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之神 (8)
太启扑向虞渊的那一刻,香炉如泰山压顶一般朝两人的方向压了过来,虞渊反应极快,抱着太启在地上一滚,电光火石之间,香炉擦着两人的身体倒下,几撮香灰落到虞渊的手背上,痛得他低低嘶了一声。
云婆婆诡异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虞渊和太启同时看向身边,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惊愕。
虞渊惊愕于云婆婆所言所为,太启则惊愕于云婆婆害人怎么都不讲点基本法。
刚刚香炉倒下时,太启瞬间察觉到危险。他正紧挨着虞渊站着,为了避免被顺带砸到后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复活,他连忙朝虞渊方向扑去,虞渊左边是很大一片空地,身后是祖庙的柱子,所以他避险时顺带就捎上了虞渊。
谁知香炉竟然是往左边倒的。
——他把虞渊虞渊扑到了香炉正下方,被虞渊抱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太启后背着地,整个神被虞渊撞地头昏眼花。
“救云婆婆!”
虞渊一声喝令,把周围吓呆的众人唤醒,云婆婆在香灰中发出撕裂的惨叫,方才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
虞渊从地上站起来,脱掉外套包裹在云婆婆身上,把她从香炉上抱出来,见周围人一动不动,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
这才有位太公战战兢兢拿出手机:“叫、叫救护车有、有用吗?”
他的手哆嗦着,半天没按下去。
太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狼狈地爬起来,从那位太公手里夺过手机。
“要不然呢?叫道士来吗?”
坑蒙拐骗的道士也驱不了邪,有点道行的道士,八成就盯上他了。
还是把人先送医院再说,他也得进医院看看。
太启摸了摸后脑勺,心疼又头疼。
他脑袋后面好大一个包!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云婆婆被送上担架,太启也打算上车,被虞渊拦住了。
“让云婆婆的子女跟去,我们还有事要做。”
“我头疼。”太启给虞渊看脑袋后面的包,虞渊单手把他摁在怀里,用身体挡住了那些宗亲的手机镜头,五指轻轻扣住他的后脑勺,面色沉凝地朝另一辆救护车走去,“我们上后面那辆救护车。”
*
太启对凡间世界的医生护士十分喜爱,刚来凡间世界时,他有严重的灰尘过敏症,对水的洁净度和衣服的柔软度要求极高,在头两个礼拜里,正是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悉心照顾,他才得以迅速治疗凡间世界。
“幸好是冬天穿得厚重,要是夏天就糟糕了,这么无暇的皮肤,要落下烫伤的伤疤可不好了。”护士温柔地替太启处理着手指的擦伤,太启来过很多次医院了,知道该怎么避开暴露身份的检查处理皮肉伤。
他脑袋后面那个大包是淤血,经过冰敷处理已经消去了大半,手指上有几处擦伤,问题也不大。
对比起来,虞渊就比较糟糕了,他的衣服被香灰烫得全是星星点点,手背上也烫出了不少燎泡,简单地消毒处理好,虞渊告诉太启在医院里乖乖等他,便离开了。
虞渊这一去,一整天都没回来,太启在医院的休息室里,有专人来给他送正餐零食,还有专门的护士照料,太启看了一下午电视,中途偷偷摸摸打开休息室的门,发现外面竟然站着保镖。
他问护士这是干嘛的,护士说她也不知道,让太启好好休息。
太启便打算睡会儿觉。
太启对今天这个大新闻并不在意,云婆婆十年前就续了命,今天上午祭祖前太启就发现她身上的香火没了,估摸着今天就是既定的死期,至于云婆婆那番话,在太启看来就是离谱。
他没有察觉到虞渊身上有任何神魔鬼怪的厌胜之术,看起来虞渊也没有因为疾病或是意外死亡的迹象,相反,虞渊身体健康,福祚绵长,一看就要长命百岁富贵一世。
所以偏神信不得。
太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活了几万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离谱的偏神,害人的时候连香炉都砸得都是歪的,要是虞渊站着不动,别说砸到虞渊的人了,就连虞渊的影子都伤不到。
云婆婆要知道自己信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偏神,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亏。
太启也不知道云婆婆到底和那个神交换了什么,十年寿命加虞渊的一条命,想想就知道,交换的条件不可能敷衍。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太启对身边的护士感叹道。
护士做了个竖耳朵的手势:“这是有什么八卦吗,说来听听?”
