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第 397 章
景年这次中暑生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安安稳稳睡了一觉,起来捏着鼻子喝了一碗苦药,身子立刻舒服多了。
第二天就生龙活虎的要去上课,怎么都不肯再躺着。
云廷劝没劝住,见他状态确实还行,就没硬拦着,跟景年一起去堂里读书。
景年是大好了,反而是云廷,先是出京办事,惦记着景年想早些回来,紧赶慢赶的,一回来就听说景年病了,又不眠不休地守着他。
晚上景年睡着了,云廷记着陆景堂的话,担心他晚上烧起来,夜里起了好几回,到景年床边上,摸一摸额头,不烫才回去休息。
要不是景年坚持不答应,他能在他床边再守一夜。
到了白天,云廷虽然没有哈欠连天,但眼底的青黑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景年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又很心疼,中午压着云廷不许他去取餐。
「我去我去,你不让我去,那就去会馔堂。」景年拽着云廷不许他走。
这大太阳的,谁都不想让对方顶着烈日去取餐。
景年想让云廷回号舍歇着,吃完午食,还能消停的睡两刻钟,好歹缓一缓劲儿。
云廷一想到他昨天被热晕过去,更不答应让景年去。
两人互相拉扯一番,看不下去的卫绍武说:「得,我去,我去行了吧!」
他本来还在家养伤,景年是伤好了在家多赖了几天,他是被兄长打了一顿伤上加伤才刚刚养好。
成国公世子可没陆景堂那么好说话,卫绍武伤刚好,就被兄长给撵了回来,不许他在家继续躺着。
景年一听,毫不犹豫占这个便宜,拱手就谢:「多谢二哥,二哥仗义,那我和阿廷就先回号舍了。」
卫绍武对着面前讨喜的笑脸,好气又好笑,知道心疼云廷,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卫二哥呢?
「滚滚,我这是知恩图报,谢你让我在堂里用上冰盆子。」
景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中暑,国子监终于改革了,给各个学堂添了冰盆,免得再有学子热晕过去。
原本景年不愿意回家,硬要留在国子监很积极地回去上课,就是想把这件事的影响缩小到最小,没想到这冰盆一派下去,整个国子监都晓得,他,陆景年,被热晕了。
今日他来上课,遇上不认识的监生,还会冲他拱手,谢他「晕得好」。
景年:「……」
景年一点儿都不想要这个谢!
他和云廷回了号舍,洗把脸,说了会儿话,卫绍武便拎着两个食盒进来了。
将景年家里那个食盒放下,卫绍武笑嘻嘻地说:「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拼个桌?」
他朝着景年挤眉弄眼,露出怀里一个瓷瓶:「瞧瞧,二哥这里可有好东西。」
景年倏地瞪圆眼睛:「你偷偷藏酒!」
「小点儿声!」卫绍武吓得连忙往门外看,他伤刚刚养好,可不想再去挨一顿。
景年收了声,小声问:「你怎么带进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就问一句,喝不喝?」卫绍武说。
景年有心想让云廷吃过饭睡一会儿,若是留下卫绍武拼桌喝酒,中午这点儿时间就混过去了,午休是别想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拒绝了:「不喝,你自个儿喝吧。」
说着去跟云廷开食盒摆菜。
卫绍武不甘心地凑过去:「我这可是好酒,上好的梨花白,你不喝亏大了。」
景年不在意道:「哦,那你替我多喝两口。」
他对酒没什么偏爱,若要喝,甜口的果酒能多喝几口。
好酒的裴止笑话他,说他不是喜欢喝酒,给他一杯果子汁他也能喝得开开心心,纯小孩儿口味。
卫绍武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越是不顺着他,他越是要跟你对着来。
景年这里碰了壁,他又去问云廷:「云世子,喝不喝酒?干吃菜有什么意思,喝两口小酒,这才叫美。」
也就是跟景年一起,和云廷打交道多了,否则换云廷刚来的时候,他哪敢问这些,早跑得远远的了。
云廷和景年已经将他们的午餐摆好了,各盛了碗饭在书案后坐下。
听见卫绍武的话,云廷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淡然道:「我听年哥儿的。」
卫绍武:「……?」
不是,这么弱气的话,您是怎么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景年哈哈大笑,得意的眉飞色舞:「卫二哥,别白费力气了,阿廷跟我才是一伙的。」
卫绍武气笑了:「得,算我多事。」
他这一瓶梨花白放出去,不晓得多少人自掏腰包要跟他一起拼桌吃饭,搁这俩人这,他好声好气反还不领情。
「行吧,你们吃,我走了。」卫绍武揣着那瓶酒,拎着食盒走了。
景年给云廷夹了一筷子菜,笑嘻嘻道:「卫二哥也真是不怕打,要是被逮住了,可就惨了。」
云廷应了一声,景年又问:「阿廷,你喜欢喝酒吗?我家里还有几坛好酒,从我姐夫那拿的,原本……」
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让云廷察觉出点儿不一样来。
「原本怎么了?」云廷问。
「没什么。」景年笑了笑:「原本是姐夫拿给我宴客的。」
云廷微微挑眉:「没宴?」
景年鼓了鼓脸颊,有点儿小郁闷:「客人不见了……」
他后来还托兄长去找,找了挺久,都再没听说过余承平的消息,似乎这个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云廷心头一跳,想到什么,状似不经意地问:「哦?那位客人叫什么?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
景年一无所知地吃着饭,一边吃一边跟云廷说:「是认识你之前见过一面的朋友,觉得很是面善可亲,原本约好一起去喝酒,我临时有事走了,忘了留地址,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云廷:「……」
面善可亲?这说的是余承平吗?
