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目
叶无忌循声望去,见一行人伴着太子快速向他们这边行来。黑衫人见太子发话也停手不再动武,捡起被打落的长剑收入鞘中,走到受伤的同伴身边运功为其疗伤镇痛。
太子身旁一行人显是也都身负武功,湿滑的山路并没有减慢他们的速度,片刻就来到亭中。叶无忌搀起秦星河向太子拱手行礼,一并向太子介绍了师弟。太子拱手回礼,看到叶无忌师兄弟浑身是伤面露不悦,向黑衫人怒斥道:“慕容羽你好大胆,我令你代为传话给叶君,有逍遥剑叶大侠遗物相交,你何故约至此处,还生事动武?”
慕容羽见太子面露怒容也不敢怠慢,起身回答道:“禀太子殿下,我兄弟本欲至客栈传话就走,但见御剑门传人竟是这样一个公子哥,又想起昔年与逍遥剑的那场恶斗,不免欲一试他是否够格取得那物件。”
太子厉声说道:“如此说来此事我应当先征询你首肯才对?”
慕容羽见太子当真动怒,单膝点地拱手道:“臣何敢如此,殿下还请息怒!”
太子见白衫人一直委顿在地心下也有几分不忍,问道:“慕容飞伤的如何?”
慕容羽见太子面色稍有缓和,忙答道:“二郎内伤不重,外伤需将养些时日。”
叶无忌见太子问起白衫人伤情,疾步上前说道:“方才与这位前辈过招时在下手上失了分寸,以致误伤了前辈,实在对不住。我带有门宗专治外伤的虎鹿藏花散,对外伤有奇效,慕容前辈可随我去客栈取来为令弟疗伤。”
慕容羽并不答话,看向太子说道:“二郎肋下伤的不轻,殿下能否请施神医搭手救治一番?有施神医的圣手相治,胜过世间万般俗药。”
太子望向身后一行人,微微颔首道:“施神医先给御剑门的两位少侠裹伤,再给慕容飞瞧瞧吧。”
叶无忌见人群中走出一个矮矮胖胖的男子,五官倒是十分清雅,只是五短身材又十分肥胖,实在不像是慕容羽口中所说的治伤圣手。那施神医拂了拂嘴边的八字须笑道:“你们这阴阳双煞若再这般任意妄为不听号令,下次就是殿下开口我都懒得给你们治了,让你们成阴阳永隔才好。人家年轻人好心赠药与你,你硬要说是俗药,你可知虎鹿藏花散乃御剑门秘药,用的是壮年北虎腿骨、密林梅花鹿茸和藏红花研制而成,外人求都求不得的灵药被你说成俗药,且让你兄弟再疼两个时辰我再来瞧他。我先给他们俩看看。”说着伸手要去搭叶无忌手腕的脉象。
叶无忌见这位施神医对御剑门的虎鹿藏花散甚是了解,心想太子身边能人异士果然多不胜数,能被太子带在身边,那此人应是在医道上颇有建树。自己打伤了慕容飞一直心中有些惭愧,遂对他说道:“在下和师弟是皮外伤,都不妨事。慕容飞前辈方才被我掌力所伤,筋骨受损,迟了怕耽误事,还请施神医救治他为先。”
那施神医怪眼一瞪说道:“我爱看那白无常多受一阵子苦,你待怎样?若不是太子殿下开口吩咐,你求我也没空瞧你一眼。乖乖将手伸过来,再勿多言!”
