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大婚前日
第二日天一亮,府上的人就开始匆匆忙忙的操办起来明日的大婚,王府外,停留着好几辆官家马车,下来了几名朝中大臣,一个个面色沉重的进去。
不远处,一辆宫里来的马车上撩开帘子,她看了一眼斜对面的王府大门,随后从袖口里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子,笑吟吟的对另一个人说道:“皇后娘娘听说何平仪今年就要离宫回乡了,娘娘知道这女官俸禄并不多,所以特意吩咐奴婢,将这个交给何平仪,这以后出宫了,用到钱的地方自然不少,只要何平仪去探探那准王妃的口风,若有什么发现,及时禀告,主子高兴了,到时候离宫也能风风光光的回去,明白了吗?”
说话的是皇后身边的宫女绿竹,生的一副苦相,稍眯眼就给人一种尖酸的感觉,坐在她对面的已是三十出头的礼仪女官,专门教宫中妃嫔的规矩礼仪,一丝不苟的挽发,倒给人一种已经年过四十的错觉,见她干咳了两声,接过那袋子答道:“还请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心中有数。”
此时正在屋里梳妆打扮的楚弃欢抬眼就从铜镜里看见推门而入来的封奕安,挥退了招珏。
“王爷这么一大早的来,有什么事吗?”她随手挑了一支金钗就往发髻上插,起身问道。
“宫里的女官来了,正在凉亭拜见母妃。”封奕安走上前去,却见她头上一支叉戴的,皱着眉替她取下,重新斜插上去。
“来的是宫中的何平仪,她这个人天性爱财,以前就常常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心眼颇多,不可信,待会单独教你的时候,机灵点,别被她套了话,有事就让招珏来找本王,记住没。”
“我记住了。”她摆摆手,早已了然于心。
封奕安瞧她泰然自若的神情,心想这小丫头心理素质果真好。
楚弃欢刚要转身,只觉一股力量钳制住了她,低头发现腰间多处一只手,封奕安轻轻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带,只见她一个回身就正对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说时迟那时快,下意识就挥上去了拳头。
封奕安似乎早已料到,腾出的那只手轻而易举的握住了她的拳头,挑挑眉。
“力道不错。”
“王爷这是干什么!我不都说记住了吗!”
她瞪着杏眼微微怒视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封奕安,压低着嗓音说到。
只见封奕安戏谑的低头在她耳边说说:“做戏就要认真点,不然怎么瞒得过这些人精。”
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熟悉的女声。
“楚姑娘,我来找你啦。”
门再次被打开,他们俩贴身的亲密姿势让门口站的四个人愣住了。
封元安立刻低着头转过身去,顺势张开手臂挡住骆元夕的目光,脸色十分难看。
“王…王爷!”骆元夕张大了嘴,死死抓住封元安的袖子,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招珏也捂着嘴忍不住笑,倒是身后跟着一起来的何平仪神色自若说道:“王爷和准王妃恩爱有加,实属好事,不过这大白天的,还须多注意一下礼节。“
听完这话,楚弃欢转过头挑着眉看向他,示意说还不放开。
封奕安松开了双手,又恢复如常的表情吩咐说:“招珏,带着王妃和何平仪去南苑的池台吧。”
“是。”
离去前转头看向了躲在封元安袖子下的人儿又说:“元夕,在外祖家几个月怕是玩疯了吧,你也一起去吧。”
“啊。”瞬间小脸就皱在一起,她最怕学规矩了!都怪她刚刚太冲动忘记让招珏先通报!王爷这是罚她啊,只好应下:“遵命。”
“好了,你就在旁边看看就行,我待会就过来找你。”封元安则安慰道,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做。
