的。
众人用过晚餐后,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却不知道他们面临一场巨大的危险。
那老板娘透过窗子,把迷魂香散入众人房间。
当她正站在牧人房外往内窥视时,一把长戟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说:“顾三娘,这几个人我保了。”
“姚不群,休要打扰老娘好事。”顾三娘小声说。
“要么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要么我明天早上和他们一并离开。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们明天走吧。”顾三娘把迷魂香往地下一摔,愤愤地说道。
“好,顾三娘一言九鼎。”姚不群收回戟,坐在一张客桌上,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姚不群,你今天坏我好事,改日是要还回来的。”
“那改日再说?”姚不群大笑一声。
顾三娘阴险一笑,便从后堂走了。
次日清晨,众人已准备好启程,却迟迟不见霍将军,牧人和姚不群掀开门一看,却发现霍山烂睡如泥。
“想必是数日旅途劳顿,霍将军累了罢!”姚不群大笑着说,然后把霍将军拍醒。
“殿下,抱歉,我差点误事。”霍山从床上起来,抱拳单膝跪在牧人面前。
“哎,小事小事。”牧人说,“将军洗漱一番,我们便启程罢。”
霍山答应着,在楼下顺手洗了一把脸,就随着众人出发了。
他们走了不远,却发现一路有难民从南边过来。
“想不到这天子脚下,竟有如此多的难民。”牧人叹道。
“呵,何止是难民,我这山贼也是这么来的。”姚不群闪过鄙夷的目光,说,“洛邑华天子无道,象山更有那牧逸之子牧政为非作歹,牧清算是很不错了。”
“你这厮,竟敢直呼我归王姓名!”霍山骂道。
“哎,姚将军快人快语,无妨无妨。”牧人说,“想必姚将军也是深受其害?”
“殿下有所不知,我原已弃武从文。在宇国边境打铁谋生,却相继受到宇国奸佞和华朝边境的那些官员盘剥,终于不堪其压迫,做了这拦路抢劫的差使。”
“姚将军罹此不幸,我倒是同情得很。”牧人说,“如今姚将军归属我归国,可保无忧了。”
“哈哈哈。首先,我并未曾归属归国,我只是为了验证你牧家是否真的是那贤主明君。”姚不群说,“其次,你牧人保得了我一个人,保得了天下人吗?你看这些难民,他们哪个不是父母所生,如今流离失所,你都救得了吗?”
“将军可愿一赌?”
“赌什么?”
“赌我牧人能还天下一片乐土。”牧人意气奋发地说。
那梁辅的马长啸一声,梁辅突然从马上摔下来。
“梁先生这是怎么了?”牧人笑着说。
“一时没握紧缰绳,被这马甩了下去。哈哈哈。”
“那先生可要多多小心呀!”牧人说,“要是被这畜生伤了我归国贤人,那我归国可损失大了。”
这时,一群难民跪倒在牧人马前,拦住了去路。
“快滚开。”霍将军大喊一声。
“呵,将军何必为难这些人呢?”姚不群在一旁说。
“霍将军退下。”牧人说,“给他们一些散碎银子,让他们去吧。”
霍山答应着,把三十两散碎银子撒给他们。
姚不群冲着霍山冷笑一声,说:“想必霍将军向来如此不尊重百姓罢!”
“呵,如何才是尊重?”
“霍将军怎不亲手把银两接到他们手里?”
“呵,姚不群,你看他们。我把银两撒到他们身边,他们没有一个人丝毫觉得有何不妥?”霍山说,“倒是你,把这百姓的尊严看得太重了。”
“哈哈哈。”姚不群仿佛被霍山抓住了把柄,对于百姓,很多时候他都哀彼不幸,怒彼不争。
姚不群时常有一个理想,就是天子与庶民平等。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无法实现的鸿愿,但他却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岁月来临。
世事如梦,人生不过百年。姚不群凭着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以最大的善意来揣摩百姓。
但事实上他却发现,百姓往往被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蒙蔽。倘若华天子打他们一顿,然后给他们一碗粥,他们依然会把华天子视为明主贤君。
可是,姚不群却有更大的理想。他少年时弃武从文,差点使这姚家戟失传,后来又因世道艰难,官吏腐败,从而重拾姚家戟,一转成了这令人生畏的强盗。
如今,他有了暂时的安生立命之所,但是他的终极理想该如何去实现呢?
他转过头去望望牧人,这个给人信念的年轻人究竟会不会实现他的梦想,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