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间仿佛就是在母亲不舍与关爱的絮叨中悄悄地流逝而去了。两年时间一晃而过。母亲是一个勤劳而有心计的当家人,在这两年时间里,母亲拖着孱弱的身体,带着我们做收购,饲养牲畜,种植经济作物。在她朴素的思想里,如果她的身体允许,她是会生奔死奔地凭自己的双手和汗水为家庭挣来更多的钱,最终实现为儿子在城里买得起一套房子为目标的。可恨天不假年,母亲注定要遗恨黄泉,落下的病根在两年后由于未实施后续治疗而又开始生发出了枝蔓,在手术接近两年后,终于母亲的病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她的肚子里包块又长了起来,母亲常常说起,我的肚子里的包块又长了起来了,手都摸得到,好像是以前的病又犯了。常言说,久病成医,这一次,母亲对自己的病有了一种更加不祥的预感,她时常地陷入对某种往事的沉思,也常常地好像从沉思中如梦方觉地一声长叹。后来,竟然又像是在曲线安慰我们似的顾左右而言它起来:“我已经近六十岁的人了,病好不了也不算短命,不要紧,要死我不怕,不死我没忙。”
或许死亡真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逐步走向死亡的过程。母亲的生病死去,让我对此有了深刻的感悟。2006年年底,母亲的身体已不行了。她吃不下东西,勉强吃一点就胀得难受,走路也因腹部受压迫而感觉到心慌气短,身体也日渐消瘦。终于,母亲卧床不起了。这个时候,她不再忌讳谈起她的病,而且她本人也常常直言不讳地说起她患的就是癌症,尽管从来没人跟她说起过,但她自己对此已有了比较理性的认识。
由于我在城里做着公家的事,时间紧迫,在这段时间里,我只去看过母亲屈指可数的一两次。每次去,母亲都还强打起精神叫我不要担心,要少耽误工作,于是遵从她的教诲,也确因公家的事让人身不由己,这一两次的时间,我都是在家里呆了不到四天的时间。今天二月下旬,我在每天的惴惴不安的心情中,终于接到了家中关于母亲病危的电话。而且电话里转告说,是母亲本人要求的。母亲跟家人说起:“我眼看就是要死的人了,依得要叫儿子请假回来服侍我一段时间,老子盘他大,还没享过他的福。”一贯要强的母亲这时候主动提出要我回去服侍她,这可以想见,母亲的病已是何等严重,我知道,这将是我和母亲生离死别的最后日子了,容不得多想,我急忙向单位告假回家。
到母亲的床头,喊一声母亲,母亲的目光不再有神,她用一种呆滞的目光盯了我一眼,然后轻微地说了一声,说道:“发儿,你回来了?”“嗯。”我更咽着用一个喉音作了回答,眼里不觉已是泪湿沾巾。
母亲的身体已被扩散的癌细胞胀平了胸,她连在床上翻身都已很困难了,看到久违的儿子回来,她让我扶起她在床上坐坐。我抱着她让她坐了起来,尽管她本身没用力,但她却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我终于忍不住把母亲的头抱在胸前哭出了声。但母亲却告诫我们三姊妹都不要哭,她说你们哭我心里难受,更加地累得过不成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