这施神医看上去十分儒雅,没想到脾气这般古怪,叶无忌一时也不知是该把手给他把脉诊伤还是坚持让他先救治被自己打伤的慕容飞。太子见叶无忌被施神医一顿抢白之下既尴尬又迟疑,笑着给他解围道:“无忌来京城时日不长,当是不认识我们的施神医,我来给你引见。”说着招手让两人在凉亭内坐下,满面笑容的说道:“施神医,这位乃是当今御剑门少宗主,当年名震武林的逍遥剑叶清平大侠之子玉剑叶无忌,本次来京面圣,昨日刚见过陛下。陛下对他也颇为赏识,相邀参加春狩祭,假以时日他定会和叶大侠一般名动江湖。”
施神医见太子亲相引见,又是先介绍对方,给足了自己面子,叶无忌御剑门未来宗主的名头也着实颇有分量,他面上虽然仍有倨傲的神色,但已与方才的桀骜之姿缓和了不少,拱拱手道了句久仰。叶无忌也忙回礼,嘴里谦虚了一番。
太子又介绍道:“无忌,这位可是我京师首屈一指的神医,药王谷弟子,烈火圣手施兴华施神医。不论多重的伤,多急的病,只要有口气在,施神医都能从鬼门关上把人救回来。”
施兴华也不如何作谦逊状,手捻髭髯神情自得,当是医术上确有过人之处,被别人恭维惯了。叶无忌面色不改,仍是拱拱手,嘴里道声失敬。秦星河见施兴华呵斥自己师兄,又一直摆出幅盛气凌人的架势,心中十分不忿,嘴里说道:“施神医如此了得,想必阎罗王的生死簿上已经把你划掉了吧。那可和戏文里演的齐天大圣一般,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哪天要摘得那人参果一定给我开开眼。”
秦星河几句话说的殊无半分崇敬之意,倒是人人听得出话外的嘲讽之音。施兴华医术卓绝,是太子身边的贴身红人,京城中也是盛名在外。人人都想着哪天万一有个病痛还指望他援手救治,谁都不敢得罪他,在他面前自都是一片恭维之声。他从未听过有人如此冷嘲热讽,脸色一变就要发作。
“师弟休要胡言!”叶无忌斥责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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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转头又对施兴华道:“施神医,我师弟年少无知,你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施兴华冷哼一声:“阎罗王生死簿上划去名字施某没那本事,可加个名字倒也不难!”
秦星河见他此话说的威胁意味甚浓,反唇相讥道:“施神医要是把自己名字再加上去阎罗王可要犯难了,他还以为你要去和他抢地盘呢,搞不好今晚就派牛头马面先到你府上絮叨一番。”
太子见施兴华面上已颇为难看,出来打个圆场,哈哈一笑道:“星河小兄弟当真是天真烂漫,在渝州定没少看那齐天大圣闯地府的戏文。”接着又拉着施兴华说道:“施神医平日里忙着治病救人少有空闲看戏,改日我设宴东宫,请梨园春的班子给施神医调剂解闷,到时候无忌和星河小兄弟也一起赏光作个陪。”
施兴华见太子这样说也不好发作,只得谢过太子不再去理秦星河。太子见两人缓和了下来,又瞧叶无忌师兄弟两人伤势确实不重,怕再生龃龉,便令左右将慕容飞抬回东宫,又对施兴华说道:“我看慕容飞伤势不轻,虽然此次他俩违命在先,但二人平日为我东宫出力不少,劳烦施神医回宫后为其尽力医治。”施兴华点头答应,随满口谢恩之词的慕容羽下山而去。
慕容飞一行人走后太子吩咐人在山泉中取水烹茶,招呼叶无忌师兄弟在振衣亭中坐了下来。见两人衣衫多有破烂,命随从中与两人身材相若的两人将外衣脱下,亲手递给叶无忌师兄弟说道:“方才慕容兄弟无礼,打斗间把你们的衣衫也扯烂了,山中寒气重,先将就穿这两件,回城后我再令人为你们重新缝制新衣。”
秦星河衣衫尽烂,加上失血之下本就微微感到有些寒意,也不讲客气,道声谢就将衣服穿上了身,边穿边和太子嬉笑道:“多谢殿下,小子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师兄颇有洁疾,他一向讲究,穿不惯他人衣衫的。”
