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第 223 章
柳淮诚曾说过的一家三口在知道柳淮嫣并未被标记之时成了问号,刚才柳淮嫣转醒时喊的那声“动动”亦是。
柳淮嫣察觉出她的疑惑,不过还是在问了齐四湖该怎么服用此药之后,才看向柳淮絮。
她没想过隐瞒,且还有事相求。
也顾不得齐四湖和阿韵也在,开口便讲起了这些年的事。
“姐姐我只你心中有疑,我也知道自我离开京城后,兄长一直安排人在我的身边。”说起京城,柳淮嫣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似的,眼神黯淡了片刻,而后才继续说道:“我刚到戎城时曾被两个好心人相助过,动动便是她们的孩子,而与我一起生活在一起的乾元便是其中一人,三年前我们一起从戎城逃到了寿源村。”
而为何说是逃,则是因为曾救过柳淮嫣的女坤泽被戎城的恶霸看上,想要强占过去,结果女坤泽誓死不从,女乾元又奋力伤了他,最后被人打了个半死。
经大夫诊治腺体彻底损坏,感知不到信香,也释放不出信香,与中庸无疑。
后来两人便逃到了寿源村,以妻妻的身份行事。
可那恶霸却一直怀恨在心,得知当年没有打死那女乾元,便一直寻着她的下落,直到不久前找到了寿源村。
逃窜中柳淮嫣与两人走散,后来身体难受至极便晕倒了,再醒来的时候便是在齐四湖的医馆里。
她说完这些话,脸上满是羞愤。
寿源村离临阳有多近,一开始柳淮嫣是不清楚的,但后来予安的名声越来越大,在寿源村的她就算不想知道也还是知道了。
她不是没动过心思去找予安和柳淮絮,可生怕遇到柳淮诚和宁王等人,且在寿源村的生活也还算自在,便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见到最好,若是见不到也只能是无缘。
如今却因着担忧动动与那女乾元的性命,挣扎许久,虚弱的身子直接跪在了地上,头慢慢向下,就在要碰到地面时予安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柳淮嫣眼角湿润,苍白的脸色开起来无比的脆弱,虽没有要磕头的意思,但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虚虚的靠着椅子,开口说道:“姐姐,姐妻,我一人离开京城与谁人都没有联系,便也是不愿叨扰别人,亦不愿被叨扰,可此刻…”
她性子本就柔软善良,跟几人相处多年感情深厚,尤其是在人性命攸关的时刻,她顾不得面子,可还是觉得惭愧。
眼角泪水轻轻掉落,她低下头哀求道:“动动和阿芜恐怕性命难保,还求姐姐姐妻能够相助与我。”
柳淮嫣话里的意思在场的几人都听懂了。
虽说多年来离的如此之近却从未来寻过,但却知道她藏的心思是何意。
而如今也是坦诚,心中所想全盘拖出。
能帮的事,自然是要帮的。
可柳淮嫣如今身子太虚不宜操劳此事,柳淮絮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帮她擦干了眼泪,语气温和如当年在将军府般:“你如今身子差,地上又凉,快起来。”
经历了几天的折磨柳淮嫣面对柳淮絮的话语,眼眶更红了些,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她胡乱的擦着,嘴上含糊不清的谢着柳淮嫣和众人。
时间久了柳淮絮担心柳淮嫣的身子受不住,医馆又不是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便让予安回家取马车,接她和柳淮嫣回去。
到家时,孩子们已经被穗阳哄睡了,柳淮絮犹豫了一会儿,陪着柳淮嫣住进了厢房里,让予安一人在主屋睡。
在医馆躺着的两天柳淮絮简单的给柳淮嫣清理过,可到了家还是要再洗一遍,柳淮絮自然的伸手帮忙,可柳淮嫣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挣开自己来,但她如今甚至软绵无力,挣扎不过柳淮絮。
“没事的,只是简单清洗一下。”柳淮絮轻柔的声音让柳淮嫣有一刻的怔忪,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洗过之后,柳淮絮和柳淮嫣两人躺在炕上,柳淮嫣的情绪还是不好,心里担心着流离在外的两人,但方才说过的话柳淮絮并未应声,她也不好意思再提。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柳淮絮见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放心,我方才去烧水时已经和予安说过了,明日她便会找人去寻他们,一定会找到的。”
柳淮嫣背着身,心里愧疚的厉害。
她与柳淮絮确实是血脉相连的姐妹,但到底两人并不算是十分相熟,多年前柳淮絮便对她如此,多年后亦是,让她怎么能不愧疚,感动。
她泪水又一次决堤,不敢回头,却鼻音明显的说道:“谢谢姐姐和姐妻,让你们费心了。”
柳淮絮没应声,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
翌日,三个孩子刚起来便跑到了进了予安和柳淮絮的房里,日常腻歪一番,可一进去予初和予晞的脸色都有些淡淡的失落,只有予未小跑着跑到予安的身边去,在她脸上轻轻的亲了一口:“阿母,我要去私塾了。”
予初和予晞见状也亲了亲她,然后予晞便张开问道:“阿母,阿娘呢?”
