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第196章

第196章 第196章

乙骨忧太回到高专以后,倒头便在宿舍的单人床上睡着了。现在是深夜时间。

算起来已经是昨天了。

昨天他执行完国外的任务,匆忙搭上最新一班的飞机,接连坐了十几个小时。

他想,终于可以再见到她了。

乙骨忧太一整年都在懊悔这件事,如果当时他能够做得更好些,如果他能及时抓住雪子的手……

可是在那些破碎的梦里,他一次次地失败,希望一次次地落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火海。

没人知道这位特级术师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从青涩懵懂的新生走到现在,纯真而又迷茫的眼神早就蜕变为坚定与冷酷无情。

他不断地练习咒术,强大自己的能力,勇敢果决地处理任务,祓除与斩杀那些诅咒……

乙骨忧太,与一年前的自己判若两人。

昨天他真的见到她了。

只有再次见到她,他才能确信,她是真的回来了,她是真的没有死。

在那之后,乙骨忧太那双已然变得深邃的墨色瞳孔里,才又多出了一点光亮。

意识朦胧间,他做了个梦。

那是一个奇幻的空间,他站在空白之中,周围全是层层叠叠的镜子。

起初那些镜子里映照出的是他自己。

每一面镜子都是一处空间,无数面镜子就是无数的空间,重叠循环摆放在眼前。

乙骨忧太在里面转啊转。

镜子里的人忽然变成了雪子的模样,乌黑亮丽而极具光泽的墨发,清澈灵动如同黑曜石的眸子。

她在冲他笑。

优雅端庄的墨发少女,笑容治愈而又甜美,时而像个高贵典雅的大小姐,时而像个温柔善良的乖乖女。

「忧太。」

镜子里的雪子在呼唤他的名字,每一面镜子里的雪子,都在呼唤他的名字。

乙骨忧太在原地打转。

雪子呼唤他的声音,像是回声般,重叠地响在耳畔,忧太、忧太、忧太……

随着他摇摇晃晃的旋转,镜子里的雪子忽然又变成白发红瞳的模样,但她的神色依然温柔至极。

她看向他的目光,宛若融化了的春水。

如果说高贵黑发的雪子是世间极为罕见的漂亮,那么恢复原本样貌的小雪,其容颜,绝非尘世能有。

但在梦境里,乙骨忧太完全看不清她的样子。

「忧太。」

白发红瞳的绝色少女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微笑着向他走来,她向他伸出手,「忧太,我回来了。」

镜子里的她仿佛走得更近了。

离他更近了。

乙骨忧太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恍惚地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朝着那些镜子里的世界。

忽然,镜子里的人开始扭曲。

那张清丽绝美的面容,瞬间异变成诡谲的模样,像是身体被改造成橡皮泥而又被迫胡乱捏造。

「忧太……」

这一次周围的铺天盖地的呼唤,染上了些许惊悚恐怖的颜色,如同多年前的那时候。

「里香……?」

梦境里的他分不清声音的归属与来源,究竟是里香还是他的内心深处所恐惧的假想版雪子。

但当他产生这个意识的时候——

周围的镜子里全部都是祈本里香。

被他无意识间的诅咒缠上、已经化作特级过咒怨灵的祈本里香。镜子里,全部是她。

「不要,里香。」

乙骨忧太只感觉到一阵漫无边际的眩晕,刹那间,空白的世界连同无数面镜子开始旋转起来。

他半跪在地上用双手撑住地面。

摇晃,到处都在摇晃。

周围传来刺耳的镜面破裂的声音,霎时间变得光怪陆离起来,无数道漫射的光影四处逃窜。

「忧太,你还好吗?」

有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头顶,那是稚嫩的女孩的声音,言语间充满了真诚的关切。

乙骨忧太半跪在地上仍然眩晕着,他的手腕按在脑袋侧边的太阳穴,艰难地抬起头来。

「里香?」他疑惑。

年幼的女孩天真烂漫地站在那里,她背着手笑嘻嘻地看着他:「对,是我,忧太,好久不见。」

乙骨忧太:「我……」

他低下头好像有些做错事的样子,并不是很敢去看她的眼睛,与此同时视线下意识地往周围瞟。

祈本里香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周围一面镜子也没有了,那里已经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铺天盖地的白,连一星半点镜子的碎片也没有留下,如同电子版的画布被橡皮擦清空。