骆元夕只好点点头,一转眼就欢欢喜喜的上前拉着楚弃欢的手臂一同去了。
王府南苑建的是府内最大的池台,白石为栏,环抱池沿,一眼望去便是满眼春色的荷花,不得不说,工匠建造的十分精雅别致,让人赏心悦目。
到了池台后,何平仪对招珏说:“麻烦招珏姑娘去取两坛清水和十余只空碗。”
招珏看了一眼池台,这次转身匆匆去取水。
此时,已经坐下的骆元夕听到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撑着脸对着淡定的楚弃欢说:“惨了,又是这招!走个路不是顶碗就是顶书,唉,我当初可没少掉书被罚,这个何平仪更是严格,竟然让顶水,啧,果然是宫里的一派作风啊,楚姑娘,你可要小心了。”
只见她倒了两杯水,推到骆元夕的肘前,笑说:“顶个水罢了,我们乡下人常年劳作,下肢有力,不用怕的。”
她这身武功可不是白练的。
“以后在重要的场合,女子不可窃窃私语!”何平仪走上前来,进入正题开始说:“我南巍国对王妃的要求是要大方得体,楚姑娘今后入宫或者参加重要的宴会,走路时一定要双手叠于腹部,头肩不动,脚下要一步并两步走,不可左摇右晃,无论遇到什么事,也不能像男子似得跑,有失端庄,平时不可大笑,得抿着嘴笑,成天大笑不止难以在奴婢们面前立威严。”
随后看向了骆元夕说:“骆小姐就是反面教材。”
楚弃欢也望去,见她冲着何平仪的背影皱了皱鼻,样子可爱。
“楚姑娘要记住,明日大婚,拜堂时身体一定得要略微低于王爷,王爷起身你再起身,哪怕平日里见到王爷也要委下身恭谨的唤到一声‘王爷’,见到皇上皇后就要行跪拜礼,不可直视天子,女子是右腿先跪,右手在左手之下,叠于手背上,倘若没有得到允诺,那就得一直跪。”
...
堂内,登门而来的四个大臣个个面色凝重,封奕安看完公文后开口道:“本王派去的人回禀说,洛州此番发水伤亡极少,不过是庄稼地和一些房屋的受损,而且当地官员也第一时间安排了住地发放粮食,就算再不济,上月国粮开仓,已经在运往的路上了,这几天应该到了,怎么这地方县府在公文写到,百姓死于饥饿的人数日益增多,竟还有逃亡到附近邻县的,为何会这么严重?”
座下都沉默了。
一旁坐着的骆少锋则问道:“从京城到洛州的路况险要,会不会路是途中有土匪劫了官粮?”
“不可能,押送官粮的都是从离京城最近调来的北营军队,就算被劫了,也会有人回来禀报。”
“王爷,照这样下去的话,这些难民一多,邻县官员势必会上报,若是皇上知晓了,到时候怪罪下来,定会有小人乘人之危的!”
”是啊是啊。”
其余三位大臣纷纷附和道。
救灾这件事皇上全权交与了封奕安,柳章蔺担忧到那时会有人大做文章,随便扣个私吞赈灾款,不管是有无证据,也足以激怒这些快饿死的百姓,朝中可大有人在等着王爷失势啊。
“臣去查过运往疆地的粮食,考虑到是临近边境,所以那边是由贺将军亲自带人押送,今日回信说已经稳定了局面,就等进入六月的雨季了。”
另外一位大臣闵鸿生也递上了疆地的公文。
“莫非不是军队的人搜刮?”
“军队搜刮当判重罪,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吧,柳大人,你即刻带着公文乔装成普通商人动身去洛州探探情况,看看是否是粮食被劫或者是地方有贪污腐败风气,一律等本王后日启程赶来再做定夺,待了解完情况,再禀告皇上吧。”
封奕安把公文重新放回去递给他。
“是。”
“要不然还是我去吧王爷。”骆少锋收回折扇说道:“你明日大婚,后日就要离京,实在是太仓促了。”
“无碍,只是本王这一去就得待上半月天数,你帮本王盯着些太子等人,有什么动静就传信给本王。”
“也好吧。”
几人谈话间,一直躲在大堂外的封元安将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心里开始打起算盘。
以前皇兄一直不让他参与朝中的事情,他倒也乐得自在,可如今,那些天天跟在他身后的官宦子弟各个都谋了宫里的个差事,京城的人都笑他是个最没用的皇子,他这心里早就不平衡起来,自己非得做件大事扬名立万证明才行!