予安先是没回答,从炕上起来穿好衣服,把孩子们一个个的都带出去了,才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阿母曾经说过,还有一个姨娘的?”
三个小孩想了一会儿,纷纷点头,然后予安又继续说:“现在姨娘到家里做客,阿娘要陪着呀,就在厢房,一会儿我们要一起吃饭,你们记得叫姨娘好不好?”
“好!”三人齐声应道,予安又摸了摸她们的头,带着她们去洗漱。
等她们洗好了,穗阳已经把饭菜放到了桌子上,几人按照平时坐的位置坐好后,便等着柳淮絮和柳淮絮出来。
三人记着予安说的话,而且还都有些好奇,等待的时候时不时把眼神看向厢房,直到门打开了,三人齐声声的喊道:“阿娘,姨娘。”
予未平日里是最安静的,但到底还是个孩子,跟着姐姐和妹妹在一起时总是会活泼一些,不过害羞的性子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喊完了便往予安的身边站了站,躲在她身边偷偷看向柳淮嫣。
柳淮絮习惯了自家孩子的习惯,除了刚出来愣了一下也就正常了,倒是柳淮嫣眼神一下子就定在了予未的身上,片刻后才离开,与几人问了好。
吃饭时,有予安教育孩子们都很安静,等吃完了饭,由穗阳送去私塾前,予初偷偷走到柳淮絮的身边,小声的问:“阿娘,姨娘是被二姨母带回来的那人吗?”
柳淮絮听完先是愣了一下,她差点把予争带回柳淮嫣这事忘在了脑后,这会儿听予初的话才想起来,然后点了点头:“是,是被你二姨母带回来的。”
予初还记得予争当时背回来的人是何等模样,转了下眼珠,看向安安静静坐在院中柳淮嫣,感慨的说道:“怪不得姨娘要阿娘你陪着,一定是当时受了苦。”
“阿娘你好好陪着姨娘,若是阿母一个人害怕,那初初便去陪她睡。”
柳淮絮瞧她认真的模样一阵失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夸赞道:“我们初初可真是长大了。”
“嗯!我已经过了八岁生辰,不再是小孩子了,在私塾里未未和晞晞也都有我管教,阿娘放心。”
“好,阿娘放心,快带着妹妹们跟穗阳姐姐走吧。”
“好!”
三个孩子走后,予安也要收拾收拾出门,昨日知道柳淮嫣的事后,她便连夜外出找了人手,这会儿打算把人给带过来,让柳淮嫣事无巨细的再讲一遍当日的情况。
可她刚出门,就瞧见了要敲门的予争。
予争见她出来收回手,淡笑道:“我看孩子们去私塾了,所以才过来说些事情。”
予争要说的是何事予安不知,但想来是跟柳淮嫣有关系,便把人给迎了进来。
进了门,予争见到柳淮嫣微微怔住,然后躬着身行了个礼。
柳淮絮也跟柳淮嫣说道:“那日便是予争把你背到的医馆。”
柳淮嫣一听,便赶紧福着身道谢:“多谢乾君相救,要不是乾君,淮嫣恐怕…难有今日。”
她生在京城说话的声音与临阳本地人有些不同,声音更柔也更柔,予争一听耳朵便不争气的红了,又觉得柳淮嫣有些言重,拱着手磕磕绊绊的说道:“不,不敢当…”
说完这句予争又犹豫了一瞬,眼神看向予安和柳淮絮,最后又放到柳淮嫣的身上,郑重的说道:“那日我回临阳的路上,被一个黑衣人截住,那人把你交到我的手上,拜托我把你送到临阳。”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予争把剩下的话也都说了出来:“那人似乎认识我,但不愿透露姓名,只说把你送到临阳后,等你安全无虞便让我去那处找他。”
“那日我本是要说的,可情况紧急便想着等你好些再说,这一两日我去过医馆,见你还没醒来我便也没进去,直到今早去了医馆四湖姐说你被长姐带回来,我才过来的。”
至于那黑衣人找他为何,确实是没有明说,予争自然也是不知道何意。
但等她说完这些后,却见柳淮嫣的有些不对劲,转过头看向了柳淮絮,想开口问问是不是柳淮诚的人。
其实从京城离开她便猜到,柳淮诚的人一直在暗处,可那些人没打扰她,她也当做不知道,而如今的事绝不可能只是巧合,便看向柳淮絮和予安。