虞氏家族的甲子大祭出了大事,很多人都有所耳闻,只是虞氏家大业大,虞渊出手果断,消息封锁得太快,并且很快被另外几件娱乐新闻给遮掩住了。
当事人在此,小护士忍不住八卦了。
太启说:“没什么八卦,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上午被骗了一千一百块钱。”
太启举起左手:“虞王陵门口有个装瞎的老头儿,他给我说,我要当三次寡妇——”
“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虞渊走了进来。
太启收回手,转过头问;“都解决好了?”
“嗯。”
虞渊走到太启身边坐下,护士问;“虞总,您身上的伤口还需要再处理一下吗?”
虞渊摆摆手:“不了,你也辛苦一天了,去休息吧。”
“好的。”
小护士端着托盘离开了。
虞渊看了一眼太启的后脑勺:“那个包没事吧?”
太启说;“没事,都消了,你呢?”
虞渊的右手缠着纱布,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看起来已经处理妥当。
“皮肉伤而已。”
“那就好。”太启转过身,打算继续看电视。
虞渊问:“今天的事情,你就不好奇吗?”
“有什么好奇的?”太启找到遥控器,“封建迷信要不得。”
虞渊看了太启一会儿,突然捏住他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接着重重吻在太启的唇上。
太启心想,这该不会是吓到了吧。
亲完,太启继续给虞渊讲封建迷信的不靠谱之处。
“我们就打个比方吧,就当云婆婆真的中了邪,你看,他要害你,结果那个香炉,砸得都是歪的,这都什么离谱的封建迷信……”
“你还好意思说?”虞渊被气笑了,“这炉子就没到砸我,你倒好,把我往香炉下面推,你谋杀亲夫吗?”
太启争辩道:“这和我什么关系,要不是香炉砸得是歪的,我就顺带救了你一命,你还觉得我要谋杀亲夫?”
“香炉本来就没打算砸向我。”
太启怔住了:“怎么说?”
“云婆婆没想害我。”
“不可能啊。”太启摇头,“那今天搞这么大个新闻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门被敲响了。
虞渊说:“进来。”
进来的是云婆婆的重孙女,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
“舅舅,舅妈,我太奶奶想见你们。”
太启问;“现在?”
小姑娘呜咽着点点头。
太启看向虞渊,虞渊拿过太启的外套站起来:“我们走吧。”
对于云婆婆想见自己,虞渊也很意外,他应该也察觉到了冥冥之中老人最后的念想,和太启一起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云婆婆的病房。
门口站着很多医生和云婆婆的亲人,看到虞渊和太启,纷纷让开了路。
虞渊问云婆婆的儿子:“云婆婆有说什么吗?”
云婆婆的儿子今天也在现场,母亲突然中邪谋害家主,让他见到虞渊便心生畏惧和愧疚,低着脑袋摇了摇头。
还是他的妹妹在一边说;“妈/的声带被烧伤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就是嘴型一直重复要见你们。”
“我知道了。”
太启和虞渊换上无菌衣,进了病房。
病房里,云婆婆全身都缠着纱布,整个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仪器声滴答滴答地响着,生命每一刻都在流逝。
听到太启和虞渊走进来的声音,云婆婆浑浊的眼珠挪在眼眶里乱转着,她被纱布包裹的手指动了动,示意两人走到跟前来。
虞渊和太启两人走过去。
就是这一刻了。
太启在心里倒数。
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甚至不能发出任何提示,太启不知道,云婆婆叫虞渊和自己过来,有什么意义。
就在他倒数十秒的时候,云婆婆的手费力地朝虞渊抬起来。
虞渊连忙接过云婆婆的手,云婆婆的手指又指向太启。
虞渊明了白云婆婆的意思,他托着云婆婆的手,和太启的手握在了一起。
在太启和虞渊的手握在一起时,云婆婆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个满足地微笑,接着,她的手便从两人合握的双手上垂落,机器发出一声拉长的悲鸣,最后化为了永恒的平静。
云婆婆就这样溘然长逝了。
“云婆婆果然不是要害你。”
走出医院时,太启对虞渊笃定地说道,如果她真是信奉偏神谋害虞渊,不会在辞世时,表情这么安详。
“她在提醒我。”虞渊看向眼前的漆黑的长路,表情有些凝重。
太启依然不在意;“封建迷信要不得,你绝对会长命百岁的,你信我。”
“鬼神不会害我,但是太启。”虞渊的英俊的面孔,在黑夜中晦暗不明,“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想让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