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绷带青年回到厨房做菜了。

橘境子呆呆地坐在原地，在对方身影消失的一瞬间，突然整个脑子犹如被冰水淋过一般，从方才的那个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她紧张地往厨房的方向望了望，刚刚才生出来的勇气完全消失。

……要不就这样先走吧……

于是橘境子连忙握着钱包，走到吧台前。

「结账？」坐在吧台后的男人微微低头看向橘境子。

他身材高大，又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导致整个人坐着就比仅仅是日本普通女性身高的橘境子站着还要更高。

橘境子听到这道浑厚磁性的声音，又陷入了之前看见侍应生时的状态，愣愣地忘记了回答。

她看着这个职位是收银员的男人——

他浑身上下的气质与那名侍应生极为相近，甚至显得更加锋利。那不是一种刻意释放出的、以示自己不同寻常的气息，而是因为过去的经历，自然而然地浸透在身体里的某种气质。

这种气质，让一直生活在和平中的橘境子难以辨别，却能隐隐感觉到了对面之人的强大。

转头一看，坐在收银员旁边的另一名男人——

他的气场也与收银员和侍应生看起来非常相似。此时，他正严阵以待地盯着摆在桌面上的电话，而这个姿势似乎是从橘境子进店门时就没有变过。

橘境子：「！」

这家店里招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啊！总觉得好像是什么军队秘密行动时用于掩盖身份的伪装地点！

「小姐，结账吗？」

收银员见她不出声，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啊、啊，对的，结账！」

橘境子反应过来，打开钱包。

付了她点的几道食物的钱——辣咖喱饭、焦糖玛奇朵、三明治、抹茶慕斯，以及她原本不想点却莫名其妙跟着绷带青年的话点了、让她为了逃避而跑来结账的罪魁祸首活力清炖鸡。

橘境子觉得这里好像是什么黑店，通过出卖店员的美色让客人丧失理智白白花钱……

正想拿包离开波洛咖啡厅时——

一道轻快的声音在橘境子毫无防备之时从背后发出。

「小——姐？」

是绷带青年的声音。

「我做好了哟？我饱含情感为这位好心又好看的客人专门做的活力清炖鸡哟？」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光是从语气中就能听出无数个表示笑意的波浪号，仿佛没有发现橘境子准备提前逃跑的行为，也没有看见她浑身紧绷的模样似的。

「啊，是吗，真厉害呀，你做饭的速度非常快……」

橘境子满头冷汗地说。

「是哦，有很多人都这么夸过我呢！毕竟我做什么事都很容易上手，即使是做饭也一样！」

绷带青年一副被表扬了的样子，欢快地说：「我把菜放在桌上了哦，请小姐务必告诉我你吃过的感受，这对作为厨师的我来说相当重要！」

「……」橘境子。

「好、好吧，我现在就吃吃看。」

她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那名催命（？）般的绷带青年，坐回了之前的座位上。

「活力清炖鸡」——

虽然前面的「活力」意味不明，但「清炖鸡」的含义，橘境子还是了解的。

这道菜用小小的汤盅装着，份量不是很多，让橘境子松了口气。

掀开上面的陶瓷盖后，一股香气随着潮湿的热气扑鼻而来。

探头往里一看，连着骨头的鸡肉泡在浓白的汤汁中若隐若现，汤面上几乎看不到一般鸡汤会有的鲜亮油光。

其中还有一些其他的食材，不过橘境子并不能认出它们的内容。

——这不是看起来很正常嘛！闻起来也很香！

网上那些人就知道以讹传讹，差点害她错过这么一道美味佳肴！

橘境子完全忘记了，在网络上的文字，其实没有任何一个人具体地说过活力清炖鸡究竟好不好吃。

她在一旁绷带青年笑眯眯的注视下，拿起勺子慢慢地吃完了这道菜。

「感觉怎么样，小姐？」

「……」

橘境子一动不动，完全失去了反应。

绷带青年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它在她的耳边模糊地掠过。

有只言片语进入她的大脑，却完全无法被解析，只能任由它们在自己的脑子里随着神经流浪。

「小姐，小姐？」

太宰治在她面前挥挥手。

看见她连眼珠子都不转动了之后，太宰治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掏出一个笔记本，边念边记录着：「14号，吃过「活力清炖鸡」后反应木楞，身体僵硬，双眼直视前方……这样根本不活力嘛！还叫什么「活力清炖鸡」！」

话音刚落，面前这个女客人——14号就动了起来。

她在太宰治的注视下，做出了一系列高难度动作——

用腿将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往下踢，然后用另一条腿向上用力一顶，让整个包高高地飞了起来。

快要落到地面时，她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包带，将它一圈一圈地绕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把自己变成一个大夏天围围巾（？）、围巾底部还吊着一个女式包的怪人后，14号开口了。

「我是谁？」

「咦？倒是意外的正常。」太宰治在纪德一言难尽的目光下感叹道，「你是橘境子哦，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这是他刚才与橘境子交谈时从她的手机以及身上各种地方观察出来的。

「不，我不是。」橘境子冷静地说。

「我是——」她猛地提高声音，「犯下括号贪欲括回罪恶的、因而降临括号到人间括回、来品尝括号地狱括回、火焰的——天堂律师！」

她突然捂住了脸，宽面条泪落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天堂也是律师、括号愤怒括回、为什么、律师律师律师律师律师律师、括号不解括回、地狱地狱地狱地狱——」