柳淮絮和予安两人心中有疑惑,但此刻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当务之急还是找人要紧。
柳淮嫣也清楚,便又再次感谢予争,还想着要跟她们同去。
但柳淮絮没同意,把她扣在了家里,让予安跟着一起去,让她放心。
……
这一去一回,用了有几天的时间,这期间柳淮嫣按照齐四湖给她开的药配合药剂一起吃,身体日益见好,偶尔会帮着穗阳做些事情。
柳淮絮本是不愿意让她做这些的,但每次瞧见柳淮嫣看到三个孩子的目光,心里也不太舒服。
也幸好,予初她们每日要去私塾相处的时间不多,穗阳每日做饭时柳淮嫣帮着,等吃过饭后便回到厢房独处。
许是有事在心,或者是多年过去,柳淮嫣的性子变了,话少的厉害。
常常望着门口,等着予安等人回来,等天渐黑了,她便回到屋里去。
柳淮絮这几日一直陪着她住,看着她神色黯淡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后来见她眼神之总是看向予未,便常常把予未叫来说话解闷。
柳淮嫣对予未极有耐心,予未也很喜欢她,从一开始的害羞不敢说话,渐渐也愿意跟柳淮嫣亲近。
柳淮絮见此,便把予未留在了厢房住。
予未从小便懂事,虽不好与人亲近,但一个是阿娘,一个是她能感受到温柔的姨娘,便也愿意跟两人睡在一起。
夜深人静时,柳淮絮犯困便先睡了过去,半夜时却被大雨惊醒,一睁眼便看还没睡觉盯着予未的柳淮嫣。
柳淮嫣的眼里有着她能够理解的温情和挂念。
她轻轻的伸出手拉住柳淮嫣,在大雨声中问她:“是想孩子了吗?”
其实从柳淮嫣盯着予未看时,柳淮絮便猜到了大半,这会儿一看便更是清楚了。
倒是柳淮嫣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带着歉意说道:“姐姐,吵醒你了。”
“没有,外面雨声太大了。”
柳淮絮说完这句,便看向了窗外,一时间两人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柳淮嫣声音突然响起:“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多年来早已经把动动视如己出。”
“动动也像未未这样,安静乖巧,我逗弄他的时候他都会害羞的笑。”
柳淮嫣的声音本是低沉的,可说着说着竟然明快了起来,柳淮絮转头看向她,见她低着头盯着予未,再抬头时情绪变化极快,声音带着哭腔:“姐姐,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他。”
柳淮嫣这几日期盼和失望中度过,柳淮絮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现在亦是,所以她只能把握住柳淮嫣的手攥紧,像是祈祷又像是安慰的说道:“会没事的。”
……
一场大雨把夏日的暑气消了大半,早上起来时柳淮絮难得的做起了小馄饨。
这几年带孩子本就累,予安便不让她再做这些,日常的由穗阳来做,若是想吃什么好的或者是过年节就是予安和穗阳一起做。
但今日,柳淮絮是想着给柳淮嫣做的。
这几日她陪下来,明白柳淮嫣的牵挂和忧心,却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早上起来时见了柳淮嫣不安的睡颜,便想起了几年前在京城时的那日早上。
柳淮嫣没吃上她包的小馄饨。
所以便想着早早起来做。
许久不做,柳淮絮的手也没生,等她忙活一起做好的时候,三个孩子已经起了,她便让穗阳带着她们洗漱,然后自己安心的包馄饨。
柳淮嫣身体还虚,昨日睡的又晚,柳淮絮是想到她会晚起的,便先让三个孩子和穗阳先吃,等她们走了之后,自己一个人坐在院中等着柳淮嫣醒。
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柳淮嫣醒来时有些不好意思,柳淮絮倒是温和的笑着说:“醒了?等等我去给你煮小馄饨。”
柳淮嫣明显也想到了多年以前,干哑的嗓子张了张,到底没发出什么声音,而是眼神随着柳淮絮忙碌的身影转动。