若是他能查出这件事,到时候,皇兄和皇上都会另眼相看他,岂不是很好?打定了主意,封元安便悄悄溜走了。
此时的池台上,地下散落着七零八碎的碗,楚弃欢则在不远处顶着明晃晃的太阳,见她挺直着背,目不斜视的迈着步子,每一步都落得稳稳当当,头上早已布满细汗,可碗中的水却是一滴未洒。
短短时间就能够把这些繁琐的礼节学下来,令何平仪都不得已开始心生疑惑,她借意夸赞道:“楚姑娘练的可真比那些刚进宫妃嫔些还要好,一滴未漏、一碗未碎,寻常人刚开始练都会碎十几个,就连骆小姐这练的也是十个碎了九个。”
楚弃欢勾了勾嘴角说:“何平仪见笑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便要开始干活,这身子骨自然是要劳实些,就是让我站上大半天也是没问题的,所以怎么能和宫里娇贵的娘娘、闺中柔弱的小姐并论的呢。”
何平仪围着她绕了一圈,打量着又说:“楚姑娘这细胳膊细腿的倒不像是干农活的人...方才的女经女戒,也能一字不差的读出了,女子上学堂恐怕非寻常百姓能够负担得起的,说是乡下人,让人难以相信…楚姑娘莫不是…”
“何平仪。”久站一旁的招珏忍不住开口了:“你是来教规矩的,怎么自己倒把规矩给忘了,主子们的身份岂是我们当奴婢能够议论的!莫不是什么,我看莫不是瞧不上我家王妃!”
“没有没有!奴婢只是好奇而已,是奴婢逾越了规矩!王妃莫要怪罪!”光顾着想怎么打探一番,竟然忘记她到底也是王妃了,何平仪连忙屈着腰退了三步,低着头解释道。
“没关系,身世这个东西,改变不了的,不过就像何平仪你说的一样,以前的事情还是少提为好,今后还得需要端起身份来,这样,他们看到的就只是南巍国的安平王妃了。”
她取下头顶的碗,笑着撒掉水递给了招珏。
“快晌午了,何平仪一早上也未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是是是。”
看了眼楚弃欢的背影,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皇后的话不敢违背,但王府人多眼杂,这楚弃欢也像是不好对付的主啊,今早见她和王爷十分恩爱,若是惹恼了她,自己怕也别想完好无损的回宫了。
皇后不是她的主子,自然也不可能维护她,一颗棋罢了,有用便黄金百两,无用大可一脚踢开,总之,背锅的始终是她,那自己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险?反正皇后也不知道,随便编一个不就好了,离宫的日子不远了,还是少掺合这些事情为好。
早已累的没了力气的骆元夕正撑着下巴在池台上昏昏欲睡,谁曾想,风风火火的封元安走上去坐下就是朝桌子猛的一拍,突如其来的响声倒是把一旁骆元夕惊的一个激灵,垂头的瞬间没撑住,狠狠的磕到了桌子边角。
“啊!嘶——”
瞧自己的作弄计划十分成功,封元安剥了颗葡萄往嘴里一扔哈哈的嘲笑道她:“我说骆元夕,你好歹也是个大小姐,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睡觉的样子像什么啊。”
此刻清醒过来的骆元夕捂着额头表情纠结,吓的心脏砰砰直跳不说,头还隐隐作痛,她现在的心中只想杀了封元安这个祸害!缓缓抬起头斜眼瞥见他,一时间把自己气的无语:“你...”
“像猪啊!哈哈哈哈!”
就等着她开口,话还没让她说完就再次爆发出他那笑声,彻底激怒了骆元夕,捂着额头的手握紧了起来说:“你一天不捉弄我心里就过不去是吧封元安,你要不是不想明天在你皇兄大婚之日顶着一张被揍成猪头的脸,最好现在就消失在我眼前!”
对付他是非暴力不合作。
这时,封元安瞥见楚弃欢上来,一下没了兴致,拍了拍手说:“行了行了,本侯爷可是要去干大事的人,今天就不陪你这臭丫头玩了,走了。”
起身时两人擦肩而过,封元安斜眼瞄了一下她,见她连个正眼都没有,心中不免又冷哼一声,加快脚步离开了。
用过午膳之后,何平仪倒开始规规矩矩的教她,没有多问一句话直到傍晚结束,她才松了一口气,明日她还需要辅助准王妃整个大婚的礼节过程,于是早早回房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