发出一连串无序发言后，她又停了下来，开始重复另一个毫不相干的词：「清炖鸡？清炖……清炖……清炖鸡……」

太宰治全程面带笑容，记录完橘境子所有的反应后伸了个懒腰，在混乱的背景音中感慨：「啊呀，测试用料的不同会导致实验体反应有什么样的不同，这个行为还真是有意思呢，也幸好店主的厨房里有那么多不同的食材，不然我还完全做不到这些呢。」

实验体！他说了实验体对吧！他说了吧！

纪德终于忍不住愤懑开口：「你不要仗着尊敬的白兰地阁下的宽容与仁慈，就这样糟蹋他用心血做成的堡垒，太宰治。」

「店主可是都知道的哟，不是也没有阻止我嘛，」太宰治轻笑道，「你在那里着什么急？」

纪德顿时噎住了：「……」

的确，但那是因为太宰治每次都挑着人少的时候去诱惑客人点他的单，然后堂而皇之地在店里观察实验体——不是，客人的反应，而只要不是直接看着客人吃下太宰治做的菜的人，都会误以为他们衣衫凌乱五官乱飞（？）的效果是吃了织田作之助的食物。

最近店主似乎是因为沉迷手游而懒得管店里的事，他直接做了甩手掌柜，甚至把他的固定位置吧台都让出来给纪德做收银台了，自然也不像以前那样——据安室透和织田作之助说——天天盯着咖啡厅里的情况，就让太宰治蒙混过关了。

「好啦，也该让你的手下去收拾桌子了。」太宰治指了指橘境子之前用餐的地方。

那名客人在他们刚才说话时转着圈飘出了波洛咖啡厅，留下用餐过后的各种餐具，数量之多让人不敢相信是一个人吃饭的成果。

说完，太宰治就哼着歌离开了。

「哼——哼——下一个实验体——是谁呢？」

……

【我以前是律师后面吃清炖鸡调理好了，食谱如下：——：——：——嗯？嗯？嗯？食谱如下：……食谱如、呃啊啊啊啊啊！我不知道食谱！食谱！（震惊）（掐脖）（尖叫）】

【我以前是律师后面吃清炖鸡调理好了，食谱如下：波洛咖啡厅X1、眼睛缠绷带的男人X1、帅气侍应生+收银员+……Xn、律师X1。用法：在地狱里点单，等眼睛缠绷带的男人上菜后用餐。……。浸泡一二分钟最佳。一般、二般、三般……服用一份后，就可以对律师感到厌倦，回到天堂。】

发出两条无意义的推文后，橘境子双眼无神地按了锁屏。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抖了一下身子，眼睛恢复焦距。

「咦……？我怎么在家里？」

橘境子有些吃惊。

她先是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勒得慌，于是用双手摸索着解开了上面缠着的东西，拎到眼前一看，竟然是她的挎包。

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运动外套加长裤，脚上还踩着运动鞋，一看就是准备出门的样子。

「对了，我今天打算去波洛咖啡厅吃饭来着……」

橘境子连忙站起身，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自己一定是睡过头了，「现在几点了，我看看手机……居然已经下午六点了！」

「我睡了这么久吗，难道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可是明明没什么工作啊。」

正在橘境子百思不得其解时，手机发出了铃声——是她事务所的事务员羽场二三一的来电。

「喂，羽场？」

「你不打算当律师了吗？！」对面上来就语气急迫地问，连敬语都难得省略了。

「啊，没有呀，你怎么会这么问？」橘境子莫名其妙。

「那你发的那两条推文是什么意思？对律师感到厌倦，不是指要关闭事务所去做别的工作吗？」

「什么推文，我没发过啊，今天一直在睡觉……」

橘境子说着，解锁手机打算看看什么情况。

没想到打开的界面中，正好显示的就是那两条从自己推特发出的、意味不明的推文。

平时橘境子发推几乎没有人会跟她互动，然而今天，这两条仅仅在十分钟之前发出的推文，点赞和评论都在快速上升。

还有人转发它们到自己的主页，配字点评：「这是什么网络新型病毒吗？看起来好可怕。」

橘境子：「……」

随后，她居住的那间公寓里，传出了一道刺耳的尖叫。

***

游戏里的第二天是周六。

浅坂薰最近迷上了玩这个游戏世界里的手游——在游戏里玩游戏，听起来好怪——一时间没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等到他打完一盘游戏、并拉黑了对面被他压着打到心态崩了的玩家后，才想起了什么。

——周六，不就是那个什么猫屋西餐厅的门封印解除（？）的日子吗！

隐藏着黑暗力量的大门啊，在他面前显示它真正的力量吧！

浅坂薰难得坐回吧台，盯着波洛咖啡厅的大门。

然而，一直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倒是泽田弘树一如既往地背着电脑进来了。

总觉得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图书馆的样子……

就这样一直到中午，从门外跨进了一对看上去是兄妹的人。

其中矮小的妹妹走路一蹦一跳的，活泼地说：「今天午饭吃什么呢？」

「——御坂御坂十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