本是觉得温馨的时刻,可柳淮嫣却突然红了眼眶,小跑着过去,从身后抱住了煮馄饨的柳淮絮。
藏在多年的话终于是说出了口:“我与姐姐这些年不过见了三次,可每次姐姐总是能让我生出温情和依赖。”
柳淮絮顿住身子,听到她的话不经意的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也觉得你乖巧又安静,讨人喜欢。”柳淮絮说的是实话,第一次见到柳淮嫣的时候她便多看了几眼。
她的性子本不该是如此的,若说是血脉相连,那她见到柳淮义时便不是如此,所以只能是两人的缘分。
不过酸溜溜的话她说不出口,也不想再惹柳淮嫣哭,便便故作语气轻松道:“你姐妻要是见到你如此,定然会吃醋的。”
她话音落下,柳淮嫣还来不及接话,门突然就被人打开了。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同向后看去。
跑进来的是予安,她见两人如此拧着眉顿住脚步。
柳淮嫣想起方才柳淮絮所说之话,脸上有些红晕,离柳淮絮的距离稍微远了一些,再抬头时予安眉拧的更脸红,脸色也有些发沉,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颤着声问道:“是…有消息了吗?”
确实是有消息了,不过不能完全算是好消息。
因为寻找到的两人中,只有一人还活着。
予安和予争出发时,还向庄元借了些县衙的人,一路到了予争遇到柳淮嫣的地方,那里被黑衣人做了记号,几人按照记号寻了几日,终于在泽源村的后山找到了两人。
那时女乾元已经奄奄一息,动动也饿了几日身体虚弱的厉害。
予安和予争一起把人带到了齐四湖的医馆,可那女乾元没挺住,在路上便没了气息。
柳淮嫣听完予安的话,咬着唇,身子一滑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身边的柳淮絮及时扶住了她,关切的看着她。
柳淮嫣脸色苍白,闭了闭眼念叨着:“她也算是解脱了。”
自动动的娘亲去世后,女乾元便一直郁郁寡欢,当年所受的伤也日日折磨着她,她活着是为了动动,如今能够早日去见动动的母亲,自当是算一种解脱。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睁开眼睛,便踉跄着往医馆走去。
予安和柳淮絮紧随其后。
……
女乾元的后事是柳淮嫣亲手办的,而后便一直在医馆照看动动。
柳淮絮和予安大部分时间里也都是陪着她,家里的三个孩子自然是交给了穗阳照顾。
两人甚少在家,予初便跟着武满也是玩疯了。
休沐时,便想着再去临阳县主府,而且她这次长了记性,不止把武满带着一起,还把谢珺也给带过来了。
但谢珺也比武满要难糊弄,予初便提前给两人买了糖果,讨好之后再让两人给她做梯子,登上了临阳县主府的围墙。
可这一次,却是没再湖心亭中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予初脸上满是失落,可还是舍不得下来。
最下面的武满快站不住时便哭喊着:“初姐,我要顶不住了!”
在中间的谢珺也不好受,但她收了予初的糖果还是咬着牙挺着,还给武满加油:“满哥你再挺一挺!”
“珺姐,我真不行了。”武满说着便要倒去,这时予初突然叫唤一声:“满哥我看到人了,你站稳了。”
武满便又咬着牙稳稳的站住。
县主府里的萧锦钰穿着一身月白色襦裙,正往湖心亭中走去,然后便又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喊声。
“钰姐姐~~~”
她没转过头,而是对着身边的侍女耳语了两句。
不多时,予初便见到那侍女缓步向着她走来,颐指气使的说道:“小丫头快回家去,要是下次再来,我们主子可说了让侍卫打你的板子!”
予初听完这话瞬间就拧着眉,神色不满的想要回嘴。
可再一想又觉得自己理亏,恹恹的没了言语,低下头刚要跟谢珺说要下来了,结果就听到了训斥声。
“我便是如此跟你说的?”
