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少年仿佛有些狼狈,但还能保持镇定,他微微侧首,仿佛垂死挣扎似的说了一个字:“热。”言双凤噗嗤笑了出声。这会儿她站在床边,两人靠的很近,言双凤嗅到有一种类似于雨过之后草湿花润似的气息在鼻端萦绕,清新,爽快,不掺杂质的令人受用。其实从上回被他冷不防扑倒,言双凤便闻到过,只是当时并没细想。此刻确信,确实是他身上的味道。她掀了掀鼻子,心情莫名地竟转好了些。望着少年面上那没褪的轻红,不得不说,着实赏心悦目,她心想:兴许是这小子脸皮薄,禁不住自己这样的虎狼之词,且又是个死里逃生的、比自己年纪小的,罢了罢了……还是别欺负的太狠吧。一念转动,豁然开朗,言双凤去了愠恼,重又春风满面。“是我关窗的缘故?”她觉着少年那声“热”未必是真,但还是煞有其事地配合他,一手端碗,一手探过去,在对方的额头拂落。少年宛若受惊,仿佛要避退,却又停下,任凭那只绵软的纤纤素手在自己额上轻轻地抚过。言双凤试过他的额头,又回头在自己的额上试了试,自言自语道:“也没觉着怎么样,总比才把你带回来那夜强多了,你可知前天晚上我也几乎一宿没睡,生怕你死了呢。”少年缓缓抬眸,眼神有些复杂地望着她。言双凤看着面前这张脸,他不胖,身量颀长,腰肢劲瘦,可脸上竟稍微有一点丰润,那是少年人特有的一点“奶膘”,加上那眼神太过黑白分明,凭空多添了几分稚嫩之气似的。言双凤下意识觉着,他的年纪不会很大,顶多十六七的样子,自己已经要奔双十的人了,跟这小孩儿较什么真儿。何况,自个儿还“有求于人”。想到这个,言双凤的笑容更灿烂了,那只绵绵的手在少年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似是亲昵的抚慰:“好了好了,方才不过是跟你开玩笑,可莫要当真,这碗汤是我特意叫人熬的,极费心思,这院子里只有你……还有我们老太爷能享用,连我都捞不着呢。你可别把人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快趁热喝吧。”少年望着她笑的春风招展的眉眼,双眸越发幽深了些。言双凤几乎把碗贴到他的唇上去了,见他懵懂不动,便笑道:“小傻子,又不是个没断奶的奶娃娃,难不成真个儿还要人喂?”碗沿无意中在那弹润的唇上碰了碰,那唇便被欺的变了形,少年无言,唯有脸颊上的红更深了几分。言双凤意识到自己又开了不相宜的玩笑,便轻咳了声,正想找补,少年却抬手,似是个要端汤的样子。她善心大发,便殷勤地:“罢了,乖乖地别动,我喂你就是。”少年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仰头看她。言双凤一愣,旋即笑道:“想什么呢?是这样喂!给我张嘴。”他明白过来,重新垂了眼皮儿,也掩住了眼底恍惚的一点失落。就着她的手,少年把那碗汤慢慢地喝了。“这才对嘛,听我的话,错不了。”言双凤仔细地拿帕子给他擦擦唇上的汤渍,还不忘夸赞。她心满意足,甚为满意,这回可是“大获全胜”,不似昨儿“胜之不武”,但这次过来,却不仅是为了喂汤。把碗放回桌上,言双凤自己挪了个鼓凳在床边,坐下后,便自然而然地叠了二郎腿。百褶裙摆向后散落,底下是一双绣花翘头麂皮短靴,她自在不羁地晃了晃脚,鹅黄的撒花绸子裤腿随着动作提起,罗袜堆叠,中间便露出一点儿惹眼的纤细脚踝,白腻如玉。少年的目光荡秋千似的,在那里逡巡。言双凤毫无察觉,信手整理着裙子,又拉拉衣袖,她问道:“你在这儿养了这两天,一直没问你,你姓什么叫什么?家在哪儿?又是怎么落在丹江里的?”她问了这几句,不等少年开口,便又歪头打量:“你看来很是面生,不是本地人对么?”少年张了张嘴,抬手拢住额头:“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什么不记得?”言双凤坐直了些,惊愕地看着少年。“嗯,大概是先前落水的缘故。”他惜字如金,言简意赅地:“都不记得了。”“都?!”言双凤的唇动了动,这可是她没料到的情形,她不死心地:“都不记得了?连……自个儿的名儿都不知?”少年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