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离开
燕、越两地的臣子们都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砸晕了脑袋。
一众人在祈水郡等了快小半个月,原以为在燕王提出要殷王退还越人五座城池的无礼要求后,殷王会被激得亲自来祈水郡参加三国会盟,万万没想到殷王还是没来——他竟真的答应了要退还越人五座城池!
到底是殷人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燕、越两地的臣子被殷人突然来的这么一手惊得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越人当然是高兴的。
他们疑惑是疑惑,但实打实的五座城池拿到手,千里迢迢从长颍赶到祈水郡,这一趟不仅没有白费,还大有收获。
五座城池!这可是五座城池!拿回这五座城池后,越人勉强能恢复元气,维持住一个大国的尊严,不至于被天下之人嘲笑得太过分。
可想而知,当会盟成功的消息传回越国后,越地数百万民众会有多么兴高采烈。
比起越人,燕王和其他燕地的臣子显然要想得更多。
殷王怎么真的答应给五座城池了,那可以殷人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城池,被这么轻易的一激,居然真的还给越人了?比起五座城池的利益,殷王提出的燕、越三年不能对殷人出手的条件简直轻飘飘得不真实,简单到不行。
殷王和臣子们关在书房议论了一整日,也没讨论出殷王到底打的什么盘算。
燕王道:“难不成殷人当真如此看重这位太子,非要他的即位之路顺顺当当,半点差错都要掐灭在摇篮里?殷人整日弄这些神神叨叨的龟卜,难不成这回他们国师真的卜对了?”
与中原各国不同,数百年前,殷人祖先是隐居西北、信奉神灵的部落,阴差阳错跟随当初的姜王室打天下,帮着姜王室平定西北各族,这才被姜王室分封为王。
百年来,中原各国一直觉得殷人出身低贱,受中原文化影响小,盲目信奉神灵的行为更是称得上可笑——国家大事需人治理,哪里有殷人那般全都由国师龟卜的?几块龟甲能定什么天下,孩子都不信的玩意儿,他们百年来却始终奉为圭臬,荒唐至极。
这也是为什么中原各地都瞧不起殷人,称呼殷人为蛮人的一大原因。
这一代殷太子出世后,近二十年来,其余各国都隐约听过殷人国师的卜言。但几百年来殷地的国师换了几十个,类似的龟卜不是没有,也没见殷人真的成了天下之主,因此各国的国君也没把殷地国师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看着殷王和殷人对这位太子的看重程度,再细细一琢磨近二十年来越发勇猛、少有败绩的战况,燕王悚然:“……难不成殷人国师终于卜对了一回?”
身为燕地的国君,燕王当然是不希望听到别国有什么“天命之主”这种话的。
有臣子洞察出他的心思,摇头道:“殷太子虽则是难得有勇有谋之人,但也绝对没有到天命之主的地步。”
他提醒燕王:“您别忘了上一任越王对他的多番刺杀——若真的是天命之主,又怎么会轻易地被越人两次刺杀成功,险些命丧黄泉?天命之主自当福缘深厚,万不会沦落至此。”
这倒也是。
燕王一想,这才勉强放下心来:“你说得有道理,哪家的天命之主这么多灾多难。殷太子这命道,若真的成为天下之主,怕是也没几天好活。”
殷人都退了一步了,这要求又是燕王提出来的,会盟条约只能签下。
谁知道条约签下没几日,姜王室又派使臣来哭诉,这回哭诉的内容彻底让燕王坐不住了。
——魏王他真的灭了宁国!
宁国和郑国虽小,但是意义于姜王室非凡,燕王原以为魏王之前派兵至宁国边境不过是为了威慑宁国和姜王室,没想到他魏王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他居然真的把宁国收为己有,变成了魏国的一个郡城!
从出兵宁国,到挟持宁王退位,魏王用了多久的时间?
姜王室使臣含泪伸出一个手掌,悲怆道:“五天!只用了五天!”
雷厉风行,不过如此。
燕王一时又是敬佩,又是惊惧。
敬佩的是魏王动作太快,说灭他国就灭他国,手段狠辣,颇有些枭雄风采;惊惧的是他魏人怎的闷声不响地厉害到这等地步,宁国虽小,也算是一个有名有姓的国家,他魏人说踏平就踏平,不给人留半点喘息和反应的时间。
和魏人相比,多年来没拿下郑国的燕人就难免被对比得稍显没用了一些。
夜间与崔宿白说起近些日子各国的异动时,燕王提起郑国,少不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荆家那个叛徒,郑国也定早就是我囊中之物。”
他恨恨道:“荆家无用,当初守不住幽平郡就算了,竟然还替郑国教养出了这等人物,让他做郑王的走狗,与我燕人作对。”
崔宿白想起多年前在皎皎家看到的那个冷冰冰的少年,半晌没说话。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那人走上这条路的原因。一切都是时也命也。来到祈水郡是命,遇见皎皎是命,成为现在这个被昔日同族和国君唾骂的郑国将军,或许也是命。
崔宿白轻叹一声,没有顺着燕王的话说下去,而是另起了话头。
“魏王此举,剑指姜王室,已然是与姜王室和各国撕破脸面。”他蹙眉,“世道怕是要大乱。”
不再是一国与一国的纷争,而是各国间的撕咬。
无怪姜王室半个月就接连派出两名使臣来求助,实在是魏王此举相当于是直接把伪善的面具扯下,摆明了要争一争天下之主的位置。
崔宿白想,或许是殷、越、燕三国的会盟给了魏王不安之感,促使他做出这些举动。
但魏人动作如此迅猛,想来暗中也定是演练了多次,魏王吞并宁国的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产生的。
见燕王还在长吁短叹,崔宿白不做声,思绪却是飘到了殷人的事情上。
他眉头拧起,觉得魏王此举能想清楚原因,有原因也能做对策,但殷王和殷人的举动却处处怪异,让人琢磨不透。
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地舍弃五座城池,他们所求果真只是三年的不战?
崔宿白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不安。
隐隐约约,他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超出他的预期发展。很多事情都隐没在迷雾中,他窥不见分毫。
从燕王的书房出来,崔宿白站在院子里。