声音中虽是透着丝丝冷意,但确熟悉的很,予安立马回过头,看向训斥侍女的萧锦钰。
本是忘却了的长相在这一刻竟然一点陌生感都没有,她欢快的招手,欢喜的喊道:“钰姐姐~~!”
可她忘了下边的武满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她一招手立马就站不稳了,三人齐齐的往下摔去。
站在墙里的萧锦钰见状也没心思在训斥侍女,迈着有些急切的步伐向院外走去。
侍女慌乱不已,也跟着萧锦钰往外跑。
三个小孩躺在草地上,没受什么伤,就是浑身蹭的脏兮兮的,萧锦钰见状赶紧跑过去,拿出帕子给予初擦脸,可刚触碰到予初的脸却又收了回来。
把手帕往她手里一塞,让她自己擦。
两人几年未见,有些生疏感也是正常,予初没在意这些,拿过帕子轻轻擦拭着,擦完了又规规矩矩的叠好,笑嘻嘻的说道:“钰姐姐的帕子好香~”
萧锦钰闻言,本是冷着的脸突然红了,转过头不好意思看予初。
予初心大的性子是随了予安的,见状笑意也未收敛,反而更胜,然后把帕子收进怀里,说道:“帕子脏了,回头我洗干净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钰姐姐。”
钰姐姐三个字像是烫人一般狠狠的戳着萧锦钰的心。
她扔是撇着脸,紧咬着唇没吭声,像是默许。
予初便赶紧招呼武满和谢珺起来,让两人向萧锦钰问好,不过只让人叫姐姐,不许叫钰姐姐。
萧锦钰趁着他们说好的功夫才转过了脸,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予初,等她再转过来的时候她又微微垂眸。
“钰姐姐我明日还是休沐,再来时可以从门口进去吗?”翻墙真是翻累了,予初不想再翻了。
但萧锦钰没应声,而是站起身来向府里走去。
等人走远了,武满有些愤愤的说道:“初姐,这姐姐也不像你说的那般好啊…”
武满嘴笨又实诚,谢珺看着予初越来越委屈的小脸,赶紧接道:“我和满哥是觉得你委屈嘛,翻墙多累呀。”
予初知道两人是为她打不平,不过那人可是萧锦钰啊,她怎么舍得有人说她?
便维护道:“钰姐姐只是害羞,没看到她拿帕子给我擦脸吗??”
两人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便也没再吭声。
……
第二日三人还是同样的时间到了县主府。
其实比起三人行,予初更愿意一人来,可家里都知道他们几个一起玩,不带着也说不清。
而且阿母好像是不愿意让她与萧锦钰见面。
只能瞒着。
昨日晚上予安和柳淮絮回来的晚,予初自己偷偷洗过了萧锦钰的帕子,可今日过来一路她一直握着帕子,夏日炎热,她们几人又是跑跑闹闹来的,帕子上沾染了她的汗渍,予初有些微恼,可想了想似乎又成了一个理由。
到了门口,予初想着怎么跟侍卫说话放他们进去,可还没等开口呢,侍卫便自己给他们放了行。
予初踏进去时眉眼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她好开心。
果然钰姐姐昨日就是害羞了。
几人由侍卫带着一路到了湖心亭。
萧锦钰正在抚琴,见人过来立马停了下来,抿唇不语看着予初。
她如今已经快十四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昨日再见予初那怦然的心跳她明白是何意。
但予初太小,她又没有要跟人如何的心思,见了予初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过好在予初性子活泼,她自己甩下身边的两个小伙伴,跑到了萧锦钰的面前。
两人有着身高差,昨日看着萧锦钰都是仰头看的,这会儿她坐在琴边,予初看她正好。
仰着笑脸脆生生的喊道:“钰姐姐~”
萧锦钰眼睛睁大了一些,手指不经意的动了两下,想要摸她的头,但却是生生忍住了。
试图扯出一抹笑容来。
但她太久没笑了,不确定自己的笑容会不会好看,便又敛了笑意,轻轻的应了一声。
然后便开始予初把有些脏的帕子拿到了她的面前。
“钰姐姐这帕子我昨日洗了的,可是刚才急着过来见你,跑了一身的汗,又脏了。”