叶无忌正苦恼怎么婉拒太子好意,见师弟为他说出来倒也省去一番尴尬。拱拱手和太子说道:“殿下好意无忌心领,我身上衣衫尚可将就,此际就不换了。”
太子见状将衣服递与身后随从,笑道:“无忌翩翩公子,穿何衣衫都于风采无损。”心中暗想身为江湖儿女竟如富家子般怕脏,此人若想执掌御剑门还需好好磨砺一番。
此时茶将将煮好,随从给三人依次递上。太子端起茶碗边示意叶无忌二人喝茶边说道:“初春之际乍暖还寒,山中寒意袭人,我们喝些金枣姜茶驱驱寒甚好。”
秦星河早闻到煮茶时的香味,不顾茶水滚烫,三两口喝完,边抹嘴边赞道:“殿下这茶味道着实不差,金枣鲜甜,姜汁辛甘,喝完从里到外都冒着热气。”
叶无忌见师弟在太子面前也毫不收敛,忙说道:“我这师弟从小在山中长大,不懂礼数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太子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无忌也这般不见外我才高兴呢。”
随从见秦星河喝完忙给他又斟了一碗,秦星河手捧茶碗对叶无忌道:“师兄你是谦谦君子,师弟我是江湖草莽,太子殿下才不会与我一般见识呢。就像刚才那神医,一幅让人生厌的嘴脸,只有你才忍得住。”
太子见他说到施兴华,捻须向二人说道:“施神医其实除了有几分傲气外为人倒也不错,只要熟悉了他的脾性还是好相处的。药王谷自从被六道教灭门后,谷中弟子所剩无几,流落江湖之中也受了不少苦。他这烈火圣手的名号中烈火二字除了赞他炙炎真气了得外,说的就是他这如同烈火一般的暴脾气。”
“敢情这神医也是个顺毛驴,一不合意就闹脾气?”秦星河对施兴华全无好感,听太子说他脾气,随口一句就没好言语。
太子莞尔道:“星河你这句若被施神医听到,他非得让你尝尝他的赤焰掌不可。”
秦星河嘿嘿一笑道:“那正好,看我不灭灭他的骄横。”
叶无忌见师弟越说越不像话,一记爆栗敲在他头上说道:“门规教导行走江湖讲理不讲力,你成天惹是生非,哪天功过堂逐你出门时我可不会去找阿翁给你求情。我听师傅曾提到过药王谷,曾经那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门派。既能行医施药救死扶伤,也能制药下毒取人性命。不知因为何故得罪了六道教,一夜之间谷中弟子几乎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唯有少数外出的弟子躲过了劫难,可从此也不敢再回谷。好生兴旺的一个药王谷就此成为了江湖上的一个故事。”
秦星河摸摸脑袋做个鬼脸不再说话。叶无忌喝完一碗金枣姜茶果然暖意丛生,这东方山中的凄风冷雨顿时也觉得多了几分颜色。想着刚才慕容羽的一番话有些不解,向太子问道:“慕容羽前辈方才和在下动手时曾说家父毁他容貌,不知殿下是否了解此间内情?”
太子放下茶碗回复道:“此事乃一桩天大的误会,我正要说与你听。你可知当年洛水之变时你父亲就在我大楚军中?”
叶无忌略一思忖答道:“曾听长辈略有提及,但具体却不太清楚。家父早逝,与我相处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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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长,且当时我尚年幼,很多事情我都只是偶有耳闻。”
太子点点头道:“也是,想必老宗主心伤爱子英年早逝,也少有和你提及。当年你父亲曾率御剑门一众高手伴齐王兄随大军出征北伐,逢洛水之变后幸得你父亲和御剑门众位英雄舍命相救齐王兄才捡得一条命。但御剑门中除了你父亲一人外,其余一同出征的众位高手都没能再重返大楚故土。”
此事虽叶无忌听齐王说过,但秦星河并不知晓,咋舌道:“竟有此事,门中从不曾有人提及呢?”
