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无名剑
下车的时候,泠琅鬓发乱了一小丝,江琮行在她身边,脖颈上隐隐也有些痕迹。具体是什么痕迹,三冬不晓得,也不敢多看。他只敢拿眼睛偷觑少夫人鬓边那缕乱发,它软软地垂着,随着她的走动而轻飘慢摇。世子也发现了这缕不安分的东西,他极其随意地抬起手,慢慢将它抚平。白而精致的指尖与乌黑软腻勾缠,好似做过千万遍般自然。三冬默默移开目光,却又忍不住再望回去。少夫人子抬头,似是嗔怪地看了世子一眼,还说了句什么。世子低低一笑,凑近她,也说了句什么。说的什么啊?让我听听呗。三冬好想知道,但他已经不敢再偷看了。因为世子有意无意地朝他投来视线,宛若云淡风轻的警告。三冬只能假装东张西望四处看风景,他特意放缓了步子,和落在后面的绿袖说话。“你说,”他小声说,“世子和少夫人,什么时候能……怎么说呢,就是那个……”绿袖没听懂,她大声问:“你想问他们什么?”三冬简直想捂住她这张破嘴,他赶紧望向走在前面的那对人,只见世子正微微侧着脸,嘴上似乎在和少夫人说话,眼神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绿袖还再旁边不知死活地追问:“你是问,少夫人何时会搬去世子房中?”三冬想死的心都有了。江琮却觉得十分有趣,他低头问身边人:“夫人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泠琅听得很清楚,但她脸上却装得很茫然:“什么?”江琮轻笑:“装得颇像。”泠琅赧然:“都是从夫君身上学的。”江琮咳了一声:“万一,过两天母亲也说起此事,你当如何?”泠琅想了想,说:“还能如何?”青年别过脸,不再看她:“没什么。”风穿过垂花长廊,带着凉意吹拂过袖摆,泠琅舒服得眯起了眼,她随口道:“那就看母亲的意思呗。”“夫人自己的意愿呢?”“我没什么意愿,如何最能掩人耳目便是我的意愿,至于其他的……”江琮停下脚步:“其他的?”泠琅抿了抿唇,犹豫道:“上次大夫来过,说你目前过于空乏,气血也是虚弱……其他的,我更没什么好在意的罢?”江琮默然地看了她半晌,接着发出了声意味不明的哼笑,拂袖而去。这是恼羞成怒了?泠琅想挠挠后脑勺,刚抬起手,却想起身后还跟着一串奴仆,这个动作不该出现在世子夫人身上。她硬生生停住了手,转身一看,发现各位眼观鼻鼻观心,皆是早已习惯二位突如其来的摩擦冲突。连绿袖都是一副“又来了”的模样。她只得假装无事发生,默默又迈开了步子。让人意外的是,晚膳时,侯夫人果然提了此事。彼时泠琅正在专心饮汤,熬得恰好的生姜与老鸭,辛辣又鲜香。侯夫人甫一开口,差点让她一口没咽下去。还不等她回答,旁边的江琮倒是回应了。“儿身体还未好全,”他淡淡道,“晚间会有诸多不便,先暂且维持原样罢。”侯夫人闻言,只当他们又在怄气,便没再提。泠琅却想笑,她觉得江琮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十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男人,真是脆弱啊。夜至,又是月黑风高,杀人放火好时候。泠琅一面为自己束发,一面往外走,转了两个弯,一池粼粼水呈现于眼前。同时跃入眼帘的,还有池边背对着她的负剑青年。宽肩窄腰,长腿长臂,背影孤峭而淡漠。她知道这墨色行装下覆盖着的力量,薄而流畅的肌肉又以如何的模样排列。或许是暗夜能扰人心智罢,老实说,她觉得他这副模样比白天要顺眼很多。她走近,对方侧头看了她一眼,说:“刀呢?”“在外边。”“外边?”“就是东墙那棵杏花树底下。”“竟然一直藏在那处。”“不然我要大半夜拎着它,大摇大摆穿过侯府么?”“以前不能,现在却是能的。”“为何?”“因为此时站在这里的,只会是你我。”泠琅弯腰,一把拔出树与墙之间藏匿着的武器,她手掌往上面拂过,沾了满手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