予初撇着嘴,似恼似嗔的话让萧锦钰心里软成了一片,刚想开口与她说没关系,却突然瞧见她眼底喜色。
她年纪小,心思浅,有事压根就藏不住,本是想继续装委屈的,可一想到可以用帕子做借口再来找萧锦钰,心里就像似打鼓一样。
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钰姐姐,这帕子不干净,等我再洗洗,下次休沐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若是一直不见予初,萧锦钰的心思可能也就没什么起伏了。
所以三年来,她从未在见到予安的时候提起过予初,一开始时予安还会提及予初想念她的话,后来见她无动于衷,便也很少再提。
她知道自己有些伤了人的心,但仍是不敢主动提及。
像她这样的人,就该老死一生,孤苦无依。
予初说完这话后许久未见萧锦钰应声,便抬头看去,见她紧锁着眉神色微冷,察觉到她可能情绪不佳,予初大着胆子伸出手抚平她的眉头,在她耳边说道:“钰姐姐,不要皱眉。”
萧锦钰被她一触碰便下意识的想躲,可双眼对视的那一刻却没了勇气躲。
她也想予初。
多年来封闭自己的心,京城来往信件连看都不看,但午夜时分总是会想起,粉嫩可爱的予初。
她眼里的痛色消散,扯了扯嘴角回以一个微笑,轻轻的应着声:“好,等你下次休沐。”
一个人在阴暗里太久了,总是会对阳光向往。
她不敢走出去,但又无法拒绝予初向她走来。
……
此后,予初便趁着休沐的时候来县主府,一开始还会愿意带着武满和谢珺给她打掩护,但渐渐的予安也知道了,便在临走时给她叫住问话问话。
予安不是不愿意予初见萧锦钰。
只是萧锦钰如今的性子跟从前相差太多,对予初又避之不谈,她本是想等着予初再大一些,若是还对萧锦钰念念不忘她自会告知实情,但没想到予初竟然自己去找萧锦钰了。
而且结果似乎还不错。
予初每日都是笑吟吟的,虽不提起萧锦钰,但只要有空闲时便会做画,予安无意中见过一次那画,画上的萧锦钰有了清晰的样子,予安便觉得予初是见过萧锦钰了,所以才把她叫住。
“见过你钰姐姐了,这也是要去找她?”
被予安问起,予初神情慌乱极了,手忙脚乱的把画藏在了背后。
怯怯的应着声:“是阿母,我是见过钰姐姐了…”
予初以为予安不愿意两人相见,知道了定然会说她,可没想到予安突然蹲下了身子,问她:“你钰姐姐还好吗?见了你高兴吗?”
予初微微愣住,而后猛的点头:“钰姐姐见了我是高兴的,只是她不好意思说,之前我去见她时被她的侍女训斥,后来我再也没见到过那侍女了。”
予初是有心问过此事的,可每次提起一点话头,萧锦钰便当做什么听不到,予初便也没再问过。
“那好,你还记得我说过的你钰姐姐生病之事吗?”
予初记得这事,但这几次见到萧锦钰并未觉得,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记得。”
“其实呢,你钰姐姐是心里生病了,所以需要你好好的安抚她,但是不可以说出此事知道吗?”
予初如今才过八岁,虽是比年纪相仿的小孩懂事些,但予安的话还是让她云里雾里的,不解的皱眉问道:“阿母,那我该怎么办?”
“你钰姐姐见到你开心,自然就会越来越好了,所以初初能够保证让钰姐姐开心吗?”
予安觉得话不宜说多,也不能干预予初做任何事,那样便也不是她了,所以这话说的有些不明不白,但予初这次有些听明白了,甚至还觉得予安有点笨。
“阿母,钰姐姐每次见到我就很开心了,我哪里还用做什么其他的!”
予安:“……”好,是她不理解小孩子的相处之道。
“既如此,你随便吧,别惹的人家不开心就好,毕竟你…”调皮捣蛋样样精通。
这话予安没说出口怕伤到予初的自信心,但予初却是明白了她要说什么,这些话几乎隔几日予安就会说两遍,絮叨的很。
她撇了撇嘴,仰起头骄傲的说道:“我什么样子钰姐姐都喜欢的,哼!阿母可真讨厌!”予初说完话还气的跺了跺脚,才往院外跑去。
予安知道她是要去县主府给萧锦钰看她的画,看她跑的样子便忍不住叮嘱一句:“你慢些跑,手上出汗再浸湿了画纸…”
予初听到声音,回过头做了个鬼脸说道:“画纸才不会那么容易浸湿呢!”
