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宫宴
寿康宫大殿外,六角宫灯高悬,明黄纱泥金色的灯身描绘了各式民间祈福贺岁的绘图,桃符、牡丹富贵、福娃抱鲤……等一类纹样各不相重,绕着殿前廊梁,凑足了八十一盏,暗合九九归一之意。福顺公公一路抱着小世子,并无假手池皊鸢的意思,她虽是端王身旁唯一的女人,可到底出身低了些,又与池家沾亲带故的,眼下朝局混沌,谢太后因着谢颐芸的事,又日渐疏远了这位端王妃不少。岁暮名义上的宫宴实为皇室家宴,至于容景衍今年为何在此列,坐在他身边的顾泠朝成了打消众人疑惑的最好解释。孟清禾随着谢殊入座,照常理他们属于外戚,应坐在最外缘,离太后高座稍远的位置。绫华与傅珵的席位紧靠谢太后下首,一左一右分而列之,容景衍坐在谢殊旁侧,他今日似乎心情颇佳,不见以往厉色,面上隐隐挂着笑意。“你们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若是璟王还在宫中,哀家并不介意将他从天牢接出来凑个阖家团圆,先帝在时尚能安安心心的吃个团圆饭,怎的先帝不在了,反倒愈发冷清了?”福顺将端王小世子抱到谢太后跟前,小家伙去了襁褓渐渐长开了些,朝着太后咧嘴直笑,虽还大不会说话,但‘咿咿呀呀’奶气的惹人喜爱。“绫华,你是端王的阿姐,也是时候成家了,莫要整日跟着宦人厮混。”陛下身旁的沈大监成了长公主的入幕之宾一事成了兆京新岁的一道奇闻,且传的较为离谱。沈尧安是御前赫赫有名的大宦侍,先后伺候过怀、景两帝,亦是曾是权臣们巴结笼络的对象。可再如何,终究身有残缺,不能称之为是一个正常男人。今日沈尧安也跟着绫华到了寿康宫,不过他并未正式入座,只着了一身常服,极为自然的立于长公主身后侍候着,叫人看的似是而非。谢太后视线冷不丁落在沈尧安身上时,顺带冷睨了一眼席上的绫华,这个女儿从未真正令她省过心,养面首、弄权术……没有哪一样顺了自己的心。“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自当改过自省。”绫华执起酒杯懒懒的应了一句,甚至未曾起身,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瞧着谢太后心里头火气四溢。孟清禾执起玉箸的纤手一顿,低头轻笑了一会儿。旁的顾泠朝也未忍住,以手掩着唇畔低笑了两声。场面上的氛围一时变的极为轻快诙谐,只傅珵正襟危坐,眉间愁思似一团阴云久散不开。谢颐芸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兆京,他很内疚,明明母后已然应承她要的皇后之位,又为何不打招呼的一走了之!像是要割裂开所有与自己有关的种种一般。“殿下不必过于忧思,谢小姐她自个儿想通了,就会回来的。”池昤鸢温声细语的在他身旁安抚,傅珵这两日郁郁寡欢,把自己闷在屋里一整日谁也不见,贴身伺候的宫女只得将此事回禀给太后,可她老人家亦是无可奈何。傅珵的性子她早已看得通透,旁人劝不住,只能由得他自行消解,固执的去寻出个法子来方才作罢。谢太后自顾哄着亲孙,不时催促起席间小辈绵延子嗣之事,众人中又属怀淑最为年长……思及此,她意味深长的瞥了容景衍一眼。谢殊借案台做掩单手搂着孟清禾的腰肢,腕间用力将人向身前拢了拢,她的柔荑被男人把玩在掌间,谢殊的侧颈因方才怀抱着稚子的缘故,现下仍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来,清清浅浅的沁入孟清禾鼻尖,倒显得眼前这人一反常态的纯良无害起来。她伸手推攘了攘凑近的俊逸面庞,眸光游移至不远处的顾泠朝身上,谢太后似是有意恢复她怀淑的身份来牵制绫华,她身上的缎衣雪袄制式同绫华如出一辙。容景衍手足无措的给她的玉碟里添菜,不消多时,她面前的碗口已被塞的满满当当。“我没什么胃口。”顾泠朝偏过头去,素手轻抚了抚微涩的胸口,神色不大爽利的模样。“我已向谢太后讨了口谕,花朝之前一定……”他瞬目瞄了眼高座上的谢元昭,心下已有一番打算。此事耽搁不得,哪怕顾泠朝不愿,亦是铁了心要将人掳回去府去的。顾泠朝又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刚嚯嚯完前朝的文官又重新将视线放到身上,有些事既是瞒不住,倒不妨叫他分分心也是好的。“怀淑既已寻回,哀家必然要予她恢复身份,绫华的长公主名号于情于理也自当是要物归原主的。”“儿臣无异议。”绫华垂眸应是,口中还含着御厨新制的甜笋,语调含糊不清,这副轻率的模样落在谢太后眼中,不经频频蹙眉,忍不住出言训斥了一句。“绫华,你是哀家嫡女,怎地如此无规矩行事,也不讲究章法。”绫华自被赐了封地,在宫外建府后便不大再进宫,与谢太后之间的母女情谊浅薄,连原本看好的婚事都直言拒下了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