「她很好哦。」祈本里香歪脑袋笑着对他说。

「……什么?谁……?」

年幼的女孩依然背着手,身体靠前,诚挚地开开心心道:「当然是雪子啦,忧太你心里也是明白的吧?」

乙骨忧太沉默良久。

他开口说道:「雪子她没有被我诅咒,现在也有很多人正在保护着她,还有她自己也很强大。」

这样看来,她的确「很好」。

祈本里香听见这话,忍不住想要敲他的头,但是停下来想了想还是没动手。

「忧太,你明白自己的内心吗?或者说,你知道责任的真正意义吗?」

乙骨忧太微怔后摇头。

「笨蛋……我已经死了,我成佛了!我以后也会开启自己的新生活,这样说你明白吗?」

「我知道。」

祈本里香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

她接着说:「我才不会守着过去发生的事情念念不忘呢,这也并不是责任的体现。」

祈本里香严肃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来,你懂我的意思吗?」

看见乙骨忧太茫然的表情,祈本里香将他拉起来推向那边:「给我支棱起来,去追她呀!」

「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忧太!」

乙骨忧太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趴在高专宿舍的单人床上。身体直接压着被子。

他连校服都没换成睡衣,原本想趴一会儿就起来的,结果直接睡过去了。

连接着阳台的玻璃门,窗帘也没来得及拉上,此刻正有微弱的晨光从那里照进来。

天还没有亮,但是也快要破晓了。

只是乌云似乎又聚拢起来,看样子还会再下一场大雨,就像昨夜那场雨一样。

他也因为外面的雨声,睡得颇为安稳。

梦醒之后,乙骨忧太对梦境的印象开始有些模糊,那些片段都零零碎碎的。

他依稀听见祈本里香对他说:

去追她呀!

乙骨忧太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缓缓在床上坐了起来,身体仍旧压着底下绵软的白色被子。

怎么会做这种梦。

他望向玻璃门外面的那片绿树林,以及天空即将被乌云遮蔽的黯淡的月亮。

「忧太是最棒的,一定可以成功。」

乙骨忧太愣住,然后按了按眼眶,眨了眨眼睛,轻轻敲了几下自己有些胀痛的脑袋。

是幻觉……?

他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咚咚咚,声音急促而沉重,感觉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乙骨忧太打开门:「伏黑?」

伏黑惠站在门口神色严峻:「乙骨学长,我感应到鵺出事了,那边应该出了状况。」

伏黑惠今夜回来高专就没睡着过,虽然经过殊死搏斗之后身体很累,但他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地在想事情。

尤其是他爸的回归,让他的心情十分混乱。

以及他爸居然是小雪的旧相识兼追求者,这让伏黑惠的内心非常地接受无能,简直濒临崩溃。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他躺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借给老爸的式神「鵺」遇到麻烦了。

而且是意料之外的***烦。

「虽然有五条老师在场,但是我觉得夏油杰和伏黑甚尔还有那些异能者和咒灵……」

伏黑惠没用「爸爸」称呼伏黑甚尔。

乙骨忧太顶着黑眼圈,但精神挺好:「你是说那些人可能还有额外的计划?」

伏黑惠点头:「我担心夏油杰等人跟敌方是一伙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与五条悟曾为同期与最强术师的夏油杰,这位特级诅咒师原本的目的就是杀光「猴子」。

如果说他站在对立面,完全合情合理。

假设伏黑甚尔也是同伙,再加上三名特级咒灵以及那些来历不明的异能者……

倘若敌方还留有类似于「狱门疆」的手段。

那事情就真的糟糕了。

「别担心。」乙骨忧太从床边抄起太刀便跟伏黑惠往外面走,「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虎杖呢?」他问。

「我刚才去找过,但是他不在宿舍。」

……

半小时前,降谷雪在房间里休息。

安静躺在熟悉的床上凝视着天花板,头发已经被五条悟完全吹干,肚子里也装得满满的。

夏油杰买回来的炸鸡和烧烤,可以摆成满满一桌子的那种,都被她吃光了。

原本想借着暴饮暴食宣泄情绪,但是好像没有起到多少效用。

反而隐约有点肚子疼。

降谷雪在床上翻了个身,房间里的光线昏黄黯淡,只亮着一盏富士山形状的小夜灯。

真人的东西,她收拾出来了一些。

但是后面越收拾越难受,他们都叫她先不要收拾了,先安心睡一觉,明早起来再说。

降谷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收拾他的东西不可,那些书籍、影碟、衣服。

可能就是想要保存这些回忆吧。

在以后的某些日子里,重新观看那些影片、阅读那些带有笔记与批注的书籍……

她可以想起来以前真人对她说过的话,他们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那些样子。

还有通过那些他留下来的文字,再仔细看看咒灵的视角是如何看待这世界的。

侧身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眼角与脸颊都有一些干掉的泪痕,枕头也被打湿了。

他死时,那些场景一遍遍复现。

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闪过那些画面,他伤痕累累地在她面前让她快逃……

战斗里他的手一直在掉,腿一直在掉,断裂了又修复起来,然后再站起来重新去打。

他最后看她的眼神,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漏瑚说,人畏忌死亡。

却不知道死后的世界,也同样有人,在伫立凝视着人间。

如果说对于人的死亡是一面镜子,那么对于真人来说——

他就是这面镜子本身。

很难懂,想不通。

降谷雪是吃了太宰治给的安眠药才睡的,但只睡了很短很短的时间,就醒了。

可能是人类的药,对身为咒灵的她不起多少作用吧。

降谷雪醒来后望着天花板发呆,在短暂的睡眠里却做了很多梦,真人在她的梦里一遍遍地死去。

寂无人声的房间里,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还有轻微疼痛的心脏的跳动。

外面新下的暴雨声,也零星地飘在耳畔,但因为房间的隔音而显得有些朦胧。

忽然门响了。

降谷雪放空了一阵子后,才站起来过去开门。

这是即将破晓的时分,黎明幽深却被漫天的黑云遮蔽了天光,雨幕弥天盖地。

羂索就站在门口。

贯彻天地的闪电伴随着延后的雷声划过,映亮了他身穿袈裟的清瘦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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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万人迷咒灵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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