叶无忌忙装作不知,说道:“门中确实无人提及曾有这么多前辈参与过洛水之变,且门规明令本门弟子不可入伍从军,此事当真是闻所未闻。”
太子说道:“当今陛下和老宗主多年交好,当时他曾修书请老宗主派人随军护卫齐王兄周全,此事所知之人也并不太多。”
“可老宗主事事奉门规为圭臬,怎可能违反呢?”秦星河不解。
“你别打岔了,好好听殿下说完。”叶无忌不想师弟问的太多,打断了他的话头。
太子接着说道:“当年之事我也并非亲身经历,所以有些也是听他人所传。你父亲将伤重的齐王兄送回京城后就转头又向北戎正在肆掠的幽、平二州赶去。他说不知有没有机会能救得一两个被乱军冲散的御剑门师兄弟,即使救不到同门如能在北戎铁蹄下救得些许百姓也全了御剑门侠义道的宗旨。一路向北而行,他亲眼所见北戎军的种种暴行让他睚眦欲裂,但他一人势单力孤又能有多大作为。只能尽量仗剑保护难逃的百姓,途中不知杀了多少北戎的兵将。以他的盖世武功,寻常北戎兵将二十人以内只能引颈就戮。他在初时吃过几次被围剿的亏以后就渐渐谨慎行踪飘忽起来。可一旦现身北戎那边必然是一场骚乱,不是兵将被杀就是粮草被烧。也正因此引起了北戎王帐的注意,派出了北戎国高手云集的刺客团‘托克洛’来对付他。”
“这‘托克洛’现今依然不乏好手,去年我曾和他们团中的一个银鹰级刺客交过手,对方所使武功与我中土大有不同。我倾尽全力也没能把他留下。后来回山关于此次交手还和博研堂的周师伯讨教了一番。”叶无忌听到刺客团托克洛不禁记起他与这个神秘组织交手之事。
“这个刺客团神秘莫测,虽说没有六道教那么行事诡异,但若论心狠手辣托克洛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若再碰上定要加倍小心。”太子继续说道:“当时慕容兄弟也是托克洛之人,两人是银熊级刺客。”
“殿下怎能容托克洛的人在东宫当差!那托克洛与北戎王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托克洛人人手上怕都沾染有我大楚国民的鲜血!”秦星河听到刚才交手的东宫高手慕容兄弟竟是托克洛中的刺客,惊的险些没端住茶碗。
“星河莫心急,容我讲完。”太子淡然的说道:“他们其实一直都是东宫的人,当年洛水之变时陛下尚未即位,东宫由他执掌。陛下早几年当亲王时曾遇刺,所以对北戎的托克洛有所顾忌,想派人潜伏进去刺探情报,以便能应对这潜在的危险。恰好慕容兄弟在大楚武林内声名不显,又精通北戎语。且两人武功既高,人也精明强干,陛下就派了他们去到北戎潜伏进了托克洛。”
“原来如此,险些错怪了好人。我就说殿下不应该会让北戎贼人进宫当差的嘛,师傅常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秦星河端稳茶碗,拍了拍胸口。叶无忌挥挥手又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不要一再打断太子讲述,秦星河赶紧收声,捂着嘴冲师兄挤了挤眼。
太子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托克洛虽从北戎军中探听不到你父亲的虚实,但从被他诛杀之人的尸体上看得出是一个绝顶高手所为。见此他们着实派出了不少团中精英,慕容兄弟就在其中。不知是否托克洛对他们兄弟身份有所怀疑,在探明你父亲的所在后派出的竟然就是他二人。连番剧斗后他们败于你父亲剑下,你父亲见他们使的是太极宗的武艺对他兄弟二人极为不齿。斥责他们身为中土武林名门正派弟子竟然卖国求荣,一身好武艺不报效大楚也罢,怎能投敌屠戮同胞。你父亲念他俩练成这样一身武功不易,又看在太极宗老掌门面子上没有痛下杀手,一人毁去了一目勒令他们脱离托克洛。”
叶无忌轻叹一声说道:“原来这梁子是这样结下的。唉,两位慕容前辈忍辱负重潜入北戎为探已属不易,又被父亲误伤一目,难怪多年后他们依然如此介怀。这次我又失手打伤了慕容飞前辈,此刻听殿下讲述这段往事我心里更加愧疚,回城后请殿下定要让我向两位前辈赔罪。”
“倒也不用,他二人当年既然愿意潜入托克洛就有必死的决心,怎会计较一目之伤呢。况且在那之后托克洛对他兄弟二人疑虑尽除,着实为我大楚探知不少北戎的军情和秘闻。”太子摇头说道。
“那今日这番剧斗到底所为何来?在下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叶无忌问道。
“那是与此物有关。”太子说着扬扬手,随从中一人走上前来,递给他一个极为精致的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