他以为景年已经忘了那个人,那张面具,现在处于半废弃状态,不敢拿出来用,又担心以后会用上不能彻底废弃,只能压箱底。
「算了不说了,以后若是能寻到他,我再带你见见。」
景年看着云廷的脸,忽然笑起来:「虽然阿廷生得比承平兄俊朗,可你们的眼睛,都是一样漂亮呢。」
他很早就有这种感觉了,其实余承平的脸实在平平无奇,反衬得那双眼睛分外出彩,景年记忆深刻。
跟云廷熟食后,他偶生这种想法,越想越觉得两人眼睛都很好看。
「欸,声音也有点儿像……」景年自言自语,说着笑起来,觉得很有意思。
云廷:「……」
他的心都提了起来,一时间不敢说话,就怕多说多错。
做面具的那个谁,不是跟他保证,除非面具掉下来,或是身形其他地方露出马脚,否则绝不会有人将面具跟他本人联系起来吗?
他也不想想,除了景年,谁会盯着他看,谁会对他熟悉到这种程度。
有那个胆子的没那个心,有那个心的没那个胆,景年大概是最熟悉云廷的人了。
以前还能戴一张面具糊弄过去,现在他要是再戴张面具,恐怕光凭身形,景年就能认出他来。
至于余承平,一面之缘而已,那会儿景年光注意他眼睛了,时间过去这么久,只记得他似乎挺高,其余步态身形,实在印象不深。
好在景年只是一时话赶话想到而已,跟云廷浅提了几句,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开始吐槽他看的那本话本子。
两人边吃边聊,吃得也还算快。
最后一碗甜品收尾,景年拦着不让云廷收拾桌子,催他去洗漱:「你快洗洗去睡会儿……」
云廷觉得自己不需要,这些年他几乎不愿意在锦乡侯府安稳待着,四处奔波,哪里都去过。
有一回跟船出海,遇上巨大的风浪,船翻了,他和两个手下抱着船板飘了好几日才到他们平日补给的小岛。
中间几乎没合眼,就怕眼睛一闭就不知道飘哪去了,或是沉进水里。
那不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活的这近二十年,遇到的凶险可太多了,多到云廷已经习以为常。
他只是不甘心,不愿意认命。
这次回京之前,还睡过几个小时,昨晚也睡了,只是起了几回夜而已,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景年心疼。
云廷触及景年心疼的眼神,像被烫到一般,第一回不敢与他对视,迅速撇开头。
景年收拾好了碗筷,全装进食盒里,去净了手,见云廷坐在床边发呆,走过去坐他床边,笑吟吟道:「快睡吧,昨夜你守着我,现在我守着你,你放心睡,我看着漏刻,绝不会让咱们迟到的。」
越说越来劲,平日都是云廷守着他,他生病、受伤,都是云廷照顾他,这是第一回他守着云廷。
景年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推着云廷躺下去,还去摸了把扇子,似模似样地给云廷打扇扇风。
丝丝凉风拂面而过,刮得云廷心头火热,他素来警醒,景年温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烫得他浑身发燥,如何也睡不安稳。
这怎么睡得着……
云廷僵硬地躺在床铺上,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不管是因为近旁有人,还是因为那人是景年,两者相加,他这一觉是睡不下去的。
但景年一片好心,他不忍他担忧,便闭着眼睛装睡。
他装睡的技能可比景年强多了,表情平静呼吸平稳,景年一点儿没察觉,打扇的动作都小了许多,生怕吵到云廷睡觉。
云廷身上发热,心头发甜,一想到景年守在他身旁,心里便软成一片。
原本只是想装一装哄哄景年,没想到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