那调皮的小模样,让予安忍不住笑出声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惹的在屋里哄予未和予晞睡觉的柳淮絮都听到了。
没一会儿她便出了门,说她吵到了孩子睡觉,予安赶紧闭了嘴,上前两步搂着她的纤腰,把予初与见萧锦钰相见的事儿跟她说了,连画纸的事儿也没落下,柳淮絮听完哭笑不得,嗔道:“从小到大你就会逗弄初初。”
“怪只怪逗弄初初太好玩啦嘛~”
柳淮絮拿她没办法,但也明白这正是两人的相处之道,予初有时虽恼,但也是跟予安一样,乐在其中。
……
之后一年,予初每次休沐会有一日在萧锦钰那里,有时还会住上一晚,剩下的一日便是陪着妹妹们还有动动玩。
动动年纪比予未和予晞会小一些,安安静静的样子也正如柳淮嫣所说跟予未很像,所以予未也很喜欢这个弟弟。
上私塾的时候也总是会跟她在一起玩。
柳淮嫣也留在了临阳,住处她本是要自己找的,可柳淮絮想让她留在家里住,地方也够大,但柳淮嫣怕打扰到她们,最后双方各退了一步。
柳淮嫣带着动动住在予初她们的院子里的厢房,白日里就去私塾里教导孩子们。
予初予未和予晞也都很喜欢柳淮嫣这个姨娘,在私塾里也更听话了。
柳淮嫣每日带着孩子,生活惬意宁静,也恢复了从前的明媚开朗。
这一日,柳淮嫣照常给私塾里的孩子们传授琴艺,予晞却突然哭闹了起来,她走过去看着予晞身旁无措的谢珺,刚想问是怎么回事,予初和予未便突然冲了过来,予未拉着予晞看,予初自己站到谢珺的面前问她:“你为什么欺负我妹妹?”
谢珺满脸的委屈,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予晞,想张开说些什么,予晞却是哭的更凶了。
予初虽然在家里总是欺负予晞,但那只能是她欺负,当即小脸便冷了下来。
柳淮嫣赶紧过去劝导:“初初,让小珺说说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予初还是气呼呼的,她平日虽是和谢珺交好,但这会儿护着予晞的心让她没有了理智,冷着脸等着谢珺解释。
谢珺本身性格就害羞胆小,被人这么围着眼眶也有些发红。
予初看着看着,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凶,拉下脸来跟谢珺说道:“我…我只是怕你欺负我妹妹,若是你没欺负,我会跟你道歉的。”
这时一直跟在予晞身边的予未突然开口说道:“长姐,你是该道歉,我问过晞晞了,是她非要亲小珺姐的!”
三个孩子里最理智的要属予未,最冲动的是予初,但也能屈能伸,当即就给谢珺道了歉,然后又回过头来走到予晞的面前,拉着她也给谢珺道歉。
但予晞却还是满脸的不高兴。
在两人姐姐的逼视下,道了歉,然后委委屈屈的扑倒予初的怀里哭道:“呜呜长姐,小珺姐姐不喜欢我~!”
予初没出息的拍了拍予晞的后背,一脸嫌弃道:“你非要亲人家,谁会喜欢你?你问问你二姐她愿意让你亲吗?总是弄得人一脸口水!”
予晞听完这话,还真就看向了予未,予未微微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予晞一下子便哭的更凶了。
谢珺远远看着有些不忍,她倒不是嫌弃予晞,就是予晞刚刚那架势吓的她躲了一下而已,予晞自己便觉得她嫌弃。
也凑过去安抚的说道:“我没嫌弃你。”
予晞明媚抬头,哭的鼻涕泡的冒了出来,问道:“真的吗?”
这样子谁会不嫌弃呢?予初默默的收回手,走到了武满的身边去…
小孩子的闹剧说好就好,柳淮嫣在一旁看着松了心,准备继续教琴,可刚把孩子哄着坐好,就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经年未见,她晃了身,脸色苍白的喊道:“兄长…”
……
柳淮诚和宁王这一遭来的突然,并未提前跟柳淮絮予安打过招呼,到了地方便自己问起柳淮嫣在何处。
两人便带着人一起过来了。
午休时间,几个坐在私塾的院子里说话。
柳淮嫣一直沉默不语,柳淮诚多次看她也不见她抬头,突然便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圣上登基多年尚未大婚,如今受不住朝堂非议,已定下明年与庆南王之子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